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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贅婿 - 第一一二一章 決裂(八)字體大小: A+
     

    陳凡的身影與拳頭如同轟然砸出的大炮。

    朝外揚起的灰塵陡然向內凹陷,兩道身影衝回倒塌的商鋪裡。

    多年以前,方臘衆兄弟中,方七佛文武雙全,最爲驚才絕豔,他於武學一道既得其博,又得其精,十八般武藝上手即會,外人稱其“雲龍九現”,其一是說他手段多變,不可捉摸,其二則是指方七佛在衆多武藝中,最得龍形拳精要。。。

    世間武學,多數仿世間動物、器物的發力靈感而來,但世上無龍,龍形拳乃是觀想圖騰而來的拳法,出拳時腳步配合身形、脊柱,縱躍發力,拳法大氣、綿長、連貫,此外還長於擒拿、身法、腿法等功夫。

    陳凡爲報仇而來,有意以龍形對敵。

    林宗吾接住青磚的瞬間,他的身形已經消失在原地,腳下的步伐奔出數丈,身形如蒼龍般下沉又揚起,出拳之時,力量已至巔峰。

    林宗吾擲出青磚,以雙手硬架,被這一拳打向後方。

    而在近處,陳凡只覺得如同打進了粘稠的漿糊裡。

    煙塵之中,波紋泛起,震盪八方。

    陳凡並不在意,手中炮錘如雨展開,無數重拳奔行砸落。

    林宗吾腳下後退,撞開磚石,手上拳法輪轉、接擋,某一刻,雙手陡然劈出,砸開陳凡的拳架,猶如奔騰的獸口,猛然朝陳凡手上絞來。

    灰塵激盪、瀰漫,林宗吾的雙手猶如攪動天雲的利爪,咆哮而起。

    擒拿手,龍形。

    這是當年方七佛最爲擅長的一式“雲龍探爪”,此時在林宗吾手上使來,亦是格外的兇狠暴戾,這雙爪分合間,猶如嗜血的龍口,若是一般的武者,只待這雙爪閉合的一刻,手臂恐怕就會被直接撕碎。

    但陳凡何其厲害,此時手臂猛地一沉,手上的肌肉猶如巨蟒翻騰,以龍形拆解、反扣。轉眼間,雙方的擒拿、反擒拿舒展開來,灰塵之中,猶如千百條巨龍的飛騰撕咬,隨着兩人的步伐飛旋,舒展爆發,而陳凡的衣袖、林宗吾的袈裟袖子首先便爆開成了千萬的蝴蝶,隨後被空氣的激流裹挾進去,呼嘯翻飛。

    “方七佛在天有靈……”

    周圍商鋪的倒塌還在持續,瓦片、橫樑、木架、桌椅隨着樓板的傾頹朝下方不斷滑落,而兩人的打鬥猶如巨大的磨盤,落入其間的物品或被撞開或被碾碎。而在這激烈的輾轉騰挪間,林宗吾的聲音響了起來,幾乎是同一時刻,陳凡與對方拉近距離,手臂陡然從擒拿化爲太極的錘法,由上往下猛然劈落。

    嘭——

    林宗吾龐大的身形下沉,左手上架右臂下壓,雙手掄舞如太極圓轉,周圍的地面在灰塵中崩裂。

    “……知你青出於藍……”

    在這巨大的出力中發聲,似乎給林宗吾的嗓音帶來了些許的窒礙,陳凡一聲暴喝,手中至陽至剛的錘法連環砸來,林宗吾腳步後退,每一步都像是樁子一般砸進石板裡。

    陳凡自少年時起便天生神力,這或許是林宗吾多年以來第一次在力量比拼上顯露頹勢,腳下的步伐轟轟轟的退了三步,上半身拳架被砸開,陳凡的一拳全力轟來,腳下的龍形配合手上的重拳,林宗吾的袈裟上泛起波紋,陡然凹陷。

    拳頭砸實的瞬間,灰塵之中林宗吾喜悅的臉上露出森然的白齒來,他的右拳如沖天的巨炮,在同一時刻,轟上陳凡的身體。

    轟——

    陳凡倒飛而出,身體撞開後方的牆壁,在地上翻滾,隨後手上借力半跪而起,再吐出一口鮮血,站立起來。

    灰塵之中那龐大的身軀晃了一陣,似乎也往後退了退,他雙臂緩緩舒展,朝這邊走來。

    口中緩慢而沉重的聲音,漫過塵埃。

    “……必定如本座一般欣喜。”

