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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錦傳 - 第四十五章 烈烈其人字體大小: A+
     

    (一)

    煙花三月,萬物生長。周瑜換了常服與小喬一道出遊,所帶不過三五僕從,輕車簡騎,一路從姑蘇駛向了此番的目的地——柴桑。

    柴桑襟江傍湖,乃豫章咽喉,水文條件極其優越。小喬見落日夕陽下,水天一色,江湖相連,浩浩湯湯,心情也不由得開朗了許多,她攏了攏被晚風吹亂的鬢髮,才覺得有兩分涼意,便被周瑜從身後緊緊擁住,只聽他悅耳的嗓音響起:「夫人跟著我未有幾年,這雲夢、巢湖、鄱陽倒是全都來過了……」

    「是啊,」小喬白璧無瑕的小臉兒貼著周瑜俊朗的面頰,嬌聲問道,「這些山川湖澤,夫君最喜歡哪一處?」

    「我與夫人相識於巢湖畔,又在巢湖畔成婚,按理說自當是第一的。可我們在雲夢……有了循兒,雖然待得時間不久,但與你相守的每一日都很安樂,故而我也很喜歡。說到底,這山川湖澤雖美,沒有與你的回憶到底還是會辜負……」

    小喬笑得嬌,垂眼呢喃道:「想起來像是上輩子的事,那時在居巢,我就那般傻傻喜歡著你,被姐夫終日取笑……如今……」

    周瑜見她眼底滿是眷戀悵然,知道她又想起了傷心事,將她攬在懷中,輕輕拍著,無限憐惜。

    馬車迍迍而行,夕陽最後一絲酡紅消弭之前,終於來到湖畔駐軍的營房前。周瑜安排罷小喬與隨從們的食宿后,前去與駐軍將領們相見。

    再回宿處時,暮色已沉淪,小喬沐浴罷,邊看書邊倚在榻上等周瑜。

    明明是粗陋簡薄的之所,被小喬收拾打點后,頃時舒爽利落起來,淺淺的窗欞透著鄱陽浩渺的湖光月色,不必點燈,便無限浪漫旖旎。

    周瑜飲下小喬所備的解酒茶,攬嬌妻在懷,卻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兩人許久未有親近,此時不由心動神馳,抵死纏綿,直至夜半。小喬窩在周瑜懷中,輕道:「巴巴跟來了,卻一直沒有問……夫君怎的忽然想起到這裡來?」

    「夫人也知道,先前在雲夢,我便一直在學習造船之術。為夫並非心血來潮,欲守住江東,除卻要了解敵方,更要揚我部之長。江東子弟水性好,但從未有具體專業的練習,若想抗敵,這樣遠遠不夠。」

    小喬明白,周瑜的意思是要招募訓練水軍,許久才回應道:「先前夫君一直說,長木修身後有大人物指使,想來……應當是曹賊罷。」

    周瑜俯身吻著小喬的紅唇,溫柔又堅定地寬解道:「為夫在,憑他是誰。」

    小喬心悅周瑜多年,知道他外表儒生風流,實則武烈非常,莫說曹操擁兵數十萬,便是天神降厄,也不會畏懼。小喬抬眼看著俊逸絕倫的丈夫,紅唇一抿,緩緩道:「在這裡練兵,總需要有人照顧你,我留下來。循兒還小,恐怕要請從父伯母和嬸婆多費心照顧……」

    周瑜知道小喬對周循的不舍,心下感動非常,嘴上卻說道:「孩子太小,這裡條件不好,偶時還會有瘴氣,夫人在這裡太受罪了,還是回姑蘇等我……」

    小喬搖搖頭,忍淚望著周瑜道:「三年前你問我,是否願意在軍營壘牆裡伴著你,周郎……你在哪,我就在哪,莫說這樣的條件,便是荒郊野地,我也隨你。」

    周瑜如何願與小喬分離,聽她如是說,便再也將她撒手不開,抱著懷中潤玉般的小人吻了又吻:「有妻如此,周公瑾別無所求……」

    (二)

    建安十二年,孫權率部再度西征黃祖,誓將仇讎擊殺,報殺父大仇,完成兄長的遺願。

    吳夫人年事漸高,她孀居多年,顛沛流離,加之長子離世,哀痛尤甚,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及至此年已如強弩之末。

    大喬一直侍奉在榻,衣不解帶,寸步不離,今日吳夫人氣色緩過來兩分,撐著坐起身,拉過大喬冰涼的小手,沉沉道:「孩子,打從我病著,一直是你侍奉在側,太辛苦了……」

    大喬搖搖頭,輕道:「母親於我恩重如山,侍奉在榻是應該的。」

    吳夫人緊了緊握著大喬的手,無聲嘆息,良響,方欲言又止:「孩子,你善良,賢惠,替自己與伯符照顧為娘,為娘心裡都明白……孩子啊,伯符走了七年了,這七年裡你過得什麼日子,為娘一直看在眼裡。你……才不過二十餘歲,大好的青春與年華,這般蹉跎了實在可惜,伯符若是知道你這般苦著自己,熬壞了身子,定會萬般心疼的。」

