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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宋大丈夫 - 第707章 大郎快跑字體大小: A+
     

    王公,聽說了嗎?」

    王安石下衙出來,一個同僚擠眉弄眼的過來,低聲道:「富相得罪了官家,被打傷了。」

    王安石眉間動了動,「不會,官家不是那等暴戾之人。」

    刑不上重臣,這個可不是吹噓的。

    趙曙真要動手的話,那就是破壞了這個潛規則,從此君臣之間就多了一條鴻溝,再難融合。

    「說不定呢,這個官家說是在宮外時就有些……」

    兩人一起往外走,同僚不斷在說著八卦,在他的話里,富弼大抵只剩下了半條命,只等官家一聲吩咐就得找根繩子弔死自己……

    「爹爹!」

    王安石走路也在想事,順帶聽著這人扯八卦,聞言抬頭,才發現兒子就在身前,他說道:「不是在家歇息嗎?怎地出來了?」

    王雱的手中拿著兩把雨傘,他遞過來一把,「要下雨了,娘讓孩兒送雨傘。」

    王安石抬頭看看天色,哦了一聲接過雨傘。

    同僚饒有興趣的看著王雱,問道:「這便是你家大郎吧?」

    王安石點頭,王雱說道:「剛才聽到您說富相被打傷,敢問可是當場看到的嗎?」

    同僚尷尬的道:「聽聞,只是聽聞。」

    王雱皺眉道:「聞風而動,那是御史。」

    同僚面色微紅,卻不好反駁。

    你都不是御史,一天到晚的八卦個什麼?

    這個譏諷很尖刻,讓人尷尬,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王安石輕聲呵斥道:「怎麼說話的?」

    王雱笑道:「孩兒擔心您消息不靈通,到時候信以為真,說不得一份奏疏就進了宮中。」

    老王要覺得真是這樣,進諫是少不得的,到時候真相大白就尷尬了。

    王安石覺得這個兒子太傲氣了些,就說道:「回家吧。」

    父子二人並肩而行,王安石問道:「聽人說市舶司從頭到尾被清理了一遍?難道都是貪腐嗎?」

    這個問題王安石憋了許久,今日終於問了出來。

    「是,都是貪腐。」

    王安石有些不敢相信的道:「為何那麼多?」

    「貪婪。」

    王雱覺得自己的爹有些迂腐,「市舶司本就是錢財最多的地方,那些官吏上下其手,監督的人或是流於形式,或是同流合污,唯一一個清廉的都被蒙在鼓裡。」

    嘖!

    王安石覺得這個局面真的是沒話說了。

    「吏治糜爛如此嗎?那為父回頭就進諫。」

    王安石說完就開始琢磨進諫的奏疏,王雱一路護著他,途中拉扯幾次,讓他避開了牛車。

    回到家中后,父子倆在書房裡談話,王雱說道:「爹爹,進諫沒用。」

    「為何沒用?」

    王安石對兒子總是寬容的,甚至願意和他一起討論朝政。

    王雱的嘴角微微翹起,看著有些譏誚的味道:「吏治的問題存在多年了,無數人說過該革新該革新,可時至今日,吏治依舊是大宋最致命的問題。為何不動?孩兒以為是擔心。官家擔心會引發官吏們的反撲,所以範文正當年革新吏治就被終止了。」

    他見父親並未呵斥,就繼續說道:「大宋的官吏太多了,多到……您知道吧,蘇軾從西北回來就沒安排,至今還在外面遊盪。由此可見大宋的吏治……那就是個笑話。」

    「好了!」

    王安石覺得再說下去,官家大抵就會成為兒子口中的昏君。

    「吃飯了。」

    吳氏來了,見父子倆相對默然,就問道:「這是有事?」

    「無事,只是大郎太過凌厲了些。」

    王安石的話引發了吳氏的不滿,她說道:「大郎聰慧,此次去南方還立了好大的功勞,官家還賞賜了官職,可見是認同大郎的。至於凌厲,少年人不凌厲,難道要學歐陽修那等老好人?」

    王安石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就引來了妻子的不滿,就苦笑道:「你就偏袒著他。」

    吳氏說道:「大郎以後定然是要做宰輔的,大郎,我就等著那一天了。」

    王雱的臉頰抽搐一下,說道:「大宋的問題不在宰輔,而在天下。若是找不到根源,孩兒寧可不為官!」

    吳氏輕輕拍了他的後背一下,嗔道:「什麼不為官,你祖母就等著你的好消息呢!回頭給你相看個好女子,等成了親,有了孩子,你就知道為人父母該是什麼樣的心思了。」

    養兒才知父母恩,不做父母就不知道什麼叫做妥協,吳氏希望用一個女人來拴住兒子的心,可王雱的心壓根不在這上面。

    「孩兒有了喜歡的人。」

    走在前面的王安石腳步一滯,吳氏趕緊問道:「是誰?哪家的?回頭娘去問問。」

    王雱搖頭道:「怕是不可能。」

    「看不上咱們家?那不能吧?」

    吳氏覺得自家的條件在汴梁算是好的,而且兒子這般聰慧,誰家女子竟然敢看不上?

    在母親的眼中,自家兒子大抵連公主都娶得。

    王雱低頭,想起了那雙杏眼,「那女子成親了。」

    嗖!