    塵埃之中,只見林宗吾的臉上,也已經染了鮮血,因爲猙獰的笑容而露出的兩排牙齒間,血光殷紅。

    陳凡笑了笑。

    “司空南泉下有知,曉得你這麼些年仍無長進,多少要和我一樣生氣。”

    “哈哈……哈哈哈哈……”

    林宗吾似乎是被這押韻的應對弄得愣了愣,隨後又是哈哈大笑。此時在這煙塵瀰漫的店鋪外,戰場上的廝殺又已激烈地響起。林宗吾摸了摸嘴角的血,顯得快意。

    “是啊。”他道,“這些年兜兜轉轉、追名逐利,於天下間的大事,並無所得,也難怪爾等小輩說出這等話來。但是陳凡啊,之於武道……”

    身形龐大的魔神推開殘破的土牆,穿過震動的煙塵,帶血的目光望定了正值壯年的將軍,緩緩而來。

    “之於武道……今日即便周侗復生,當年的方七佛、劉大彪輕至,本座也已不弱於任何人。”

    外頭的廝殺激烈,他走到陳凡身前兩臂處,方纔停下,陳述事實。林宗吾身軀龐大,此時比身形健壯結實的陳凡,猶要高出半個頭來,兩人在塵埃間對峙。些許的平靜。

    陳凡也看着他。

    “和尚,陳凡一生習武,從未在乎過武道,你知爲何?”他笑了笑,“你所舉的那些人物,爲人所記,從不在於他們的武學是否天下第一,而在於他們此生做到了什麼事情。陳凡此生行事,復仇則復仇,打仗則打仗,從未因爲武藝天下一百,事情便不做了。和尚,你這一生倘若只有武學天下第一,那與吃屎天下第一,又有什麼區別啊?”

    林宗吾的目光微微愣了愣。

    兩道身影的昂然對峙間,陳凡張開雙臂。

    “來吧……天下第一。”

    時間沉默了一瞬。

    ……

    “……好。”

    ******

    沸騰的廝殺在城市的中心喧囂,席捲了舊武衙門附近的一切。

    從南側街頭的屋頂朝前方望去,衝向前方的黑旗早已淹沒在這一片混亂裡,爆炸升騰、鮮血綻開,偶爾,高手們在屋頂上衝殺時會掀起令人咋舌的奔襲景象,也有許多身影在奔行之中陡然飈開鮮血滾落。

    端着望遠鏡,左修權在屋頂上望着這令人咋舌的一切。女真人肆虐時,他一度隨軍折轉,見過烏泱泱的戰陣,見過成千上萬人的潰敗,卻從未見過城內廝殺如此激烈昂然的一幕。不僅僅是殺向前方的華夏軍小隊,公平黨四王及大光明教麾下的高手們此刻展現出來的意志,也令他覺得意外。

    在視野的一側看見了背嵬軍成員打出的信號,知道銀瓶等人刺殺“開山將”羅彥的行動成功之後,老人放下了一樁心事,這纔開口與一旁的女子說話。

    “都說公平黨乃烏合之衆,綠林人於戰陣上更是不堪久用,想不到今日竟能爆發如此膽量。七姑娘,如今華夏軍各小隊皆被敵方淹沒,陷於危局,這不會……出什麼事吧?”

    面帶疤痕卻仍舊能看出清秀來的姑娘放下望遠鏡想了想。

    “左先生,西南大戰後期,一團亂麻,華夏軍的各個隊伍,您知道,每次戰鬥要跟敵人熬上多久?”

    “嗯?”

    “幾百人呆在山頭上,被對方數千人圍困,打上半天到一天,這叫做危局。”小七帶着若有似無的微笑,舉起望遠鏡,“今日在這裡,不過是一羣綠林高手覺得自己人多,不恃強凌弱一番便不肯認命,說白了,他們包圍過來,是沒有意識到自己身邊死了多少人,於是感覺優勢在我、熱血沸騰。今日負責攻堅的原本不是我們,但按照原定計劃,釘在戰場上半柱香、最多一炷香的時間,敵方自潰。”

    她的話語平靜,細細的陳述聽起來竟更像是宣判。左修權第一次看見華夏軍的女子在戰場上的作風,此時愣了愣,但隨即想起來,跟隨着他去到福建的左文懷等人,又何嘗沒有這樣的感覺呢,縱然表面上看起來文弱,實際上做事冷靜細緻卻又冷厲風行,從容到近乎冷酷。

    倘若撕下西南寧先生對外接待時那副樂呵呵的面孔,下方的面貌,恐怕也會是這個樣子吧?