    大喬搖搖頭,蒼白的小臉兒上泛起兩朵紅暈,低喃道:「平日白日照顧母親,孫郎……到夜裡便會入我的夢來。照顧母親,是我們應當做的,並不覺得苦。」

    大喬越是這般,吳夫人便越是心疼難過,嘆道:「孩子,打從那年在壽春第一次見到你,為娘便一直很喜歡你。爭奈何伯符……沒有福氣,打下這地界,娶了這樣的賢妻,卻挨不過奸佞之人的算計。為娘守寡之時,四十有餘,伯符亦已長成,尚且覺得如是辛苦。為娘自知不久於人世,不能再庇蔭你們良多,瓊兒與紹兒還那般小,你又這般年輕……你這般賢惠、美貌,若是……」

    吳夫人說著,忍不住哽咽起來,她不忍看大喬,垂首道:「若是能再尋個良人,在這亂世里也算有個倚傍……」

    大喬怔了許久,方明白了吳夫人的意思。這大半年來,吳夫人纏綿病榻,近一個月身體更是急轉直下,她擔心身後無人能照拂大喬,加之妾室的身份,會令大喬在家中步履艱難。但大喬除了孫策,哪裡還容得下旁人分毫,她驀地抽下雲鬢間的龍首發簪,尖利的釵頭重重劃過自己白璧無瑕的面龐,鮮血飛濺,留下一道長長的傷痕,惹得吳夫人大驚,不顧病勢,忙用絹帕按住那傷處,急道:「為娘可不是要趕你走,你這孩子,你這孩子……」

    大喬哽咽落淚不止,潺潺的淚與殷紅的血凝在美艷絕倫的面頰上,令人望之心驚:「明白母親的心意,只是喬瑩七年前已隨孫郎去了。如今的喬笙,為策而死,為策而生,心裡眼裡再難容得下旁人。孫郎不在,美醜好壞皆沒有意義,只求母親留我在側,讓我侍奉養老,將瓊兒與紹兒拉扯大,以便他日在忘川與孫郎相見,好一一告知與他啊……」

    孫策過世時,吳夫人尚且忍著沒有落淚,今時今日卻再也忍不住,攬著大喬高聲哭道:「他日待我病老歸西,見到那混小子也要問一句,為何竟這般狠心,就這般扔下我們娘兒幾個,可怎麼活!」

    隔著三兩條街的周都督府後院外,周循正同幾個頑童彈石子玩,他年紀最小,個頭最矮,卻很快成了此間的統領,帶著孩子們制定規則,分明賞罰,頗有其父治軍之風。

    周瑜軍務繁忙不在府上,小喬午後得閑,便出來與孩子們一道玩,她本就擅長飛石,此時簡直玩得忘我,一個不留神,石子竟飛出丈遠,直落入不遠處的水塘里,看著目瞪口呆的孩子們,小喬起身拍拍裙裾,笑道:「你們別惱,這種小石頭我家裡有好多,我這就去拿。」

    說罷,小喬起身回府,周循望著母親離去的身影,眉眼間的無奈寵溺與父親如出一轍,他還沒來得及出聲說話,那幾個十歲上下的垂髫小兒便一臉艷羨地望著他,說道:「你姐姐可真美啊。」

    姐姐?周循一怔,反應過來他們所說應是母親,登時笑了,還未開口解釋,小喬便又跑了回來,拿出一袋小石子,在每個孩子手心裡放了幾顆:「喏,看我這石子磨得光溜溜的,比你們那些還好呢。」

    也勿怪這些孩子以為母親是自己的姐姐,父親寵著她,連他這做兒子的亦不忍心她蹙眉一分,除了時常因為姐夫的早逝而難過外,小喬旁無煩惱,看似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也無怪這些孩子們錯了稱呼。

    按說這誤會也沒什麼不得了,但若再惹得某些才遷入姑蘇的少年錯付痴心就不好了,周循開口方欲喚「母親」,便聽得後門處一朗朗男聲道:「夫人,循兒。」

    周循抬眼望去,只見後院白牆下,一丰神俊逸的男子銀盔銀甲,英武絕倫,這等風姿普天之下唯此一人,便是他的父親周瑜。周循歡愉起身,便見母親嬌笑著迎上前,軟軟喚道:「夫君!」

