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凝沒有因為一擊的失誤而放棄進攻，然而她的動作卻突然放慢了許多。

仇無衣迅速踏前一步，揮動手中變得更為巨大的戰斧，由上至下的直線劈擊化為一道筆直的黑色光芒，將地面切出了整整齊齊的痕迹。

這一擊威勢看起來沒有謝凝強烈，但就在這無聲無息的攻擊之下，攻擊落點的石板彷彿一塊軟綿綿的豆腐一樣，幾乎沒有發出什麼爆裂的聲音。

用蠻力將石塊砸碎輕而易舉，切割成平整的方塊卻難了許多，是以仇無衣的這一擊在技巧上要勝過謝凝暴躁的攻擊。

不過謝凝的樣子明顯有些問題，她似乎失去了優秀的判斷力，緊咬着仇無衣不放。

「哈哈哈哈，這種華而不實的攻擊有什麼用處！」

謝凝三角形的頭盔之下究竟是什麼樣的表情？仇無衣不知道，不過能夠發出這種猙獰笑聲的人臉色往往不會太好看。

戰斧很長，瞄準的目標也是謝凝無誤，但斧刃落地之處卻沒有謝凝的影子。

狂笑之中，謝凝的反擊隨之到來了。

在全副武裝的狀態下，謝凝的身體要遠遠大於常人，但身體的比例有些失調，雖然如此，卻也沒有影響到她的戰鬥速度。

仇無衣的視野中出現了沿着斜線衝來的身影，似乎剛才不是錯覺，謝凝的動作果然慢了許多，甚至可以認為有些拖沓。

如果願意，謝凝完全能夠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高速移動，仇無衣還沒有天真到認為是因為自己變強所以看到的謝凝才會變慢。

從踏步到逼近仇無衣，謝凝花費了絕無僅有的兩秒，並且她果斷地發動了進攻，不停滴著鮮血的右手也握在了斧錘的柄部，形成了雙手共持武器的狀態。

仇無衣不敢大意，主動迎著謝凝衝來的方向將戰斧斜斜地揮向上方，支撐著身體的雙腳暗自向前頓了一頓，藉著揮斧的力道向前踏出了一大步，腳尖離地，竄向了半空。

面前閃現的是銀色的銳光，謝凝兩手向著仇無衣掄出斧錘，身體也隨着手臂的動作快速轉動，形成了一個碩大的銀盤。

同屬斧類武器的兩種攻擊在被撕裂的空氣之中相互交接了，響起的卻不是驚天動地的洪亮轟鳴。

仇無衣雙手向前一推，身體向著後方退了出去，一道血色的怪異霧氣自面前不遠處濺出，隨之同時出現的還有激烈的氣爆。

事發突然，仇無衣掀起已經化作火焰的披風一角，向著身前唰地掀了過去，滾滾火光頓時包住了他的全身，形成了一層防護。

旋轉攻過來的謝凝動作戛然而止，身體動作誇張地畫了一個半圓形，以最大的伸展動作將斧錘砸向前方。

「轟！」

這一次終於響起了岩石爆裂的巨響，坐在遠處房頂的酒鬼大師懶洋洋地枕着手臂，臉上堆滿了怎麼看都不懷好意的笑容。

「好大的力量……」

仇無衣不由自主地飛向遠處，因為謝凝這一擊濺起的餘波實在過於強力，好在事先用孤鷲之翼擋住了鋒芒，看似化作了無形火焰的孤鷲之翼防禦力提升了數倍，甚至已經可以名正言順地當做盾牌來使用。

這一擊，仇無衣已經明白謝凝的力量和速度都遠遠在自己之上，正面進攻恐怕沒有勝算，況且謝凝還有另外一種強大的能力加成，使得正攻的難度不知道提升了多少倍。

然而另一方面，希望謝凝能夠加入自己這個團隊的想法卻越來越強烈，毫無疑問，一個隊伍想要快速成型，必須需要能夠壓倒一切，統領一切的核心，這個角色非兼具輔助與強攻二者之長，且頭腦聰慧冷靜的謝凝不可。

當然，若是性格不是那麼扭曲就完美了。

「躲得很快嘛，看來就算再怎麼不情願也得承認了，你的進步真是令我吃驚，所謂天才大概指的就是像你這種人吧——還真想割開你的腦袋看看裏面藏着多麼黑暗的東西啊，哈哈哈哈！」

