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忙致歉說道：“是奴婢唐突了，還請太子殿下責罰。”

墨彥陵見平常猶如帶刺一般的顧傾雪突然乖順下來，竟有些不習慣，但也只是說道：“無妨，你也是太着急了，再者，你從前是宰相之女，當然會不習慣自己現在的身份。”

剛纔去天牢接她時，簡直被嚇了一大跳，顧傾雪的頭髮衣服雖還算整齊，但因爲天牢內不提供洗漱用的水，臉上和衣服上全部都是灰，當真是灰頭土臉，頭髮也一縷一縷黏在頭，墨彥陵從來沒見過這麼狼狽的她。

從天牢出來之前，他差人送進去了衣服和水，但因爲地方限制，她也只是草草洗了臉，換上了丫環的衣裳，看起來略微好了一些，但同往日的風采自然是無法比較的。墨彥陵此時才明白，什麼叫做佛靠金裝，人靠衣裝。

王嫣然猶如東宮內的主人一般，對太子身邊的小廝說道：“還不快去幫傾雪姑娘燒水，讓她準備洗漱。”顧傾雪聽到這話，很是疑惑地看了王嫣然一眼，但最終也沒說什麼。

那小廝也不請示墨彥陵，已然默認王嫣然是未來的太子妃了。

忘塵恰好這個時候收拾完太子的房間走了出來，看到顧傾雪愣神了一下，手中的東西差一點就掉到了地上。

“小姐。”

“忘塵，原來你在這裡，我之前還一直擔心你的去處呢。”說到這，其實顧傾雪的心裡是十分不好意思的，因爲她一着急，都將忘塵的事情忘記了。

“小姐，我皮糙肉厚的，吃點苦都不怕，倒是你，在牢裡被折磨了這幾日，恐怕早已經吃不消了。”她又接着說：“就讓忘塵伺候您洗漱吧。”

王嫣然有些不滿地說道：“如今你們都是丫環，說不上什麼伺候不伺候的。”說完以後才意識到自己失禮了。

忘塵很不高興地說道：“小姐救了我的命，從此不管什麼境況，她都是我的主人。”

這會已經救出了顧傾雪，王嫣然也就沒什麼作用了，墨彥陵對她只有一點感激，卻沒有半分喜愛，忙說道：“嫣然，如今已近晌午了，你用過午膳之後我便差人送你回去吧，客棧想必是住不了了，你就暫且住在我從前的王府之中吧。”他猶豫了一番又說道：“等到我將手頭的事情處理完了，便即刻準備婚禮。”

皇上賜給王嫣然的女醫全部都站在東宮之外等候安排。

王嫣然不卑不亢回了句：“是。”同時也意識到自己已經惹了墨彥陵不開心了。

過後墨彥陵便差人送她回去了，來時只有她一人，回去身後卻跟了衆多丫鬟，整個隊伍看起來浩浩蕩蕩的。

等到顧傾雪用膳洗漱完畢以後，墨彥陵便將她和忘塵帶到自己的臥房內，仔細看了看門外，確定沒人以後又將窗戶盡數關上，門鎖也拴住，這才說道：“此刻已經沒有旁人了，你可以毫無顧忌的說話了。”

“太子，我父親他們，當真是沒救了嗎？”

“照着父皇如今的態度，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將你父親發配充軍了。”

“可我父親是個文臣，路途遙遠，押送的士兵態度更是糟糕，恐怕他還沒到目的地，就已經死了，這跟直接斬首分別也不大。”

“能將你救出來，我已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了，這會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救你的家族了。”

“若是滿門斬首，唯我一人獨活，我活着恐怕也沒什麼意義了。”

“怎麼會沒有什麼意義，你還有我，還有你師父和你師兄。”

“對了。”墨彥陵突然想起夜半如今還在東宮之內，忙打開旁邊的窗子探出頭去看了看，果然，夜半正藏在院中，他連忙小聲呼喊，沒等他的話說完，夜半就已經從窗外一躍而入了。

“我剛聽到傾雪的聲音，還疑心自己是聽錯了呢。”

他回過頭來看顧傾雪，調侃道：“丫環的衣服還挺適合你的嘛。”

“那是我天生麗質，披個麻袋也好看。”顧傾雪假裝憤憤地說道。見到夜半，再跟他這麼一斗嘴，緊張的心情已經緩和了很多了。

“臭美。”

“我得先跟師父報個平安，估計他這會還在擔心你呢。”

“師父也知道我的事了。”

“廢話，這麼大的事情師父能不知道嗎？而且你出事的當天太子就已經通知過師父了。”

“噢。”顧傾雪敷衍地說了句，又問：“那師父是怎麼打算的？”

夜半雲淡風輕地說道：“還能怎麼辦，當然是想辦法救你出來，他甚至都做好了要去威脅皇帝老兒或者直接劫獄的準備了。”