    “但是林教主的事情如何?”

    左修權舉起望遠鏡又看了片刻,嘆了口氣:“你們先前藏着掖着,老朽還矇在鼓裡,想不到是陳帥親至。但即便陳帥英勇,爲將之人不立危牆,他是何等身份,擊殺了銀術可的英雄,何必下場與此等莽夫廝殺。而且,這林宗吾負武藝天下第一之名多年,擅長的便是匹夫之勇,你們莫非還真有把握,讓陳帥將他拿下,有什麼意義?”

    老人說到這裡,話語凝重,對於華夏軍的此番安排,頗有恨鐵不成鋼的緊張。他一生習文,曾經跟隨在左端佑身邊的時間也多,偶爾瞭解一下誰誰誰武藝高強、感嘆幾句“此非人耶”,不過當成看戲般的消遣,一如當年秦嗣源對林宗吾的輕蔑、對周侗的疏忽般,林宗吾習武一生,號稱天下第一,即便是真的,在他們看來也是連陳凡的一根小指都不如的,何必下場呢。

    他這樣一說,小七在旁邊微微抽了抽嘴角,也有些尷尬。

    “……陳帥忽然到這裡,要做事,我們也是勸過的,錢八叔勸不住,我們能怎麼樣,姐夫又沒來……”

    “倒是想不到,何文在這件事上,竟說了真話……”

    “何文嘴裡沒一句真話,他跟當年不一樣了。”

    說到何文,小七搖了搖頭。當年在西南,何文是文武雙全的儒俠,辯才無礙武藝也高,本身風流氣度是極爲引人的,若非如此,也不會得了林靜梅的青睞,包括後來寧毅的挽留,亦是賞識他的才學氣質,然而這次來到江寧,何文表露在外的作風確實是大變了一個樣,滿嘴胡言亂語、插科打諢,令人觀感並不很好。

    老人卻也搖了搖頭。

    “假作真時真亦假……公平黨起事,聚集的皆是草莽虎狼之輩,他不這樣,大家不怕他的。”對於公平王如今的做派,倒顯出了幾分認同。

    兩人的說話間,只見視野遠處兩名大宗師的廝殺從房間裡殺至附近的院子,一路之上圍牆倒塌草木盡折,一棵大樹在那兩人的衝撞下轟然倒下,在深秋正午的陽光中捲起漫天的落葉。

    老人屏息一陣,又感嘆:“想不到陳帥的武藝如此之高,竟真能與林教主分庭抗禮,不相上下。”

    他其實也不看懂什麼叫分庭抗禮,總之兩人打得有來有往,那顯然便該是勢均力敵了。

    小七看的也是這樣的結果,道:“陳帥承襲的是永樂方氏的衣鉢,與林教主這邊,原是摩尼教中的兩支傳承,當年林教主逼死方七佛、方百花,陳帥殺了他的師姐司空南。此次若無華夏軍的參與,也就是摩尼教內的一番恩仇。按照姐夫的說法,他們兩方的武藝,在這天下的確數一數二,這等爭鬥,不是天天可以看得到的。當然,今日又不一樣,有了咱們到場,我看再糾纏一陣,林教主可能會被火槍打死。”

    視野之中的廝殺混亂而激烈,華夏軍中的大部分成員被洶涌而來的敵人糾纏住,林宗吾與陳凡一番打鬥騰挪迅速,還沒有人找到給林教主放黑槍的機會,兩人衝過院落,便又打進了附近的一所宅子。作爲只能看個熱鬧的外行,這邊觀戰的兩人也說不出更多的所以然來。

    倒是提及寧毅,左修權道:“外界盛傳寧先生武藝高強,亦是一代宗師的身份,當初在西南只以爲是笑談,不及細問。但如今想來,聽說寧先生與陳帥是在杭州永樂之圍時結成的好友……難不成寧先生還真的身負絕藝?”

