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好煥抹了抹臉上的肉渣，他滿臉的絕望與崩潰，但還是不得不收集地上的爛肉，腸子，內臟，許多眼珠子，畸變的骨骼，還有那許多的頭顱……

這些全都是荀筱雨的屍體，她一個人的屍體……

張好煥也經歷了大轉移，他和大約三千多人轉移到了一片荒原上，這三千多人裡有一百多腳男，除此以外就是他和北冥鯤二人，以及普通的禁地人類了，本來在他身邊和他一起行動的晨陽不見了蹤影，反倒是之前失散的北冥鯤與他出現在了一處。

轉移過來之後，張好煥也擔任起了領袖的職責，他和北冥鯤還保留有超凡之力，配合一百餘腳男保護着其餘人，就在一處偏僻的山谷中建立了一個簡陋庇護所。

這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之後在安頓好了普通平民後，張好煥和北冥鯤各自帶領腳男開始了周邊探索，確認了周邊有着一個巨大的萬族國度，類似於永夜前的帝國，但是規模又不到，屬於那種鬆散的諸城邦聯合體系。

在這探索中，張好煥也恢復了一些過往失去的記憶，同時也發現了這大轉移後的不同，初始回憶得還並不多，但是在大約四年前某個時間開始，他回憶起了一段非常重要的記憶，應該是他和北冥鯤都回憶了起來，同時他們兩人的實力開始大幅度提升，因爲兩人都同時回憶起了自己的心靈之光，雖然記憶還不完全，但是毫無疑問，實力巨量提升的兩人可以更加深入的探索這片萬族國度了，最終，兩人找到了荀筱雨。

荀筱雨是在五十多年前轉移到這片土地上的，從兩人所找到的資料表明，當時轉移過來的時候也是三千多人，隊伍裡只有荀筱雨一個超凡者，還有三名腳男和一大堆的平民，實力上來說是遠遜於張好煥這隻隊伍的。

當時荀筱雨所帶領的隊伍遭遇到了降維打擊，字面意義上的降維打擊，因爲一次不慎，就有聖位軍團中的複數位的靈位強者降臨，直接將這三千多人全部擊殺，連同三名腳男都被連續擊殺，直到他們的復活次數清零，三名腳男直接就消失了。

而荀筱雨因爲其血脈的特殊性，她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不死的，不過復活需要時間，所以發現她不死性的並不是聖位軍團人員，而是在這片大地上的萬族土著，他們囚禁了荀筱雨，然後割其肉來吃，由此激發了其種族中的超凡者，也讓其在短短數十年間成爲了這片萬族諸城邦的王族，成立了一個城邦制的鬆散王國。

當張好煥和北冥鯤探索到了其王都，找到了被囚禁，被凌虐，被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其悽慘的荀筱雨時，初時沒看到二人的荀筱雨，只是彷彿壞掉了一樣毫無動靜，她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只有一刻眼珠子，牙齒全都被拔光了，身上的器官都被切除了許多，只是一灘爛肉一樣的被囚禁着，要不是還有呼吸，任誰都會將其當成死人。

但是在看到了張好煥與北冥鯤的一瞬間，她的心靈之光反涌化了，化爲了體現這五十多年痛苦的恐怖姿態，而後，無法承受這反涌之力的她終於崩解，而且其不死性再也無法體現作用，真正的死去了……

其實自四年多前，張好煥就已經發現了這個端倪，隨着他記憶的恢復，對此根底更是心知肚明，而這時候看到了荀筱雨崩壞的姿態，他是真的完全恢復了關於心靈之光的全部記憶。

十數天後，安葬了荀筱雨後，回到了臨時庇護所，一直沉默的北冥鯤找到了張好煥。

“我想和你討論一下心靈之光。”北冥鯤直截了當的對張好煥說道。

張好煥沉默了一下，他直視北冥鯤的雙眼道：“爲什麼？”