“他那麼穩妥的一個人，怎麼會？”顧傾雪十分吃驚，她原以爲，自己在封千域心中的地位並沒有那麼重要的，誰知夜半接着又說道：“我逗你玩的，師父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他一着急便忘記了師父的吩咐，封千域說過這件事不能讓顧傾雪知道，幸得他機智，及時想出了藉口。

顧傾雪無精打采地回答道：“說得也是，師父自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行了，快別糾結這些了，你還想不想救你的家人了。”

“肯定想，你有什麼主意嗎？”

夜半攤了攤手：“暫時還沒有，不過咱們可以一起想啊。”

“說得也是，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

墨彥陵和夜半都很詫異地問道：“什麼臭皮匠，諸葛亮又是誰？”

顧傾雪連忙打馬虎眼，說道：“沒事沒事，我隨便說說的，還是快請辦法吧。”

“反正現在讓父皇從輕發落是沒有什麼希望了，咱們要不想辦法翻案吧？”墨彥陵說。

“可是如今證據確鑿，該怎麼翻案？”夜半疑惑道。

顧傾雪提議：“那我們就找出些可以推翻那些證據的證據。”

“顧烈應該是最瞭解情況的人了。”

顧傾雪回過頭去看墨彥陵：“太子殿下，你能帶我去看看我爹爹嗎？”

“這.....恐怕有些難度。”墨彥陵頓了頓又說：“也罷，我去試試。”

沒想到這次進天牢卻比上次進去方便多了，因着顧烈快要執行死刑了，皇上也就放寬了要求。

顧傾雪以丫環的身份進去自然是不太方便，於是便喬裝打扮成了小太監，夜半爲了保護顧傾雪，不情不願地換上了小太監的衣服。

那守衛看到是太子殿下，徑直放了行，只是說道：“太子殿下，您帶一個隨從進去便可，另一人在旁邊等候。”

墨彥陵就一本正經道:“小夜子，你在外面等着本宮。”

夜半學着太監的樣子回了一句：“是，奴才遵命。”

顧烈在天牢之中，餓的已經快要暈了，但又不願意吃飯，幸得顧傾雪從東宮之中帶了飯過來，她連忙將飯取出來從柵欄間遞了過去，顧烈的頭髮胡亂地披散着，也不擡頭看，徑直接過吃的就開始吃。

而老祖母雖然到了這個時刻，依舊十分體面，不緊不慢地吃着飯，只是吃着吃着，眼淚竟不由自主的淌了下來。

顧傾雪看到他的樣子，很是心酸，堂堂宰相竟然也有一日猶如餓虎撲食一般這樣狼吞虎嚥。墨彥陵和顧傾雪一直等着他吃完，等到吃完以後，他也不怎麼在意，隨意地用身上的囚服擦了擦嘴。

這才擡起頭來看外面的來人。

等到發現竟是太子以後，十分羞愧地說道：“罪臣失禮了。”

墨彥陵忙安慰他道：“宰相嚴重了，這個時刻，人確實也是顧不上什麼體面不體面的了。”

顧傾雪原本想要安慰老祖母，然而害怕一開口就會暴露身份，最後也只是默默沒有說話。

顧烈順便側過頭看了一眼墨彥陵身後的小太監，那人脣紅齒白的，倒像是個小姑娘一般，他再定睛細看了一會，這才發現那小太監是他的女兒，他張開口，想叫她的名字，卻見她將手放在嘴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便連忙閉上了嘴。

顧烈哆哆嗦嗦的說道：“太子殿下今日來，是替微臣送行的嗎？其實我如今也不怨了，已享了半生的榮華富貴了，你又將傾雪救了出去，我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宰相不必如此頹喪的，我今日來，並非是給你送行的，而是想要救你出去。”

“太子這話是何意思？”

“便是宰相理解的那層意思。”

“爹，你知道白蓉有什麼弱點嗎？”顧傾雪悄聲問道。

“容我想想。”他仔細地想了好一會，這才說道：“她很迷信，沒事就會去廟裡燒香拜佛一類的，我那時只當她的虔誠，現在看來，她大概是虧心事做多了有些不安吧。”

“她常去哪個廟？”

“東山上的靜音庵。”

顧傾雪回過頭看了墨彥陵一眼：“太子，你先前不是說過想要爲皇上祈福的嗎？”

墨彥陵很快就領會到了顧傾雪的意思，說道：“我們下午便去靜音庵看看吧。”

“好。”

顧傾雪從袖中掏出了一個袋子遞給顧烈，那裡面裝了很多糕點。

“爹，你若是不想吃飯，便吃幾個糕點，別把自己的身子餓壞了。”

顧烈伸手接過吃的，不住地點頭，說道：“好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