    周瑜一手牽住小喬,一手拉起周循回到府中,周循領了父親從外帶回的小玩意,興高采烈地拿出門與夥伴們分享。小喬則隨周瑜進了內室,幫他解了披風銀甲,還未來得及返身掛回衣架上,便被周瑜一把攬入了懷中:「多日未見,想煞為夫了。」

    「還說呢,」小喬亦萬分記掛周瑜,小小的臉兒埋在他的肩頭,嬌賴道,「又不讓我跟你去鄱陽,你可知道人家多惦記你……」

    「此番我雖沒有跟隨主公出征,但隨時可能要將兵去做策應,怕你跟著吃苦。」周瑜耐心與小喬解釋,「行軍打仗,我是什麼苦都吃得,可我不願你受分毫委屈。」

    小喬如何不知周瑜的心思,呢喃道:「我若不懂你,如何配做你的妻子……如今你回來了,那黃祖可是已經死了?」

    「尚未,此番雖得大破黃祖的水軍,但聽聞吳夫人病重,主公便先行撤兵了。殺黃祖,不單是主公,更是孫氏一門多年夙願。而今再一次落空,必然惹人生惱。」

    小喬也不由得嘆了起來:「新仇舊怨未消,最近姐姐一直侍奉著吳夫人,連紹兒開蒙讀書的事也耽擱了。」

    周瑜聽罷,倒覺得大喬不急於給孫紹開蒙讀書是因為此,但他不想小喬煩心,含笑將她攬在懷中:「老夫人先前傳信,讓我回來便去家裡,夫人定惦記妻姐了,與我同去罷……晚上我們早些回來,陪你說說話。」

    小喬小臉兒一熱,含羞嗔了周瑜一眼,卻還是乖乖換了衣裳,隨他一道乘車出了門。

    周瑜打前堂入府,小喬則從後門而入,才跟著婆婦轉過迴廊,就見一個身量瘦弱的小丫頭立在後花園處低聲抽噎,雖然形容尚小,模樣卻是極美,正是大喬與孫策的女兒孫瓊妃。

    小喬幾步上前,撫著孫瓊妃圓圓的總角,柔聲問道:「瓊兒怎麼了,為何在這裡哭啊?」

    看到小喬,孫瓊妃再也耐不住,一頭扎進了她的懷中:「姨母,母親……母親的臉……」

    聽聞事關姐姐,小喬再耐不住,哄了瓊妃回房后,三步並作兩步趕去尋大喬。

    哪知大喬沒事人一樣,正坐在鏡前,看到小喬,竟面露喜色,痴痴道:「琬兒,你看,孫郎的傷也是在這半邊臉上。這下子我兩個誰也不嫌誰,倒是一樣了呢。」

    小喬一怔,驀地酸了鼻尖,良久才嘆道:「姐姐這是何苦來哉……」

    大喬握住小喬的手,笑得溫和宜人:「沒事的,孫郎不在,我本也無心妝奩,婆母身子不好,我樸素些,一來可以為老人家積福,二來……若真有不虞,我們母子三人也不至於太打眼。眼下我萬事不求,只看孩子們長得好便心安了。」

    小喬聽了這話,心裡不由更加難受:「姐姐總想著別人,總也要想想自己……」

    「傻丫頭,孫郎是我自己擇的,為他做什麼,我都心甘情願,」提起孫策,大喬笑得極其溫婉動人,「能與他相伴數載,我早已別無他求。」

    旁人或許不理解大喬的痴心,但小喬眼見他兩人一路相攜至此,對大喬唯有說不出的心疼,她拿起桌案上的藥膏,方欲為大喬擦傷,便聽後院傳來一眾婢女的大呼小叫,於孫權各位夫人與大喬門前喚道:「老夫人看著不大好,郎中請夫人快快過去呢!」

    未及等到孫權率兵而還,吳夫人便撒手人寰,帶著遺憾與憂心離開了人間。

    孫權尚未能報父仇兄仇,令母親含恨而終,他悲痛愧悔,萬般錐心,好一陣緩不過神來。但待來年開春,他便重振旗鼓,準備再一次出征,誓殺黃祖而還。

    周瑜此番亦率部前往,臨發兵前,少不得細細籌謀,是夜回府幾近三更,卻見周嬸未曾歇息,坐在廊檐下相侯,見到周瑜,她佝僂著站起身,迎上前來:「郎君……」

    「夜深風大,嬸婆怎的還不歇著?」

    周嬸示意周瑜小聲幾分,輕道:「這些話……原本不該我來說與郎君,只是……今日下午夫人不適,請了郎中來看,原是有喜了。」

    「當真?」周瑜面色一喜,疲色盡掃,著急就要進房去看小喬。

    哪知又被周嬸攔下:「郎君別忙……夫人她因此哭鼻子呢。」周瑜怔忡一時,卻也轉瞬明白了小喬的心思,他就要率軍出征了,小喬定是擔心因為自己有孕而令他分心。這小小的丫頭,何時何地皆想著他,令他溫暖感動不已,輕嘆一聲,方道:「嬸婆放心,我去與夫人好好說說。」