北冥鯤也回視着張好煥，他一字一頓的說道：“因爲……想要報仇！”

張好煥又沉默了一下，他擡頭看向了漆黑的天空，然後就對北冥鯤道：“好，我們彼此補充，想到什麼說什麼。”

北冥鯤點點頭，他就率先說道：“所有有知性，有智慧的生物，其意識的深處都有一片無限深遠的海洋，那是心靈的最深處，意識的最極限，那裡一片漆黑，那裡充滿了大恐怖，除了極少數的例外，幾乎所有的生物都無法觸及到這片心靈之海，只有在瀕臨死亡時，或者極度深入的睡眠時，這纔可能看到這片海洋的片段。”

張好煥聽到這裡，他就接着北冥鯤的話語說道：“只有極少數的生命，他們要麼靠着超凡職業道路，要麼靠着堅韌堅定本心，一步一步剔除思想和心靈中的雜質，熬過了心魔，最終點燃了這片漆黑海洋中的火焰，點亮了屬於自己的心靈之光，這是不朽的開端，這是永生的前奏，這是一切奇蹟的開始。”

北冥鯤也接着說道：“但是要真正點亮心靈之光是非常困難的，能夠觸及心靈之海的生物絕大多數都無法闖過這一關，其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連達到點亮心靈之光的臨界點都做不到，即便是達到了臨界點，絕大多數也會沉溺在心靈之海的黑暗層中，這被稱之爲入魔，唯有極少數最終點亮了心靈之光，而這就會有着獨屬於其的特殊之力……本來該是如此。”

張好煥立刻就說道：“但是恢復了記憶的我們現在才記得，洪荒歷時，除了極少數極少數的例外，不然那怕是靠着自己點燃心靈之光的人，也無法發揮出心靈之光應有的威力來，因爲此時天地有異，蓋亞仍存，特別是此時的蓋亞，鎮壓天地萬物，天地有私，就壓制了所有生靈的心靈之光，除了東天二皇已然返本還源，別的怕是先天聖位都無法動用心靈之光的全部威能來，甚至許多根本就不知道這回事。”

北冥鯤就看着天空冷笑了聲，他這才說道：“天道蓋亞……在當初鴻蒙歷後期到洪荒歷前期，有着一段空白期，這時候有極少數存在從先天生靈化爲後天聖位，雖也號先天，但是威能權柄大減，但是其中的少許佼佼者，趁着天地蓋亞壓制甚少時，將自身心靈之光與聖道相合，雖還距離四大皆空有些距離，但是其強大也遠非別的聖位可比，其中也有少許聖位也達到了同樣的效果，他們自稱爲真聖，意爲與別的聖位不同，其特性就是……聖人武裝。”

張好煥嘆了口氣，他想起了當初自己的聖人武裝，可惜記憶依然不全，他就說道：“所謂的聖人武裝，其實就是心靈之光在聖位時期的展現，根據過去經歷不同，思想不同，性格不同，聖道不同，由此展現出來的強大威能，聖人武裝也可以稱爲神話形態，比如若是爲戰爭本源的真聖，光是其形態就足以引發地區的，位面的，乃至一整個宇宙的瘋狂大戰，根據其實力的強弱，聖人武裝也會表現出類似先天靈寶一樣的特性來，比如傳說中的泰坦之祖羅，其神話形態就有許多手臂，每一條手臂上都有一隻先天靈寶，那其實並不是真實的先天靈寶，而是威力權柄類同先天靈寶的聖人武裝。”

“可惜的是，那一段空白之後，天道蓋亞再次監控了整個多元，真聖者都會因爲這樣那樣的事情而導致其隕落或者沉睡，基本都是不出世了，至於凡人，連聖道都無，便是有心靈之光，除非到了心靈之光的極致，否則也會被壓制，就泯然衆生了，一點特異都不顯。”

