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

我最後聽到一句話就是虛無上人喊出來的「瘋子」

他是在罵馮鐵峰。

下一刻間，岩洞之外傳來一聲魔神怒吼，對方的吼聲當中分明在震怒當中帶着一絲驚恐。

夏稷猛然喊道：「快出拳！」

我僅僅稍一遲疑，右手破虛拳便攻殺而出，形同狂龍的拳勁緊隨着馮鐵峰離去的方向咆哮而進。

我知道馮鐵峰迴不來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這一拳給他壯行。

下一刻間，破虛拳轟然入水，血浪，寒潭，魔神，群山齊聲咆哮。

我分不清那嘯聲中的情緒，我聽到的只有陣陣悲鳴。

為鐵峰，為兄弟！

再下一刻，我眼前發黑昏倒在了地上。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了陰龍潭邊上，我身邊立着一座新墳，葉玄紅着眼睛道：「老班，你醒了？我們都等着你給老馮上香呢！」

我從葉玄手裏接過三支煙一塊兒叼在嘴裏抽著了火兒，才一支支插在了馮鐵峰墳前：「兄弟，安息。」

葉玄哭了：「老馮什麼都沒剩下，當初，他那套軍裝，我一生氣給燒了，現在連個衣冠冢都立不起來……我特么的……」

我沉聲道：「想找總能找到。這個墳先放在這兒，等我們找到了老馮衣物，去教官那給他再立一座墳。把兄弟們都叫來，一起送送老馮。」

夏稷一直沒走：「你不想知道馮鐵峰是不是卧底么？」

「不重要了！」我搖頭道：「老馮在最後一刻救了我們，一句話沒說就走了。他活着的時候就這樣，從來不跟別人解釋什麼？哪怕別人誤會，他也不多做解釋。我們認為他是兄弟就夠了，管他是不是卧底？」

我站起身道：「陰龍潭裏的東西，你想要什麼都拿走！把老馮的遺物給我送回來一件就行了。」

夏稷並沒完成我們之間的約定，相反還在背信棄義。我不僅什麼都不該給他，更應該直接要了他的命。可我現在卻提不起找他報仇的興趣，我只想要回老馮的遺物。

老馮人走了，可老馮也回來了，在我們心裏回來了，這比什麼都重要。

我們那些戰友都會回來送老馮，送他到教官的身邊。點一支煙，倒上杯酒。

我們當年的戰友一個都沒少，一個都沒少，這就足夠了。

夏稷看了我半晌才點頭道：「女丑的魂魄藏得太深，我們沒找到。女丑的屍體，我都帶走了。算我欠了你一個人情。將來，我一定會還給你。告辭！」

「再會！」我向夏稷拱了拱手。後者快步離去。

我這才發現小糖豆沒在：「糖豆呢？」

桃小妖道：「糖豆去找誅神釘了，好半天沒回來！」

「糖豆，糖豆……」我連喊了幾聲才看見遠處有一個人影趕緊跑過去把她給抱了起來：「糖豆，你想嚇死我啊？」

小糖豆低聲道：「我殺了好多人，我怕你罵我。那個虛無上人說：說你是正派人，看不慣濫殺無辜。」

「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是正派人了？」我抱着糖豆往山下走：「正派人的外號叫狐狸嗎？再說，我要是真是正派人，連韓子羽都不會殺。韓子羽是我們的卧底。按正理，我應該把他救下來。可我還不是把她殺了？再說，那虛無說的也不一定是真的，這深山老林哪有幾個人上來？那個探險隊說不定死得連渣都不剩了。」

我說到這裏才想起來探險隊的事兒：「那個探險隊呢？咱們的任務不是救援他們么？」

「誰特么知道？」葉玄道：「咱們打出這麼大動靜，他們都沒反應，說定早在哪兒死球子了，一會兒，讓小糖豆給他們招招魂兒，能招出來最好，招不出來估計也就那麼着了。」

我本來想把話題給岔開，小糖豆卻沒跟着我的思路走：「狐狸哥，你真不怪我？」

葉玄沒等我說話，就先說道：「別看你狐狸哥一天一本正經的，其實他是個雙標狗。對自己人往死里護著。再說，虛無那老貨嘴裏能噴出什麼好糞來。」

我也說道：「糖豆，你沒趕過山不知道。山上樹圈子，連葉林的地方，很少有人來。趕山的人都不走。哪有那麼多無辜讓你傷及。不用想太多。虛無就是為了擾亂你的注意，你還真當真啊？」

