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怎麼走!」
當地下通道的大門剛剛打開,仇無衣一個箭步沖了過去,緊緊揪住動力車上面下來的人。
伸出手抓住那個人的衣領之後,仇無衣才發現自己的衝動,這件事分明與他沒有任何關係,卻無緣無故地遭到了遷怒,這是極不冷靜的行為,甚至可以稱之為愚蠢。
「由我們的動力車引導的話,速度比你更快。」
工作人員淡淡地說道,他們都是常年在這裡工作的人,因為同伴身亡比仇無衣還衝動百倍的人都屢見不鮮,所以像仇無衣這樣的已經算有理智的了。
「對不起……拜託你們快一點。」
仇無衣放開了工作人員,向他低下頭道歉,心中亂得如同銀河的星圖一般。
「明白。」
工作人員辦事也是簡單利落,終歸他們是早已習慣任何意外的人,載著仇無衣在地下通道中以最快的速度沖向場外的出口,速度的確勝上一籌。
僵硬地坐在動力車上,仇無衣的腦中沒有任何東西,空空如也,因為實在太混亂了,與其胡思亂想,不如直接放棄思考。
飛快前行的動力車終於衝出了黑暗,儘管太陽籠罩的那個世界也未必都是光明。
「小雨!」
仇無衣踢開車門一躍而出,直接沖向一群人所聚集的地方。
「砰!」
一枚子彈釘入了仇無衣腳尖之前數寸的地面,銃口冒著微微的硝煙。
「正在治療,不要礙手礙腳。」
凌戚推了一下帽檐,臉上的陰影隨著帽檐角度的表換而消失了,與天空同色的碧藍雙眼略略有些濕潤,但臉上依然裝出一副強硬的姿態。
「知道了……」
仇無衣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輕輕地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凌戚無聲地壓下帽檐,讓自己的臉再度沉入了陰影。
「嗚!」
一聲痛苦的*自眾人包圍的中央刺入了仇無衣的耳膜,那是范鈴雨的聲音。
沾滿鮮血的彈片被丟在了地上,連連彈起了好幾下,足見擲出這塊單片的人也心藏怒火。
「我要檢查傷勢,都退到後面去。」
謝凝無表情的聲音帶有一種不容拒絕的氣勢,所有男性工作人員,以及一號班其餘的人一個個都被趕了出去。
因為要解開天衣檢查,所以總有些不方便之處。
「啊……你回來了!」
程鐵軒一眼就看到了躊躇不定的仇無衣,臉上的肌肉抽了抽,做出了一個不知是哭還是笑的怪異表情。
「對不起。」
沙業突然低頭對仇無衣道歉,雖然這件事與他沒有半點干係,但沙業總是覺得如果自己上場代替的話,肯定不會出現這麼危險的局面。
「嗯我回來了,老沙你道什麼歉,又胡思亂想了是吧?你這人就是沒事兒想太多,大叔……」
仇無衣看似很平常地向所有人打招呼,自己都沒注意到說出的話已經有些語無倫次。
「你做得很好,不止是因為勝利,更因為你沒有砍死那三個人,大叔我對你越來越有信心了。你家小雨沒事兒,咱們這隊伍可是有個百年難遇的治療師,雖說是個兼職的吧……」
酒鬼大師一掃平日的頹廢,寬闊的大手放在仇無衣的肩膀上,縱使還是那*不變的猥瑣長相,此時卻意外地讓人安心。
「那有什麼!換成我必然要轟死那三個混蛋啊!」
凌戚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雖然有大半是氣話。
「這麼做雖然很痛快,但同樣會失去其他的東西,想想天衣的性質吧,有些力量,必須經由痛苦的忍耐與考驗才能獲得,力量的強大和心的強大是不同的。」
酒鬼大師的話令所有人陷入了沉思,仇無衣下意識地將手心按在心口,回味這句話的意義。
沉默沒有持續太長時間。
「可以了。」
謝凝條件反射般地舔了下沾著一縷血跡的食指,回過頭對眾人說道。
「完全……完全恢復了嗎?」
仇無衣第一個沖了出去,其他的人就像商量好了一般,互相看了看,以酒鬼大師為首,他比了個伸出拇指的手勢,沒有人主動靠近,把這個機會完全留給了仇無衣。
這其中雖然沙業慢了一拍,但在酒鬼大師和程鐵軒的眼色之下也停了下來。
「回復系的刃紋不是神跡,也分能做到和做不到,不過她的傷還不算嚴重,當年我為了確認回復術效果的時候,親手治療過幾個比她傷還重的人。」
謝凝將輪椅從現場支起的軟榻之前推開,給仇無衣讓開了一條路。
至於謝凝所說的那些「傷重的人」從何而來,仇無衣不太敢追問,生怕聽到精神上無法接受的答案。
不過某種意義上來說,謝凝的確是個優秀的醫生,軟榻上的范鈴雨雖然依舊緊緊閉著雙眼,嘴唇與臉上也匱乏血色,但表皮的燒傷已經完全治癒了,而且戰鬥時身上沾染的塵土也在天衣的凈化能力以及謝凝的親手處置之下清理得乾乾淨淨。