    小七點頭:“姐夫和家中會武藝的幾位嫂子,單打獨鬥陳帥也未必打得過。”

    “是了。”左修權點頭,明白過來,“去年在西南,天下第一比武大會時確實聽寧先生點評過幾個人的武藝,老朽雖聽得不是很懂,但回想起來確實是堂堂宗師氣象,他身份尊崇,是來不了這裡了,但他與秦相相識之初,確實是名動於江湖……另外,那位劉夫人,名義上也纔是苗疆二十七軍的主帥……”

    他推理到此,對於西南寧先生更添了解。也是,對方在金殿弒君之前,先後平永樂之患,助秦相掌密偵司鎮壓綠林草莽,又有清剿梁山的功績,這一切原就是他江湖地位的體現,只是弒君之後這些綠林間的小名氣便不適宜宣傳了,作爲掌控輿論最強的勢力,也是因此這些年來對寧先生武力的說法才那般含糊,有人說真有人說假,分辨不清。

    但若非如此,只是那位勇力冠於陳凡之上的劉夫人,他又如何能鎮壓得住?堂堂心魔,未免要夫綱不振。

    對於這等類似帝王陰私的東西,作爲老儒生細細咀嚼,感到其樂無窮,但在小姑娘的身邊,倒是不適合提起這些事情了。左修權點了點頭,心中回味,一旁的小七此時凝神想想,伸出手指撓了撓頭,微微覺得哪裡不對,但終於也沒有說出更多的話來。

    往日裡在家中,雖然西瓜嫂子總是自稱家中一霸,但姐夫等人對她更多的像是寵溺的讓步,若是論及武藝,說不定……姐夫真的是更加厲害的……吧?

    兩人說到這裡,各懷着不能出口的心思閉了嘴。左修權拿出吹毛求疵的考據精神細細分析,感到寧毅的過往大有意思,準備回到福建再與左文懷等小輩們聊上一番;小七這邊對姐夫的武藝究竟如何不甚瞭解,但在外頭,肯定是要把場子撐起來,嘴上總是要說他天下第一的,她一面這樣認定,一面等待着戰場上敵人士氣衰竭的節點到來。

    一旦敵人那邊士氣潰散,戰場上的狙擊手們便能騰出功夫來,釘死正與陳凡作戰的林宗吾,到時候只要稍有機會,這所謂的天下第一,就會變成一攤爛肉。

    也就在這個時候,變故再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宗吾的一聲吼聲,響起在戰場上空。與他最初吼聲的渾宏大氣、後來廝殺的兇狠豪邁不同,此刻出現的這聲呼喊之中,似乎凝聚了無盡的悲慟,這悲慟中又蘊含了血腥的殺意。

    戰場上混亂不堪,從這邊拿着望遠鏡掃視過去,有些地方能看見,更多的地方,掩藏在視野之外,屋頂上的兩人微微一怔。

    “出什麼事了……”

    ……

    時間稍稍轉回去片刻。

    林宗吾心念通達,在一聲圓滿的“阿彌陀佛”之後與陳凡展開正面的廝殺。

    戰場上的武者士氣大振,阿鼻元屠的掌刀人彭天罡指揮着手下發起了最大規模的衝鋒,試圖在霸刀勢力從東面衝殺過來之前,配合林宗吾覆滅前方的區區數十華夏軍軍人。

    王難陀也接受到了師兄的信念,一聲“彌勒降世,遍照光明”的口號之後,這些年來,大光明教中隸屬於他提拔起來的高手們發動了最爲激烈的進攻。

    一如小七與左修權在遠處談論時所言,無論這些綠林人如何被詬病爲烏合之衆,在人多勢衆的最初一段時間裡,人們總是要進行一輪勇猛的嘗試的。

    林宗吾與陳凡的戰鬥衝出了商鋪,衝過院子,衝入附近的宅邸。陳凡天生神力,正值當打之年,然而林宗吾的拳勁一浪接着一浪,渾宏的內力推動下,就連陳凡也微微顯出頹勢來。

    戰場的一側,抱着火槍的寧忌滿身狼狽地在廢墟中奔行,他身上不少地方都在滲出鮮血來。林宗吾衝出來後,他嘗試着朝那邊瞄準了兩次,但是沒能找到機會,另一方面,王難陀手持大刀,在後方追殺不息,幾次險些將他逼入絕地。

    作爲名震一時的“瘋虎”,王難陀在壯年時武藝一度逼近江湖上的第一梯隊,在追殺方七佛的那次大戰中,他與二十出頭,體力巔峰但經驗尚差的陳凡能夠在拳法上分庭抗禮、甚至隱約間能將對方壓下一頭。

