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

“因爲我經歷過。我們都經歷過這種被心跳推動，被熱血推動，被靈魂推動，被全身的力量推動，但是，不是每個人都說出來，然後做。”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浮現奇異的表情。

艾伯特慢慢低下頭，用力揪着衣袍。

“說出來，遵從你的內心，說出來！”蘇業道。

霍特深吸一口氣，用難以掩飾的羞澀，緩緩道：“我想保護城邦，我想成爲保護城邦的英雄！”

霍特滿面通紅，心跳得聲音宛如擂鼓一樣，砰砰直響。震得胸膛疼，震得血管疼，但是，全身充滿着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

“很好！很好！讓我們爲霍特鼓掌！”

全班熱烈地鼓掌。

教務處，亞里士多德帶頭，所有人爲霍特鼓掌。

蘇業道：“記住這個時刻，記住這種感覺，記住你的快樂與幸福。你也當記住，每一次想起自己的人生目標，你要麼會感到心跳加快血液加速，要麼心中充滿了快樂、幸福或鬥志，只有引動你情緒或情感的目標，纔是你真正的人生目標。否則，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目的而已。”

“我明白了！”

吉米突然問：“蘇業，我也想找到人生目標，可是我找不到。”

“我也想找！”

“蘇業你幫幫我們。”

“對啊，你都能幫霍特，也能幫我們。”

所有同學熱切地看着蘇業。

蘇業想了想，道：“尋找人生目標，其實有一個非常簡單的方法，那就是，一直想，一直想，一直想。如果你們每天給自己大塊時間，持續問自己：我的人生目標是什麼？我的夢想是什麼？我的理想是什麼？然後，像我追問霍特那樣，反覆追問。我相信，不超過一年，人人都會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標。但實際上，大多數人別說完成人生目標，甚至捨不得在尋找人生目標上花一點點時間。就像，一個人走出家門，漫無目的遊蕩，寧可從白天遊蕩到天黑，寧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遊蕩，也不願意問自己一個問題，自己出門是爲了什麼？”

吉米用力點頭，道：“好，那我明白了。從今天開始，我每天至少給自己十分鐘的時間，詢問自己你說的問題，尋找我的人生目標。但是，我還有一個疑問，我其實經常也會有一些渴望或目標，但都是三分鐘熱度，想的時候和霍特一樣，激動人心甚至熱淚盈眶，但沒過幾天，再想起這件事，索然無味。”

蘇業半開玩笑掃視其他同學道：“各位同學注意了，吉米很有可能是一個四處沾花惹草的渣男。”

全班鬨堂大笑。

吉米無奈聳聳肩。

“吉米的問題很好。如果我們找到的目標，不能讓我們堅定不移，不能讓我們每次想起來都引動情緒與情感，很簡單啊，這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目的，並不是我們的人生目標，換一個！繼續找，繼續思考，再找到讓自己心動的目標就是了。”

“可是……萬一我們錯過人生目標怎麼辦？”吉米苦着臉道。

“現在錯過就錯過了，沒什麼啊。如果放棄了，就說明至少現在它不是你的真正人生目標，但不代表未來也不是。如果它真是你的人生目標，你只要一直想，一直想，一定會重新發現它，然後緊緊抓住，永不放手。”蘇業道。

“我明白了！你說的道理很簡單，只要有方向，比如‘尋找人生目標’，只要願意行動，比如‘每天找時間思考’，並且保證努力與堅持，我們一定能做到！”

蘇業卻搖了搖頭。

衆人疑惑不解。

“爲了讓大家相信我，我其實應該像給各位喂一碗濃濃的雞湯一樣說，吉米說得對，我們一定能做到。但是，吉米和很多人誤解了‘做到’和‘得到’。吉米想說的是，一定能‘得到’人生目標，但我想說，不一定。我們只有在‘做到’尋找人生目標應該完成的一切，才能‘得到’最終的人生目標。我們總把‘做到’當一個結果，實際上，做到是無數個細小的過程。”

蘇業緩緩掃視若有所思的同學。

“我們只有努力堅持，尋找方法，勤奮思考，做到組成結果的每一個小過程，才能得到最後的大結果。”

“我明白了，謝謝你，蘇業。”吉米陷入沉思。

“霍特，你聽明白了嗎？”蘇業問。

“嗯……嗯……”

蘇業啞然失笑，道：“其實，你在‘做到’這方面，一直很好，你虛心尋求方法，你努力堅持修煉，你不缺這些。我幫你找到了人生目標，接下來，就需要做另一件同等重要的事情：如何讓你完完全全、心甘情願地奔向人生目標。”

