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族子女多半高貴而張揚,李秘也是見慣不怪,便是武昌楚王府那邊曾經遭遇過的歸寧郡主等人,也多半如此。
然而朱軒?根本就是無法無天,明知道李秘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國公爺,甄宓和張黃庭都是受封的誥命夫人,但仍舊還是如此刁難羞辱,但凡有點矜持的人,只怕都是做不出來的。
朱軒?也是胡鬧慣了,在潞王府也該是個目中無人的,怕是平日裏也不將人命當回事,至於別人的尊嚴,自是隨意踐踏的。
對於這小丫頭的心理,李秘也看得很清楚,在她看來,想必自己乃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葉,從來都只有她拒絕別人,又如何能受別人辱沒?
李秘拒婚,便是對她最大的羞辱,她又豈能放過李秘,更何況她自認比甄宓和張黃庭要青春美麗百倍,實在無法容忍李秘的行徑!
聽得這位公主殿下竟然要讓李秘三人跪下磕頭,大太監陳矩也是嚇了一大跳,嘴唇翕動,便想勸阻,然而到底是不敢開口。
因為他可比李秘等人更加清楚,朱翊鈞對這位過繼的公主,是有多寵愛!
見得此狀,李秘倒是覺得自己有些錯怪朱翊鈞了。
他本以為朱翊鈞只是隨便過繼一個宗室之女,為的是招攬自己,但過繼的卻是潞王府的郡主,可見朱翊鈞是真的想將李秘召進家裏,當成自家人了。
不過一片心意歸心意,李秘也有自己的實際情況需要考量,拒婚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總不能因此就辜負了甄宓和張黃庭。
這朱軒?實在太過張狂,又豈能讓她如此胡鬧!
李秘微微皺着眉頭,輕輕吸了一口氣,朝朱軒?問道:「臣雖卑微,但也是皇帝陛下冊封的許國公,賤內也都是誥命夫人,殿下大量,還是回去吧。」
這已經是李秘的極限,若朱軒?尚不知趣,也沒法子了。
當然了,李秘也很清楚,朱軒?是不可能就此打住的,之所以表明身份,不過是先佔據道理罷了。
也果不其然,朱軒?見得李秘想息事寧人,不惜當了縮頭烏龜,當即譏諷道。
「人都說你許國公李秘是個神人,我看也不過如此,別個不知道,還以為你大度能容,卻不知你不過是個縮頭烏龜罷了!」
「你也漫想用花言巧語來推搪,乾乾脆脆跪下磕頭,否則今日是如何都不罷休的了!」
朱軒?如此說着,李秘也是輕嘆了一聲,朝她問道:「公主殿下今日帶了多少人來?」
朱軒?臉色陰沉下來:「你敢威脅我?」
李秘輕輕搖了搖頭:「倒不是威脅你,除了皇帝陛下和我義父,我李秘還未曾跪過其他任何一個生人,想讓我下跪,公主殿下怕是要用強才成,若是帶的人手不夠,想要讓我就範,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朱軒?輕蔑地笑了起來:「早知道你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賤骨頭,看來果真如此,那就別怪本宮不客氣了!」
朱軒?如此說着,便朝外頭的衛隊下令道:「來人,把這宅子給我拆了!」
李秘行走內宮,三番四次救皇家之急於水火,內侍衛們對李秘早已熟悉,更是敬若神明,此時聽了朱軒?的調遣,也是苦不堪言。
為首的標長也是遲疑,最終還是朝李秘行禮道:「職責所在,公爺恕罪則個了……」
李秘還未開口,朱軒?便不滿地罵起來:「沒用的廢物!還不快點辦事,辦不好這事,回去就讓你們全都滾出宮禁!」
李秘看了看朱軒?,也不說話,倒是甄宓終於爆發開來,朝外頭喊了一聲。
「關門!」
旁邊突然閃出一個身影來,領着幾個人,便將內院的門給關了起來!
弟兄們各有各的去處,也沒剩下幾個人跟着李秘,但水獅七子的沉魚姑娘卻是留了下來。
李秘也是考慮到內宅的安保問題,而且他也需要一個人來聯絡內廠的弟兄們,便把沉魚留在了身邊。
陳矩對李秘實在太了解,見得這陣仗,也是心頭大駭,終於是忍不住站出來調和道。
「公爺,殿下,此事宜解不宜結,若是萬歲爺知道了,可是不美……」
陳矩到底是宮中的老太監了,一句話便搬出朱翊鈞來,希望能夠鎮得住二人。
可誰知朱軒?並不以為然,朝陳矩罵道:「你個老奴婢休要拿爸爸來壓人,這狗才對本宮不敬,還想羞辱本宮,本宮不過是自衛罷了,便是鬧到爸爸那裏去,也是不怕的!」
這爸爸的稱謂,出現在古代,或許有些違和,但市井間卻是存在的,畢竟這是人類嬰兒發聲的本能,無論是哪個國家,哪樣人種,爸爸媽媽的發音,其實都是非常相近的,可以說爸媽的稱呼,從遠古時期就已經存在了。
一些人認為爸爸媽媽的稱呼於近代才出現,其實並不準確。
無論如何,朱軒?喊朱翊鈞爸爸,也足見她與朱翊鈞的感情其實是很深的。
這其實也不難理解,潞王的封地在衛輝府,與京城也就近在咫尺罷了,兩家又時常走動,朱翊鈞是看着朱軒?長大的,哪裏會見外。
陳矩眼見勸不住,又轉向李秘道:「公爺,這可不敢胡亂,公爺您看……」
李秘瞥了陳矩一眼,後者也就再說不下去了。
李秘朝甄宓道:「你別動手,知道么?」
甄宓當然是不服氣,可李秘很清楚,她已經是高齡產婦,而且古時生育本就是九死一生,李秘可不能讓甄宓出現任何的差池。
李秘走到今日,無論拳腳還是內功,已經罕逢敵手,這些內侍衛雖然也是百里挑一,但他們又豈敢真的以命相搏?