謝凝的狂笑聲陡然提高了八度，本來在夜空的覆蓋之下就顯得恐怖之極的笑聲變得如同惡鬼的詛咒一般，深深地插入了仇無衣的心臟中央。

「不好意思，這是只有一顆的限定品，不能隨隨便便浪費在這種場合呢。」

仇無衣在謝凝的斧錘和不遠處的空氣二者之間反覆思索了片刻，終於將視線從斧錘上移開，看起來，這種行為似乎是一種愚行而已，交戰之時，一般不可能直接無視對方的武器。

然而對手是謝凝的情況下，這種不同的選擇或許才是正確的。

除此之外，仇無衣再也沒有其他多餘的動作，呼吸與身體的姿勢相互調和一致，絢爛火光形成的披風彷彿也冷靜了下來，順着他的雙肩靜靜地垂落，只是光芒依舊耀眼。

前幾次的攻擊也是一樣，仇無衣所有的行為都是試探的興緻，這也是無奈之中的辦法。

天衣進化之後，唯一的武器碎千山在長度，外形，重量上都發生了變化，本來熟悉的戰斧卻變成了全新的東西。雖然天衣帶來了更大的力量，武器卻恰恰出現了缺陷，想要彌補這個缺陷，至少需要數日的熟悉與試驗。

但現在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條件，只能在與謝凝的交戰中不斷調整，是以只能採取穩妥的守勢。

謝凝的攻擊沒有絲毫的空隙可循，雖然斧錘的重量比進化后的碎千山還要誇張，但在謝凝的手中就像她自己的肢體一樣輕鬆自如，揮擊，斬擊，幾種相互連續的攻擊暴雨般地不斷砸向仇無衣。

「想要強行熟悉不趁手的武器很難吧！」

謝凝時而雙手，時而單手，以兩種不同的持斧方式變換著攻擊的類型，仇無衣的困境她已然看得清清楚楚，因為在她自己進化天衣的時候也遭遇到了相同的事情。

「那就只好請學姐手下留情了。」

仇無衣仰面閃開自鼻尖掠過的一擊，眼看謝凝的右手又抓住了斧錘柄部，心中登時一冷，乾脆放開了手中的碎千山，減輕負重之後的身體靈活了許多，輕快地從撲面而來的血氣之後竄過，然而展開的披風尾端卻沾到了些許血氣。

只聽嚓的一聲，被霧氣吞噬的披風尾端從半空中悠然飄落，化作了一些長短不一的絲線，而被切掉的部分很快被補成了原狀。

「看來你已經徹底看穿三途之渡了。這樣也好，我就用自己的力量乾脆地擊敗你好了。」

謝凝在原地靜止了片刻，狂熱地聲音忽然冷了下來，頓時降到了與平時相差無幾的程度，清冷而無起伏的聲音反而令仇無衣感到莫名的毛骨悚然。

「承讓。」

仇無衣向後慢慢地退去，靴底輕輕摩擦着地面，聲音漸漸變得輕不可聞，謝凝有她自己的打算，但這邊也有應對的東西。

二人似乎陷入了一種僵持，仇無衣口中輕輕念了一句什麼之後，身體就停止了後退。

「哼哼，三途之渡雖然是把自己的攻擊轉化到血霧中的技法，但你看穿的東西僅僅是一小部分而已啊。有趣，只有這樣才會變的有趣，換做你也是這麼想的吧？天才之間的戰鬥總比庸才好看些。」

酒鬼大師目光如炬，即使二人戰鬥的場所離他越來越遠，戰鬥中的每一個細節依然逃不出他的觀察。

「趁現在還有時間，笑一下吧，恐怕之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謝凝緩而又緩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彷彿這隻手臂重若千鈞，指縫之間滴出的鮮艷赤血順着異形的金屬臂甲流淌，給她的右手染上了一層妖異的顏色。

血液如同有生命一般走遍了謝凝全身，在鎧甲上繪出了一個個古奧難懂的怪異圖案，不斷點亮的圖案在謝凝身上很快連為了一體，散發出一種帶有生命的光芒。

謝凝的實力經常是內斂的，低調的，她平時不會將自己的力量完完全全地爆發在外，是以與她交戰的時刻，很難正確判別出她的實力高低。

但當這些圖案完全點亮之後，從地面一直轟向高空的烈氣光柱耀得仇無衣幾乎睜不開眼睛，席捲而來的暴風剛硬威猛，吹得他連連後退。

暴風中蘊含着的高熱能量令仇無衣躲藏在披風之後，充滿敬意地注視着在氣柱中央揮拳向天的謝凝。

對於這樣的敵人，只能報以敬意而已，謝凝將自己具備的輔助力量施加在身體上，持續不斷的能力加成令她的力量猛增，而且這個魔紋似乎和以前的有所區別。

時間快要到了。

仇無衣在心中默念著，坦然準備接受謝凝的攻擊。

謝凝沒有言語，取而代之的是流光閃耀的一擊，佈滿魔紋的鎧甲非但沒有顯得多麼神聖，反而變得更加猙獰可怖，就像一個魔王從遠古的封印中清醒一般。

「哼。」

冷冷的聲音悄悄地鑽入仇無衣的耳中，令他的眼睛忽然瞪大了。

從始至終自己連眼皮都不曾眨動一下，但還是沒有看到謝凝行動的軌跡。

仇無衣的身軀向後飛了出去，身體彎成了一個弓形的弧線，謝凝的斧錘從他的腹間殘忍地劃過。

然而一聲玻璃破碎的脆響之後，大吃一驚的人輪到了謝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