“有了人生目標還不行？”霍特疑惑不解。

“人和人不同。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如果有了人生目標，需要的就是堅持與努力，這是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情，或者，這是許多人失敗的主要原因。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嗎？我說，那些有成就的人，往往習慣說什麼夢想、願景、理想、使命、未來這些看起來的空話套話，絕大多數人都很反感，都覺得他們胡說八道，對吧？”

衆人點頭。

“我之前給出了一個角度的回答，現在，我給出另一個角度。那就是，這些優秀的、有成就的人，他們做到了努力，做到了堅持，擁有了方法，善於思考，一直在行動，但是，他們唯獨沒有完成自己最高的人生目標，哪怕完成了，也會追尋更高的人生目標，追尋更高的夢想、更高的理想、更高的願景、更高的使命，因爲，未來永遠存在。他們不說做不到的，難道總說自己做到的嗎？那不成自我吹噓了嗎？”

“但是，我們往往看不到這一點，我們不具備穿透表象看深層看本質的能力，我們看不到他們做到了努力、堅持、方法、思考和行動，然後，我們停留在表象上，嘲笑那些有成就者說的是假大空，認定他們在欺騙我們，甚至認爲他們像收割大麥一樣在收割我們。實際上，那些鼓勵我們嘲笑有成就者的人和我們自己，纔是收割我們的罪魁禍首。”

“我們看不清別人，也看不清自己。我們每個人，都知道自己有缺點，但很少有人明確自己的缺點具體是什麼，也不知道如何改正，更不知道爲什麼產生缺點。然後，我們欺騙自己，我只是懶，不是沒腦子，我只要動腦子，只要勤奮點，一定能解決。但真實情況是，我們願意承認懶，但不願意承認自己蠢，用懶來掩飾自己又懶又蠢的事實。”

全班愕然，有的又羞又愧，又的疑惑不解，有的十分憤怒，認爲蘇業在罵他們。

蘇業聳聳肩，道：“我其實可以把這句話美化一下，比如說，我們習慣用戰術上的勤奮，掩蓋戰略上的懶惰。但我想了很久發現，我們大多數人在戰術上也是懶惰的，而且，我們根本就沒有戰略！我們就是在用懶來掩飾自己又懶又蠢。我這是在說每一個人，也是在說我自己，哪怕偉大如蘇格拉底、柏拉圖，也有這種時候。所以，又懶又蠢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如何改變這一點。重要的是，我們只有真正認識到自己的缺點，尋找到原因，我們才能改變。正如偉大的蘇格拉底說過的那句話，認識你自己。”

“我還是不明白。”霍特無奈道。

“這些話落在你身上，就是，你不缺堅持與努力，但現在有一種力量在阻止你奔向人生目標。哪怕睿智如柏拉圖，也沒有發現，就算髮現，也無法認清。只有你自己，才知道真正阻礙你成爲戰士成爲英雄的是什麼。你整天嚷嚷要成爲黑鐵戰士，但根據我的觀察，你其實一點也不想成爲黑鐵戰士。你寧可讓別人罵你又蠢又笨，你也不願意面對真正的原因。”

蘇業盯着霍特的眼睛，緩緩道：“這也是爲什麼我要確定你先求助，才幫助。既然你主動求助，那麼，說明你已經下了決心要改變，你需要的，只是一個改變的藉口，一個改變的推力。我給了你藉口，也給了你推力。現在，就是你面對自己的時刻。”

所有人看到，霍特臉上的血色漸漸消褪，如同大雪慢慢覆蓋大地。

他目光閃爍，視線不斷移動，始終無法停留在任何一點。

慢慢地，他低下頭。

“如果你現在退縮，那你剛纔流的淚，是爲了什麼？”

“如果你現在退縮，那你過去承擔的恥辱，能帶來什麼？”

“如果你現在退縮，那你找到的人生目標，讓你心動讓你愉悅的一切，又算什麼？”

“我並不清楚你的過去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會說什麼你要振作那種廢話，既然你向我求助，而且我已經答應，那麼，這件事就變成你我兩個人的事。我必須要解決這件事，而解決的前提是，你要回答我，到底什麼力量在阻止你成爲黑鐵戰士？”

霍特的頭更低。

“我……我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你只是在恐懼。你可以讓其他人離開，這裏只留你我。你看，我在懶得在乎他們，在這件事上，我連尼德恩老師甚至帕洛絲都不在乎。所以，現在，你要認認真真在乎自己。你要爲了自己做點什麼，哪怕只做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