清晨。

不知昨夜什麼時候才在吵鬧中睡着，本來完全不需要睡眠的身體在精神的壓力之下也變得相當疲憊，竟然在無意之中就這樣睡過去了。

仇無衣睜開惺忪的雙眼，很快就適應了室內的光線，掌心微微一跳，才發覺原來自己還牽着范鈴雨的手。

「啊……原來是這樣。」

好不容易仇無衣才想起昨夜的事情，總之結果就是多出了仇雨這個從天而降的「兒子」，儘管這件事有些微妙，但最終還是接受了。

因為實在是不清楚自己紡命之線結構的身體究竟是否會留下後代，既然已經與人類完全不同，恐怕已經發生了生殖隔離。

也就是說，自己雖然擁有近乎無限的生命，卻沒有辦法擁有真正的後代。

昨夜仇雨的出現立刻觸及了他心中的這根弦。

對於自己的命運，仇無衣雖然已經早有覺悟，但有些東西光憑覺悟是無法抹消悲傷的。

「小小雨……」

范鈴雨依然在熟睡，夢囈之中所說出的名字着實令仇無衣哭笑不得，即使在睡夢之中，她依然緊緊抓着仇無衣的手不放。

既然她是小雨，仇雨自然就是小小雨，道理雖然說得通，但仇無衣還是覺得她取名的本領着實太差。

似乎……忘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小小雨呢！」

猛地一拍腦袋，仇無衣這才猛然想起忘記了什麼，不由自主地一聲驚叫。

「什麼！」

范鈴雨雖在熟睡，卻對這個名字極其敏感，絲毫遲疑都沒有，迅速從枕頭上爬了起來。

昨夜入睡的時候，仇雨應該睡在中間才對，沒想到剛剛到了早晨竟然就不見蹤影。

「等等！快看！」

仇無衣的視線立刻指向桌上的一張字條，顧不得起身，順手甩出一根生弦將字條卷了過來，范鈴雨連忙從一旁湊上去看。

方方正正的白紙之上留下的字跡極其端正漂亮，也不愧是皇帝的替身。

上面的內容如下：

媽媽，爸爸，我是個思維成熟的人，知道你們兩個需要的是二人世界，所以我去看看這個國家，等我想回來的時候，自然會通過力量的標記找到你們的。

另外，皇宮的金幣我拿走了一些，並不是別人偷的。

不過兩行字而已，卻令仇無衣和范鈴雨面面相覷。

「怎麼說呢……某種意義上真是懂事到可怕的孩子。」

仇無衣不禁汗顏，儘管昨天還覺得仇雨的從天而降有點太突然，現在卻覺得他真的可以歸類到「熊孩子」當中，不過話又說回來，自己從小就有「前世」的記憶，然而卻遠遠沒有仇雨懂事。

「不行！小小雨從沒出過皇宮，萬一有什麼壞人……」

范鈴雨卻驚慌失措地捏緊了仇雨留下的字條，哀求般地向仇無衣大喊。

「我覺得這個國家還沒糟糕到連武神都會出現危險的地步，還是擔心下你說的壞人比較好。」

雖然仇雨也算是涉世不深的一類，不過仇無衣還是覺得他沒什麼問題，至少這些胡思亂想就足以超過了一般人的智慧……好吧，這種莫名的智慧好像沒什麼用，但是在現在的震國，仇雨可能是唯一的一個出現在俗世的武神了。

憑着實力，就算再天真幼稚應該也足以闖蕩一番。

仇無衣將其中的諸多利弊向范鈴雨詳細解釋了一番，總算勉強說服了她。

「好吧，我不去追了。」

范鈴雨終於點了下頭，仇無衣也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現在這個時間……哎，已經快到和天衣聖門……老沙交涉的時候了，大概整理一下，準備出發。」