眾人倒是不敢去惹李秘,只是想繞開了李秘,去打砸東西,只要動靜鬧得夠大,也就能夠消停了公主的火氣。
然而李秘並不打算讓步,李秘擋在前頭,正如同他擋在啟祥宮的宮門處一般,試問誰能過得李秘的身?
內侍衛們亂鬨哄衝過來,李秘卻如同揮袖收攏零散的豆子一般,將他們一一攔住,也未傷人,只是誰都進來不得,只是堵在了院子裏頭!
「廢物!」朱軒?破口大罵,還待開口,眼前卻是閃過一道人影來,不由分說便將她拖入了房間之中!
李秘扭頭一看,甄宓已經不見了!
「公爺!這可使不得!」見得甄宓虜了朱軒?入房,陳矩也驚了,當即朝李秘喊道。
眾多內侍衛也緊張起來,打砸國公府是他們如何都不情願的,可若是公主殿下出了甚麼岔子,他們可都是人頭不保的!
李秘也停下手來,正要進房去,張黃庭卻攔住了李秘,朝李秘道:「過得這麼多年了,夫君該相信姐姐才是,姐姐自有分寸的……」
李秘也是愕然,通常來說,甄宓一旦發怒,阻攔甄宓的,必然會是張黃庭,只是沒想到今次卻如此反常,張黃庭竟然攔的是李秘!
難道說,朱軒?羞辱了張黃庭,她也想甄宓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刁蠻驕縱的公主?
不過李秘到底是選擇相信張黃庭和甄宓,畢竟甄宓已經懷孕,為母則剛,可不僅僅只是表現出剛強的一面,所有的剛強,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保護自己的孩子。
這個孩子得來不易,甄宓一定會拚命保護,而狠狠教訓朱軒?,為國公府帶來滅頂之災,絕不會是保護孩子的好法子,相信甄宓心裏是清楚這一點的。
陳矩和內侍衛們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甚至有人已經抽出刀劍來!
然而李秘卻朝他們壓了壓手道:「諸位稍安勿躁,夫人只是與公主殿下談談心事,化干戈為玉帛,不會傷殿下分毫,眾位若還信我李秘,權且耐心等一等。」
眾人見得朱軒?並未發出求救之聲,反倒是隱約聽得房中傳來爭吵,知道甄宓並未為難朱軒?,這才放心下來。
因為朱軒?既然能吵架,說明並沒有被限制發聲,她有空吵架,若想求救,自是沒有問題的,這也說明甄宓確實沒有動手,眾人也就安心了。
他們不用對李秘動粗,這才是最值得慶幸的。
李秘也是好奇,甄宓可不是個講道理的人,能動手就絕不動口,她能不能說服朱軒?,與這個火爆且高傲的公主殿下到底說些甚麼,連李秘都好奇萬分。
也沒過得多久,房間之中突然傳來朱軒?的哭聲,李秘和陳矩相視一眼,便走了進去。
雖說是卧房,但陳矩是太監,倒也不需要忌諱甚麼,與李秘走到房中,卻是讓眼前一幕驚呆了!
但見得朱軒?抱着甄宓的手臂,哭哭啼啼,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姐姐大人有大量,是奴做錯了……嗚嗚嗚……是奴做錯了……」
漫說是陳矩了,便是李秘也嚇了一跳,因為他放眼看去,朱軒?衣裳整潔,並無凌亂,身上也沒見甚麼不妥,甄宓誠然是沒有動粗的!
甄宓沒有動粗,就能將朱軒?勸服,而且讓前一刻還喊打喊殺的刁蠻公主,下一刻就哭哭啼啼地認錯,這根本就不科學啊!
陳矩也是一頭霧水,心說漫不是甄宓給公主殿下吃了甚麼葯?
可他從未見過,更沒聽說過有什麼奇葯能改變人心,達到這樣的效果啊!
再者說了,若是甄宓要強行喂葯,公主殿下早就呼救了,所以根本就不可能吃藥,難道說甄宓果真感化了這位公主?
若只是威脅恐嚇,朱軒?可絕不會吃這一套的,從來只有她威脅別人,又豈會有人能威脅得到她這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金枝玉葉?
這裏頭到底有些甚麼秘密,甄宓用了甚麼手段,今番便是李秘也不太能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