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源縣隸屬於兗州，這裡的傳聞頗多，比如說黃帝出生於這裡，少昊在這裡建都……

這等地方堪稱是人傑地靈，這不後來就出了一位影響世界的賢人。

賢人自然不朽，澤被子孫。子孫此後就在仙源這塊地方繁衍生息，日漸龐大。

「蝗蟲不少。」

靜室內，兩個男子隨意的坐著，身邊有茶，茶筅還在濕漉漉的，可見剛才是鬥了一波茶。

上首濃眉的男子笑道：「別擔心這個，咱們家不愁吃喝。」

下首的男子目光沉凝，「是不愁吃喝，可若是再不管，今年咱們家的收成……他們先前去看了，能有兩三成就是祖宗庇佑了。兩三成……那些種地的吃什麼？」

「此事……」濃眉男子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咱們家要做出表率來。」

「可……」男子挑眉，濃眉男子冷哼一聲，「京東路蝗災，若是咱們的佃農餓死，你信不信，有人就會趁機彈劾。」

「誰敢？」下首男子微微昂首，一股子狠厲的氣息就出來了。

「沈安！」濃眉男子緩緩伸手，修長的手指頭輕撫茶杯，「他如今就在瑕縣，那人……難說。」

「他沒這個膽子！」男子不屑的道：「他可以和司馬光他們鬧騰，可以和那些士大夫鬧騰，可我家卻不同，他沈安若是敢對咱們家下手，有他的好果子吃！」

濃眉男子微微搖頭，這時外面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他皺眉道：「鎮定！」

腳步聲放緩了下來，稍後一個男子進來，卻是在瑕縣和沈安暗戰了一番的青衣男子。

「郎君……」

青衣男子進來先深吸一口氣，然後行禮。

濃眉男子拿起茶筅，淡淡的道：「韓琦和沈安什麼意思？」

青衣男子喘息了一下，然後抬頭道：「郎君，韓琦裝傻，沈安不答應。」

「大哥！」男子看著濃眉男子，怒道：「那沈安果然是倨傲！」

「可你又能如何？」濃眉男子把玩著茶筅，「他是沈龍圖，他是大宋名將，他還是官家信任的新黨新秀……咱們家能如何？

咱們家看似風光，可大宋歷代帝王都喜歡弄什麼平衡之道，咱們家若是冒頭就是犯忌諱，所以……」

他抬頭，微笑問道：「沈安不答應？」

青衣男子點頭，「他頗為不屑，還說什麼自己是雜學宗師，言辭間好似和咱們家能平起平坐……」

「他也配？」

下首的男子怒極而笑，「他那所謂的雜學不過是一家書院，給他百年千年，雜學依舊是雜學。此人的口氣……果然是無知者無畏。」

濃眉男子淡淡的道：「一個年輕人，誰給他的勇氣來和傳承千年的儒學平起平坐？誰給他的勇氣蔑視我家？」

青衣男子說道：「某聽他和韓琦說此次蝗災定然要全勝。」

「全勝？」濃眉男子嘆息一聲，然後舉杯，皺眉道：「茶水冷了，去……」

邊上的僕役準備出去換茶，濃眉男子卻喝了一口，「叫人去看看，京東路多有蝗災，那些老農知曉，讓他們去仔細查看，看看今年的蝗災如何。」

「是！」

僕役去了。

日升日落，第二天，僕役帶著幾個老農來了。

「他們不敢進來。」

幾個老農連頭都不敢抬，濃眉男子笑道：「如此說話就是了。」

「蝗災如何？可能滅了？」

一個老農說道：「難。郎君，此次蝗災聲勢浩大，比以往的都厲害。」

「以往……我記得有一年蝗災很厲害，許多人被迫做了流民，難道此次比那次還厲害？」濃眉男子皺眉問道。

「是。」

「給他們些錢。」濃眉男子擺擺手，有僕役領了老農們出去。

室內安靜。

良久，濃眉男子才幽幽的道：「那沈安年少有為，聽聞名聲不大好？」

男子點頭，「大哥，那沈安做事跋扈，動輒打斷人的腿，還是新政的幹將，天下人罕有不恨他的。」

「這不妥。」濃眉男子笑了笑。

男子抬頭，皺眉道：「大哥，難道咱們家還得幫他揚名不成？我可做不來這等幫對頭的事。」

「為何不能做？」濃眉男子笑道：「他既然說能滅了蝗災，那是好事，造福京東路的好事，咱們當為他宣揚才是。」

男子一怔，旋即恍然大悟，笑道：「大哥你這是想架他上去，若是到時候滅不了蝗災，他就下不來……如此京東路一地的百姓都會沖著他撒氣。」

「百姓多蒙昧。」濃眉男子用一種憂國憂民的姿態說道：「此次蝗災若是不能壓制，蝗蟲會飛，吃完了一處就飛往下一處。那些百姓沒了收成，絕望之下就會生出恨意來。可他們能恨誰？蝗蟲？那是天災。所以當初許下諾言，說是能滅了蝗災的沈安正是最好的人選。」