一想到什麼都沒做的昨夜，仇無衣也只能暗自在心中唏噓。

「那個……昨天因為小小雨……會不會很難忍？」

范鈴雨的臉陡然一紅，因為剛才她察覺到了仇無衣身體的細微變化。

「沒辦法，現在這個時間……」

仇無衣豈能不知道範鈴雨的所指，然而這一點點時間幾乎不夠做什麼。

「如果讓你放鬆一下的話……阿凌教過我的……你不要亂動啊……」

聲音小得如蚊子一般，范鈴雨柔軟的粉舌下意識地舔了舔嘴角，檀口微微開啟。

……

數十分鐘后，精神飽滿的仇無衣一身正裝出現在走廊上，迎面正是從自己休息的地方走來的凌戚，不知為何，身旁還粘著兩個皇宮的侍女。

「喲，這兩個姐姐想要跟我走，你沒意見吧？」

凌戚依然大大咧咧地對仇無衣揮了揮手，眼神一轉，看到貌似剛剛狠狠漱過口的范鈴雨探頭探腦地冒了出來。

「你……算了，如果是她們自己的意見就沒關係，你不去開會？」

仇無衣雖然覺得自己大概對皇宮的侍女沒有支配權，但看到那兩個大約二十歲漸半的秀美侍女小鹿般的眼神，就知道她們大概已經完全陷落。

這世間，總有各式各樣的人渣橫行。

「嗯，那我就放心收下了，喂喂，是不是做了？」

凌戚壓低了聲音，向仇無衣挑起了拇指，嘴角也隨之揚了起來。

「兄弟，這關係到下半生幸福與否，以後要多多拜託你照應。」

仇無衣微微一點頭，同樣挑起了拇指，二人的視線迅速交換了一下信息，彼此之間都心領神會。

然而這一系列對話當中就完全沒有人意識到凌戚的真實性別。

「哈哈哈這點事兒就放心交給我，不出十天，保證調……咳咳！我的性子你們都知道，萬一開會時候和老沙罵起來……不，他可能不會回嘴……嗯，反正是不好，對不對？」

正要繼續猥瑣，凌戚猛然察覺范鈴雨已經靠近到不能再交談的距離，頓時換了一副嚴肅的臉。

不過這句話倒不是隨便敷衍，她的確是這麼想的，而她也正是為了說這件事才親自來找仇無衣。

「咳咳！好吧，既然你自己都這麼說，小雨，還是咱們兩個人去。」

仇無衣乾咳了一聲，扭頭對身後的范鈴雨說道。

范鈴雨自然清楚自己這個朋友的性子是多麼暴躁易怒，但她全然沒意識到剛才仇無衣和凌戚在交流什麼，也只是隨便點了下頭而已。

天衣聖門的使節，多年以來第一次受到了正式的迎接。

在一些有意的醜化之下，甚至有人認為天衣聖門根本就是一群妖魔鬼怪。

本以為天衣聖門可能不會太放心沙業這種正直的人擔任交涉，不過真正厲害的還是三號，她才是需要戒備的人，無論是頭腦還是能力。

三號自己的天衣沒有引起多大的騷亂，倒是有不少人被沙業嚇了一跳，對於這些人而言，似乎天衣聖門的可怕傳說依然要繼續很長時間。

這一此會面，沙業和三號的身份其實相當複雜，不僅肩負着交涉「事務」的重任。

他們的表面身份是使節，因為兩個公爵倒台之後，很多人都將仇無衣視之為與天衣聖門相對親密，卻又不像遼太昊那樣直接將自己賣出去的類型，基本上處於一個平衡點，所以有很多之前留下的條約等都需要重新簽訂。

之前，遼太昊並沒有讓天衣聖門的使節來到皇都，而是他自己前去拜訪，這樣一來，仇無衣的舉動就顯得更加有面子一些，雖然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都不清楚這些人前來的真意。

表面上寒暄一番，互相裝作誰都不認識誰，板着臉經歷種種禮節之後，代表天衣聖門的沙業與代表震國的仇無衣臉上的冰霜總算是化了，在圍觀的民眾面前做出友善的姿態，當然，僅僅是姿態而已。

在場的還有雷國新王程鐵軒，身為偶像王自然也是大名鼎鼎，他同樣以無可挑剔的姿態會見了沙業之後，一行人再度開往會議室當中。

這一次，會議室中的氣氛就完全不同了，雖然在場的依然是當年**班的全員，以及一個后加入的三號。

「開始吧，這次的會議由我來主持，不知道兩位客人有沒有意見。」

站起來的是一身禮服的程鐵軒，長發一絲不苟地扎在身後，配上充滿智慧的眼睛，全然顯現不出逗比的本色。

「沒意見。」

沙業主動退讓了出去，身為四天極柱的一員，自然不可能日日尸位素餐，但交涉的確不是他所擅長的。

不知是否緣分，經由一系列波折之後終成眷屬的三號，而今已經變成了風格凌厲的頭腦派，關於這一點，沙業認為屬於發生在人間的奇迹，也正是魔法的力量。

「我們在會議室中可交涉的內容其實只有一條，既然是閣下，應該清楚我等的本意。」

三號雙手按在桌面之上，突然在其中幾個字上加了重音，又在後幾個字上同樣加重，就像掩埋了寶藏之後在上面種上青草進行第二步的偽裝一樣。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那麼我們的條件也很簡單，在這之前我想確認一下，貴方想要要求的，是否就是與我方共同享有皇都之中封印的遠古資料？」

程鐵軒的鏡片寒光一閃，淡然微笑道，他已經從三號的言辭之中聽出了一些掩蓋的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