北冥鯤也是連連點頭，雖然他恢復的記憶不全，但是也依然記得在後世中，只要實力去到了四階中，也就是洪荒歷的半神階段，那麼就有種種特異，都是心靈之光的特殊具現，其中一些極特殊的心靈之光效果甚至逆天之強。

北冥鯤這時候就決絕的說道：“這也是我來找你說這些的原因，相信你也有所感覺，大轉移後，隨着永夜的消逝，正常世界的恢復，我們的超凡之力開始了衰退，這也和我記憶中的洪荒歷時人類的情況相符，但是如此一來，且不說若干年後我們會變成凡人，那怕是我們不變回凡人，實力無所進步，而且這個時代壓制人類，我們也無望成聖，我想不到除了心靈之光還能夠有任何辦法復仇！”

張好煥這一下子沉默許久，這才嘆息着道：“可是這真的太危險了……你我記憶應該恢復得差不多，雖然許多的細節還沒有回憶起來，但是大體走向，至少到人類歷時是知道的，自未來盤古開天地，鴻鈞合天道之後，天地就沒了任何壓制，在人類遊走多元的那段時間中，整個多元宇宙所有點亮心靈之光的生命，都可以毫無限制的展現自身的心靈姿態，乃至是神話形態，比如我記憶中就有一個例子，那是一個後洪荒時代的人類強者，修行了西方聖教，佛教，以及三清的手段，但是我不知其名，只是記得他極喜歡蘋果，在他的最後一戰時，毫無顧及的將心靈之光發揮到了極限，不單單是展現出了神話形態，更是造成了反涌現象，那一戰將所有圍攻他的萬族聖位全部隕滅，連聖道都打滅不說，其展現出來的威能最後甚至化爲了模因，而且是非常可怕強大的模因，一直肆虐整個多元，直到人皇出世後，才由人皇將其拋入到了時空亂流之中。”

北冥鯤默默的坐在了張好煥身邊，他連連說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危險我知道，後果我也知道，你所說的我都知道，這是足以將整個多元宇宙都拉入毀滅的恐怖力量，所以天道消失之後，即便人類反攻回了洪荒大陸，天地依然不肯承認人類的正統性，一直到人皇登位，三皇鼎立，由人皇成爲了道標，代替天道行壓制之舉，由此才得了大運，呈天地人拱衛之勢，特別是四象五行八卦三大德行，全部都被人皇用來穩定多元，代替天道蓋亞之責，直到那時，多元才真正確立了人類歷，同時，人皇才代表着多元宇宙的大勢，一旦其出任何事情，也同時代表了人類歷的終結……而到了未來人類歷時，心靈之光也只是表現出了應有的力量，幾乎不可能出現反涌，自人皇悲歌之後，再有功德之輪鎮壓多元宇宙，再之後則是你父親以搞笑鎮壓之，再之後我就不知道了……”

張好煥聽到北冥鯤說他父親用搞笑鎮壓之時，他渾身微微抖了一下，腦海裡似乎又想起了他父親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孩子，這個世上一定要有一位巫……錯了，是一定要有一位搞笑之主！”

張好煥搖了搖頭，將這恐怖的回憶給隱去，他這纔對北冥鯤說道：“你確認你要這麼做嗎？這可是無法回頭的……我們的軀體，我們的靈魂，我們的資質，以及我們的三觀常識等等，其實都對我們的保護，保護我們不受這無窮無盡心靈之海反涌的保障，我不知道這時候天地發生了什麼事，很明顯的，天道蓋亞對所有生命的心靈之光壓制漸弱，這股恐怖的力量開始逐漸展現，我將心靈的力量分爲了五個層次，凡人，假心靈之光，真心靈之光，神話形態，心靈反涌……若是你以凡人之軀展現出了神話形態，那時候你就再也無法回頭了，沒有聖道爲你負荷這一切，你將會被心靈中無窮的黑暗所掩蓋，之後逐漸化爲心靈反涌的恐怖，我想你該知道這種反涌意味着你永不超生，連死都做不到，即便如此，你也依然要繼續嗎？”