他深吸一口氣，吟誦道：「祭台已經就緒……」

……

「官家已經答應了……」

韓琦很是興奮，衝進了沈安的房間里，見他正在發獃，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官家令朝中在各地發動，開始收鴨子了。」

「晚了些。」沈安的面前有幾張紙，韓琦拿起一張看了一下，上面全是些莫名其妙的數字和各種符號。

「什麼意思？」韓琦問道。

「遠水難解近渴！」

沈安分析道：「各處收了鴨子還得運送過來，一來一往的，要多少時日？那些蝗蟲早就吃飽喝足，飛下一處去了。」

一隻不知道哪來的蝗蟲突然飛來，竟然就往韓琦的眼前降落。

韓琦一拍腦門，那蝗蟲被拍成了渣渣。他的額頭上一片灰綠色的東西，看著有些噁心人。

「你啊你！等鴨子云集后剿滅就是了，咦！」

他突然咦了一聲，「你莫不是想把蝗災滅在瑕縣？」

「不。」沈安說道：「瑕縣和周邊今年歉收是必然，某在想，怎麼才能把鴨子控制在兗州。」

「用兗州來困住蝗蟲？」

韓琦笑了笑，拍怕他的肩膀，「你好生想，老夫去田裡看看。」

沈安坐在那裡許久，腦海里在搜索著後世各種關於蝗蟲的信息。

人的大腦真的挺神奇的，竟然能調動以往的記憶，讓沈安想起了電腦。

他坐在那裡發獃，偶爾會寫一些東西。

「沈龍圖！」

外面有人來了，卻是胡西呈。

「胡運使這是……」

老胡看著有些憤怒，一進來就尋茶水喝，沈安給他弄了一杯。

「嘖！這是炒茶？」胡西呈看來也喝不慣炒茶。

「何事？」沈安坐下，喝了一口茶，覺得味道極好。

胡西呈說道：「外間有傳言，說你發誓要把蝗蟲剿滅在兗州。」

這個……

沈安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內奸。

可時間不對路啊！

他才將和韓琦說了此事，這才過了半個多時辰，這年頭又沒有手機電報，外界怎麼反應那麼快？

那麼就不是內奸。

他笑了笑，「這是想把某架在火上烤呢！若是不能，那些受災的百姓自然會把矛頭對準了沈某。」

「正是如此，老夫已經叫人去查了，若是被老夫查出來是誰散播的謠言，老夫讓他悔不當初！」

「此事……倒也不是不能操作。」

沈安覺得餓了。

他真的覺得餓了。

他突然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

「沈龍圖！」胡西呈擔心他在壓力之下會崩潰，有些擔憂的道：「你可無礙？」

「無礙！」沈安說著又捧腹大笑了起來。

「這是誰弄的鬼？」

韓琦回來了，一臉的怒火，「老夫和你說話時並無外人在場，就算是有，謠言也得等半日才能起來，這是誰在弄鬼？」

老韓看來兵法沒白學，一下就看到了事件的核心。

「此事不容小覷。」韓琦嚴肅的道：「百姓此刻會把希望寄托在這個謠言之上，若是蝗蟲越過兗州，安北，你的麻煩大了去。那些百姓一旦鬧騰，你就是罪魁禍首！」

「可某若是能滅了蝗蟲呢？」

沈安很平靜的說道。

「你能滅了蝗蟲？」韓琦笑道：「若是如此，回京老夫就請你喝酒，京城隨便你選地方。」

「好，一言既出！」聽聞汴梁最近新開了一家酒樓，裡面的食物號稱時最頂尖的，價格自然也不菲。

讓老韓出出血也不錯啊！

沈安的心情極為愉悅。

「如何弄？」韓琦和胡西呈都在看著他。

沈安說道：「咱們出去看看。」

天空中依舊全是蝗蟲，但經過鴨子進剿之後，密度已經小了不少。

「韓相，您看到了什麼？」

「蝗蟲！」

沈安說道：「某看到的是……美食。」

「什麼美食？」

「弄些蝗蟲來！」

沈安交代了下去，李寶玖出手，不一會兒就弄了幾百隻蝗蟲來。

「諸位，看看。」

蝗蟲把腦袋去掉，翅膀去掉……然後清洗一下，隨後下油鍋煎。

「嗯……味道有些……香。」

此刻周圍來了不少人，圍著灶台吞口水。

再起油鍋，下姜蒜，放入蝗蟲翻炒，加辣醬……

「起鍋！」

「嘗嘗。」

眾人一人幾隻，沒多久吃了個乾乾淨淨。

「不錯不錯。」韓琦滿面紅光的道：「這東西竟然能成為美食，傳令下去，讓百姓弄起來。」

「百姓家中缺油。」一個官員打消了韓琦的念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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