小糖豆搓着手道：「可是……可是他有一點沒說錯啊！他說我太小了，小孩兒不能跟你在一起。」

「哈哈哈……」我哈哈笑道：「你不會長大嗎？我等着你長大就行了。」

「那你不能反悔，一定等着我長大！」小糖豆說完就把臉埋在了我肩膀上，她的小臉兒還有些發燙。

我正想逗小糖豆兩句，桃小妖忽然說道：「你們聽夏稷在說什麼？我在他身上做了手腳！」

我從桃小妖的設備上隱隱約約的聽見夏稷像是在自言自語：「傻笑的犯人……傻笑的凡人……我也想做個傻笑的凡人……如果可能我真想回到少年時代，加入異調局啊！」

「公子，你的話太危險了！」說話的人應該是一個影子，夏稷不會在別人面前說出這種話來。

夏稷笑道：「幾句感慨而已，還要不了我的命。你去把馮鐵峰的遺物收集起來，親手給異調局送過去。一件都不能少。」

「是！」影子答應了一聲道：「那我們以後對異調局該怎麼辦？」

「繼續斗，逼不出白燈，所有計劃都沒法推進。」夏稷道：「我們的計劃得改一改了。把陽龍山裏的事情傳出去，讓外面知道。就說我們敗了。另外，把女丑的皮剝下一塊送給陳野。把這個消息也透出去，就說我和陳野談好了條件，我帶走女丑屍體，他留下一塊皮。」

影子道：「你是想讓術道斗陳野？」

夏稷淡淡道：「沒有大巫皮，術道那幾個人或許還能隱忍一段時間，有了那張皮，陳野的麻煩就來了。去吧！其中，怎麼操作不需要我告訴你吧？」

「是！」影子應聲而去。

夏稷沉默了片刻才說道：「陳野，我能幫你的只有這些了。有人盯住你，你才能找到白燈的線索。祝你好運！」

夏稷早就知道桃小妖在他身上做了手腳？

應該如此！

夏稷稍稍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小心術道。術道並非只有庸人。妖公子就連我和老四都忌憚三分。妖公子不是一個人，更不是穆天妖。你要小心。」

「陳兄，你我之戰還沒結束，下次相見一定要跟你分個高下，後會有期！」

夏稷聲音再不傳來，看樣子是把桃小妖偷放在他身上東西扔了。

我有些疑惑的道：「小妖，我怎麼也感覺穆天耀，不像是妖公子。」

桃小妖搖頭道：「根據千面魔女的記憶，他就是妖公子。我懷疑，他當年能橫行術道，是因為他體內的天妖魂。妖魂，被你的夜叉魂擊敗之後，他就成了穆天耀了。」

桃小妖說得有幾分道理，可我更傾向於夏稷的說法：妖公子不是一個人，而是幾個人。甚至是一個團隊，他們在背後出謀劃策，由穆天耀出面充當妖公子，穆天耀的修為實在太高，他全力出手的話，異調局裏除了林妍和小糖豆，大概沒誰能單獨拿下對方。

說到林妍，我又想起了夢境裏的那隻大手，對方能強行闖進女丑打通的天道規矩，是不是也能推測到當年發生的事情，要是能請他出山，說不定就能推算出陳家白燈的下落。

我得趕快找到林妍！

還有我奶他們那邊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我沒像馮鐵峰分析的那樣調用異調局人馬過來增援，夏稷卻真的派出各路高手趕往截殺。

我相信老馮說那些話，是為了讓夏稷把宗門力量分散，好便於我們逃脫。要是，我奶他們不明就裏真的跟人家撞在一塊可就不妙了。

等我馬不停蹄的趕回異調局的時候，異調局的人也全都回到了局裏，我一問才知道，宗門高手出動之後，是林妍力排眾議把所有人都壓在了局裏。可是誰都沒有想到，宗門派出幾路人馬，全都遭到了伏擊，中層以下的人手損失過半，頂尖高手也折損不少。現在誰都沒弄清楚，是哪路人馬攔住了宗門。

更讓我失望的是，林妍告訴我：那個救我的人，不想來趟山海世界的渾水，不願意幫我推算當時的事情。最後只告訴林妍，他救我的時候就發現有大能在出手擾亂命運軌跡，她很難推算到當時究竟發生過什麼？

我本來是打算就此放棄，可我奶卻說：「說不定她有辦法套出無恨燈的秘密。」

我的眼睛頓時一亮：「你有什麼辦法？」

我奶低聲道：「如果無恨燈就是商無恨的話，我說不定有辦法把她的話給騙出來。但是這件事兒，得幾個人一起動手才行。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得把你變成陳白燈。」

等我奶說出她的計劃，我當場就被驚得目瞪口呆：「你這事兒靠譜么？」

我奶笑眯眯的說道：「你自己來肯定不靠譜，但是，小糖豆，林妍，加上我們幾個全都參合進來，說不定就靠譜了。再說，就算咱們失手了，也不會把事情變得更糟。」

我想了半天才咬牙道：「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