甚至還塗了一點唇彩……這莫名地讓仇無衣想到入殮師,大概也是謝凝所為,這個人有時候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惡作劇心態,比如明明看穿事情的本質卻不對任何人說之類。
「什麼時候能清醒?等等,難道和上次的情況一樣?」
仇無衣剛剛開口,好不容易恢復清醒的腦子裡突然浮現出類似的光景,連忙轉身問道。
「嗯,如果有能夠瞬間補充體力的強力藥劑之類說不定會更好,可惜誰都沒有,事不宜遲,現在應該趕快回去。」
謝凝重新將輪椅向前推了推,與仇無衣並排。
「蘇摩聖水這樣的葯呢?」
後面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周圍還有幾個工作人員,仇無衣正在擔心范鈴雨,就也沒有回頭看是誰。
「這麼複雜的藥物現在永國大概沒有人做了,畢竟只有過去的武者才需要,如果有的話自然是最理想的。」
謝凝思考了一下其藥性,點頭答道。
「給,蘇摩聖水。」
一隻包裹著層層繃帶,上面還纏繞著鎖鏈的手臂從仇無衣肩頭伸了過來,小小的手中握著一個湛藍色的八角玻璃瓶。
「謝謝,學姐?」
仇無衣以為是在場的工作人員或醫護人員拿來的葯,道了聲謝就接了過來。
「我看看,嗯,可以。」
謝凝略顯粗暴地從仇無衣的手中搶過玻璃瓶,打開瓶蓋看了看裡面的顏色,轉手交還。
如同握著自己心臟一般,仇無衣小心翼翼地握著盛裝蘇摩聖水的小瓶,湊到了范鈴雨緊閉的雙唇之前,伸出另一隻手臂將她上身抱了起來。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動物本能,范鈴雨雖沒有意識,卻能吸進那一滴滲進她雙唇之間的藍色液體。
瓶子本來就很小,裡面盛裝的蘇摩聖水也不過十滴上下。
范鈴雨閉合的眼皮微微跳了一跳,立刻清醒了許多。
仇無衣心中大喜,連忙將剩餘的蘇摩聖水灌給了范鈴雨,頃刻之間不大的小瓶空空如也。
「呼……」
喝光了一瓶蘇摩聖水,范鈴雨似乎舒暢之極地長嘆一聲,在仇無衣的懷中輕輕張開了尚有些渾濁的雙眼,迷迷糊糊地望著那張早已看慣的臉。
「小雨!」
見范鈴雨平安無事地醒來,仇無衣這才呼出了那一口憋在胸中不知多久的氣。
「好奇怪……一點都不餓呢,嘻嘻,我們贏了,是吧?」
范鈴雨勉強地露出了笑顏,她已經意識到自己貌似躺在仇無衣的懷抱之中,臉上早就開始發熱。
「贏了!」
仇無衣心中也有點哭笑不得,范鈴雨醒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肚子不餓,看起來應該沒有什麼大事。
「一瓶就能讓巔峰時期的壯年武者十天不吃不喝不睡的蘇摩聖水,全都喝下去竟然只是覺得不餓,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那個聲音再度從仇無衣的背後響了起來。
「說起來,現在你也該說明自己的意圖了吧?」
謝凝不冷不熱地問道。
「咦?」
仇無衣突然想到了什麼,臉上立刻浮現出吃驚的神色,連忙回過了頭。
「嗯嗯,真是有趣的姐姐。」
粉色短裙,梳著雙馬尾辮子的女孩背著雙手,看起來很乖地站在仇無衣的身後。
「這葯……等等!你怎麼會在這兒!」
回味了一下剛才的事情,仇無衣這才發覺原來這罕見的蘇摩聖水竟是來自她的手中。
「哎呀,不會收錢的啦。」
「不,不是這樣的問題,說起來……」
「那就再見了!下場比賽我大概還會來看!」
說著,活潑可愛而又充滿神秘感的女孩向著仇無衣擠了個鬼臉,一溜煙地逃向了遠方。
「學姐,她是從什麼時候出來的?」
仇無衣無力地問道,神出鬼沒,這四個字的評價應該是最為合適的。
「好久了吧,反正你也沒注意,她來的時候還和那邊的大叔打過招呼。」
謝凝的回答令仇無衣更加脫力,看起來剛才自己的確是太心不在焉了,竟然沒察覺到人群中混了一個不一樣的。
「哎呀呀,管她呢,只不過是看看比賽而已,哈哈哈!回去可要好好慶祝一下!」
酒鬼大師大笑著伸了個懶腰,從懷中掏出從不離身的酒瓶。
仇無衣卻依然注視著雙馬尾女孩離去的方向。
既然在這個時候出現,那麼大概不是天地激斗大會的敵人,因為大家都在準備比賽。
想到這裡,仇無衣多少安心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