北冥鯤呵呵一笑，他雙眼無神的喃喃說道：“我啊……其實是我父母最沒有天賦的一個子嗣，從小人就笨，別人一秒可以想清楚的事情，我要想幾分鐘，被人叫做又呆又笨，我也不知道怎麼反駁，也不知道怎麼迴應，從很小的時候，我就開始害怕和別人說話了……”

說着說着，北冥鯤的臉上細微處就有了鱗片浮現，似魚鱗似龍甲，他也不覺，只是繼續喃喃說道：“我第一次遇到荀筱雨時，是在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那是休息日，別的孩子都在快樂的玩耍，可是我的作業還沒做完，我做得非常非常慢，眼看着太陽要落山了，我一刻休息玩耍的時間都沒有，就開始邊落淚邊寫作業，然後一個小傢伙……呵呵，她很小啊，我又高又壯的，幾個她這麼大了，她就跑到我的面前，看着我寫作業，我那時候好窘迫啊，想要找個地面鑽下去，然後她就開始告訴我怎麼計算符文，什麼地方的公式錯了，在太陽徹底落山前，我終於做好了作業，擡頭時，就看到夕陽伴隨着她的笑顏……”

“真美啊……”

北冥鯤身體周邊有了一些視覺扭曲，他身上有了一些莫名煙塵浮現，他的臉上有了大量鱗片，他的背上似乎也有東西要生長出來……

“我一直都喜歡她，喜歡荀筱雨，可是我配不上她，所以我只想要默默的保護她，直到她找到自己一輩子的幸福爲止……”

“可是她卻被，被……”

“我要復仇，我要從鯤變鵬，翱翔在九天之上，化爲雷霆殺死那些畜生，殺死所有的萬族，我要報仇，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隱約間，周邊似乎有歌聲出現，張好煥，以及遠處的腳男和平民們，似乎看到了一片一望無邊的漆黑海洋，在那海洋中有一隻巨大的魚，其大無邊，無數萬萬里，它忽然騰空而起，就此化爲了鳥，此鳥巨大無邊，其翼垂下無數萬萬里，這鳥似乎就要飛入天空化爲雷霆……

“我知道了。”

張好煥忽然一巴掌拍在了北冥鯤的肩膀上，將失神狀態的北冥鯤給拍醒了過來，這歌聲停止了，北冥鯤身上的異狀似乎也消失了，張好煥就認真的道：“我明白了，心靈之光……確實是未來我們人類不可或缺的力量，這也是唯一天道蓋亞無法掌控，乃至是終極都無法窺探的力量，不，我隱約記得我父親曾經告訴過我，整個多元全都在‘大敵’注視下，因爲九宮之數都無法跨越‘大敵’的超脫，唯有心靈，唯有心靈的力量超越了一切，這是那怕終極，那怕超脫，那怕真正的高高在上的永恆神靈都無法徹底掌控的領域……”

“從現在開始，我來幫助你鍛鍊心靈之光，在踏入到禁止不可控的領域前，我會阻止你，同樣的，你也來爲我做同樣的事情，若是要藉助心靈之光反涌的力量報仇，這怎麼可能少得了我！”

北冥鯤愣愣的看着張好煥，他忽然問道：“可是你的心靈之光裡……不是有你父親留下的搞笑伏筆嗎？你這樣深入心靈深處，不怕將其激活了？然後你就化爲搞笑之主了？”

“不，不怕！”張好煥顫抖着聲音，然後他的語氣越來越堅定：“你說得對，我們要報仇，而報仇需要力量，即便……即便是搞笑的力量，只要能夠報仇，爲青詩，爲荀筱雨，也爲無數被凌虐而死的人類，也爲禁地人類城，我們需要力量！”

“若我真成了搞笑之主，那不是更好？就讓萬族們好好看看！！”

“到底什麼纔是真正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