    然而沃州城面對林沖的那場無妄之災幾乎要了他的性命。

    面對着那位名叫林沖的高手刺出的必殺一槍,林宗吾擋在前頭救了他的性命,但刺出的長槍也廢掉了他的一隻手,自那之後,縱然他勤練不綴,武藝頂多也只能摸到第二梯隊的邊了。從那以後他改變策略,爲心灰意冷的師兄撐起南方大光明教的空架子,由於態度謙和起來,竟也得到了不少綠林人的尊敬,一直到此刻許昭南崛起,他也算是爲大光明教找到了未來的一條前路。

    但這一刻,全力的廝殺竟然捉不住華夏軍的一個小兔崽子,武力下降的事實仍舊令他感到一陣沮喪。

    無論如何,一旦與華夏軍展開廝殺,必須在第一時間糾纏住或者殺死這些手持火槍的狙擊手,仍舊是他在長期危機感的驅動下調查後得出的結論,於是他一路追砍,無論如何,不打算讓這華夏軍的持槍者找到瞄準師兄那邊的機會。

    深秋的陽光中,寧忌一身狼狽,灰塵與鮮血在破爛的衣服上綻開,另一邊的瘋虎縱然努力地束起了長髮,也難以掩蓋頭上髮色的黑白參差,他在追殺中揮刀怒吼,尾音之中已帶了些微的沙啞,在一度重傷之後,他的身體至此,已經在走下坡路了。

    他手中的鋼刀仍能劈碎木石,一般的民衆在他魁梧的身軀與鬚髮皆張的怒火前仍舊會被簡單地劈碎,但對於久經戰場的寧忌而言,這樣的追殺,已經不能讓他感受到太多生死之間的緊迫了。

    但當然,一名高手的追殺,仍舊會讓他感到煩惱,他的身手也沒有高到可以輕輕鬆鬆殺死對方,再去料理林宗吾的程度……

    小和尚平安同樣在混亂的戰場上折轉。

    他一路奔跑而回,廝殺已經進行到白熱化的程度,戰場上無論是大光明教還是華夏軍又或者是阿鼻元屠的士兵都沒有將他當成同伴的意思,因此他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各處的戰圈,艱難地朝師父與“大哥”的方向靠近。

    師父與華夏軍那名大高手的廝殺已經開始,他想過要居中調停,叫師父放棄這番比鬥,但不知道從何開口,即便是兩名大宗師廝殺的戰場,他都很難衝進去。

    一路躲避、潛行,偶爾會將落單遇上的公平黨成員順手砍翻,他艱難地靠近着來時的方向,準備找到“大哥”,讓他作爲中人,到華夏軍那邊說上幾句好話,自己再想辦法看看如何讓師父看到自己。

    某一刻,他攀上附近的屋檐。

    視野的不遠處,“大哥”扛着長長的火槍,在一片廢墟中翻滾而下,他站起來時,腳下踩中一根木棍,身體一個顛簸,朝前方滑去,在他的身後,魁梧的巨漢揮舞鋼刀劈落。

    平安張了張嘴。

    視野之中,被“大哥”扛在肩上的火槍火槍,正滑過巨漢的面門。

    嘭——

    巨漢朝前方撲去的身體陡然間震了一震,他的腦袋後仰,拉動整個身軀都在空中停留了一息,紅紅白白的物體爆上後方的天空。

    “瘋虎”王難陀,從這一刻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再不會出現了。

    ……

    寧忌抱着火槍剷起地上的灰塵,他在遍佈各種石子的地面上翻滾了兩圈,站立起來,追殺他的那名高手在他後方倒下,也滾了兩圈,頭蓋骨被子彈掀開了。

    喘息的機會來了。

    他朝着前方奔跑,開始給火槍上彈,也就在這時,視野的不遠處,有人在看着他。

    他望過去,正是小弟悟空,對方低伏身體,朝這邊奔跑而來。

    寧忌心中愉悅,不曾多想,他裝彈未完,朝前方林宗吾的方向指了指:“你來得正好,咱們……”

    距離拉近。

    “哇啊——”

    小和尚叫喊而出,兇狠中帶着泣音。

    寧忌猛然偏頭。

    刀光迎面而來。

    血花,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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