    王雱只覺得眼前有東西晃過,就下意識的偏頭。

    托跟著沈安操練過的福,他成功躲過了王安石的飛鞋。

    老王氣得滿面通紅的去脫另外一隻鞋,吳氏一把拽住他,喊道:「大郎快跑!」

    不管你犯了什麼錯,在母親的眼中你永遠都是那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她願意庇護你的所有錯。

    好漢不吃眼前虧,見父親雙眼噴火,王雱一溜煙就跑了。

    「最近別回來!」

    衝出大門后,裡面傳來了吳氏最後的叮嚀。

    這次惹禍惹大了,你老爹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消氣。

    王雱出了家門,緩緩在街上遊盪。

    「轟隆!」

    雷聲漸漸密集。

    王雱不知不覺的走到了那家小店的外面。

    「下雨了!」

    大抵是生意不錯,左珍很快活的在收拾著,看樣子是準備回家。

    「給某來一隻。」

    左珍抬頭,見是王雱就笑道:「怎麼還不回家?」

    「今天不回。」

    「幸好我還沒撤火,不然你就沒得吃了。」

    一隻鵪鶉下鍋,香氣四溢。

    王雱聞著熟悉的味道,抬頭看著左珍,認真的問道:「你過得還好嗎?」

    左珍愕然,然後就笑道:「好啊!」

    王雱點點頭,說道:「那就好。」

    鵪鶉稍後炸好,王雱給錢,接過油紙包就走。

    左珍探頭見他往榆林巷那邊去了,就嘀咕道:「奇奇怪怪的小子。」

    雨開始下了。

    先是小雨,然後漸漸變得磅礴起來。

    街上的行人紛紛躲在兩邊的屋檐下,有人在狂奔,有人在大笑。

    就在這些正常的反應中,王雱緩慢走在大雨中。

    他緩緩吃著鵪鶉,腳下不慌不忙,就像是在陽光明媚的春天郊遊。

    鵪鶉肉夾雜著雨水在嘴裡的味道很怪,王雱抬頭笑了笑。

    一路到了沈家,沈安見到變成落湯雞的他就喊道:「快去準備熱水,還有,把某的新衣裳準備一套給元澤換。」

    王雱也不感謝,就坐在屋檐下看大雨。

    「這是怎麼了?」

    沈安察覺到了他的心情不大好。

    王雱搖頭道:「這世間為何有許多規矩,還有,為何心悅之人總是無緣……這是老天的意思還是刁難。某此刻看著這天,只想一拳打個窟窿出來,然後撕開它!」

    這娃是遇到難事了。

    「喜歡上誰了?」

    「一個成了親的女人。」

    「……」

    沈安無語望天,可天色黑不溜秋的全是烏雲。

    「那不應該。」

    王雱低頭,「某知道不應該,可心中就是想她,在南方時就在想,有時候想著她的笑,想著她的怒,甚至想著她說話時的模樣,還有聲音……」

    這娃走火入魔了。

    沈安正色道:「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為咱們有理智,自己給自己定下了規矩,若非如此,現在你看到的世界就是混亂的。你喜歡她是反應,是你自家的反應,可你不能把自己的喜好強加於別人,這不公平,也缺德。」

    王雱搖頭道:「缺德某不怕,不公平某也不怕,可她對某卻沒有那個意思。」

    「沒意思就對了。」

    沈安把他提溜起來,警告道:「汴梁城很大,可也很小,消息會傳的很快。還有,做事不可衝動,否則會毀了你,也會毀了她,沒有例外和僥倖。」

    王雱默然,但眸子卻很亮。

    他如今有家難回,只得在沈家住下。

    沈安陪他喝酒喝到半醉,回到卧室后,楊卓雪就問道:「元澤這是為何?」

    有家不回在沈家住,這是出事了?

    「和他爹爹鬧翻了,住一陣子。」

    沈安上床,小心翼翼的靠近妻子,問道:「今日感覺如何?」

    楊卓雪躺在床上感受了一下,搖頭道:「和往常一樣,好像沒有孩子。」

    「孩子還小。」

    沈安伸手,楊卓雪配合的抬頭,然後壓下,枕在他的臂彎。

    夫妻倆的配合默契無比。

    「官人,今夜還要講兩隻熊的故事嗎?」

    「肯定要講,這叫做胎教……」

    「那就講吧。」

    「……從前森林中有兩隻熊,一隻叫做熊……」

    「……巫婆被擊敗了,她騎著掃帚倉皇逃跑。森林保住了,小動物們歡笑著,向兩隻熊表達謝意……」

    不知何時,沈安口乾舌燥的停止了故事,偏頭一看,楊卓雪已經睡熟了。

    他抬頭,奮力吹出一口氣。

    燭光搖曳了幾下,卻沒滅。

    我去!

    沈安再度鼓氣,又吹。

    卧室里陷入了黑暗之中,沈安靜靜的躺著,感受著身邊人的溫度。

    這就是我的家啊!

    他漸漸睡去,不知何時,外面傳來了陳大娘的聲音。

    「郎君……」

    沈安睜開眼睛,乾咳一聲,然後小心翼翼的抽出手臂。

    他起床出去,外面的陳大娘打著雨傘,「郎君,王郎君發熱了。」

    沈安急匆匆的去了前院,庄老實和陳洛已經在了。

    陳洛裝模作樣的在拿脈,可這廝除去泡藥酒之外,好像沒有看病的本事。

    庄老實拿起燭台照亮了床上,沈安俯身看去,見王雱的面色通紅。他伸手一摸,額頭滾燙,就說道:「這是被雨淋了,加上心情鬱郁……去叫郎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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