    語罷,周瑜匆匆趕回卧房,小喬等了他許久,倦意正濃,雖用脂粉遮掩,卻仍能看出玉容淌淚的痕迹。周瑜不聲張,褪了外裳,上前擁住小喬,如平素般輕輕一吻:「這般晚了怎的還等我,早點歇著啊。」

    小喬面色踟躕,不與周瑜相視,抿了抿櫻唇,長長的睫微微顫著,遲疑道:「夫君……我,我又有身子了。」

    看來她依然記得數年前初婚時,他與孫策即將出發征伐黃祖前的那一席話,若是有了身孕,一定不可瞞著他。周瑜這才終於將掩藏的歡喜流露出來,圈著她坐在榻邊,玩笑道:「這般好的事,夫人為何不開心?怕為夫養不起你們嗎?」

    小喬被他逗笑,眼底的惶然卻沒有減少:「你就要出征了,我卻有了身孕,你……你會不會因為我分神啊?」

    「自是會一直記掛你,但即便你沒有身孕,我也一樣記掛。你放心,此一番我既隨主公出征,一定會得大破黃祖,在你生產前,一定得勝而還了。」

    旁人說這話,或許有吹噓之嫌,但周瑜說這話,小喬只覺得無比安心:「好……我也不是頭一次有孕了,定能照顧好自己,好好等著你。說起來去打黃祖,總感覺像是昨天的事,就這般一日日地過,我竟也嫁給夫君好幾年了,從前當真是想都不敢想,我們……竟然要有兩個孩子了。」

    「是啊,」周瑜與小喬十指相交,即將開拔前愛妻在懷,令他的心感覺無比平靜,「嫁與我這些年,夫人管家管田,侍奉從父伯母,撫養循兒,將家裡照顧得井井有條,當真令我無比心安。在外人看,只怕覺得夫人愛嬌,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但我知道你為我付出了多少。琬兒,我周公瑾若得青史留名,必少不了你的貢獻。」

    「我不管旁人如何想,」小喬抬起清瘦白皙的手臂,環住周瑜的脖頸,將小腦袋倚在他寬闊的肩上,「只要你不後悔娶我就好……」

    「我當然後悔,」周瑜將小喬攬得更緊,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後悔沒早些娶你,若是你將笄那年,我便娶了你,我們現下應當有三個孩子了罷。」

    小喬抬手在周瑜心口輕輕一捶,學著他當年的口吻:「『小喬姑娘勿怪,是周某唐突……』你的性子那般爽利,偏生所有的糾結都用在我這了,早知道這樣,我才不要喜歡你。」

    「現下也跑不了了,」周瑜順勢將小喬放在榻上,拉開錦被為她蓋好,「若是你跑了,我就帶著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去追你。」

    小喬咯咯笑著,未幾便沉沉睡著了。周瑜看著她恬靜的睡顏,心下無比安然,但仍有幾份公文未處理得當,他悄然壓了油燈,轉身出了卧房,悉心處理罷,方打算回房休息。

    孰料路過周循房間時,卻見房中仍掌著燈,周瑜推門而入,這小小的孩兒仍在埋頭讀書,聽到響動他抬起小臉兒,無限歡喜道:「父親!」

    這孩子生得甚好,模樣既像小喬又像周瑜,在姑蘇城一眾子弟中絕對出類拔萃,最要緊的是頭腦明澈,過目成誦,連孫權都萬分喜歡他。周瑜慈愛地摸摸周循的小腦瓜,溫和說道:「夜深了,怎的還在讀書?光線太暗,仔細傷眼。」

    「聽說父親又要出征了,我便在等父親,」周循一笑,小臉兒上几絲赧意,鼓足十二萬分勇氣道,「循兒想告訴父親,家裡不只父親一個男人,兒一定會照顧好母親與未出世的弟妹……等著父親凱旋而歸!」

    兩月後,春暖花開,小喬瘦削的身子日漸顯懷,行動不似平日那般靈巧。大喬常來此相伴,照顧小喬,姐妹兩人親密無間,倒是像未出閣時一般。只是大喬臉上的傷痕始終未愈,她日日戴著面紗,只露出一雙明眸,並以此為由退卻了家中諸多事宜,將它們交給了孫權的繼室徐夫人。

    周循每日都要來給未出世的弟妹讀書,今日卻遲遲未來,小喬邊攪動著補湯邊問周嬸道:「小郎君可是跑出去玩了?」

    「未曾,將軍家的大虎小姐來了,徑直衝進了小郎君房裡,纏著他玩呢。」

    「大虎」是孫權與步練師長女孫魯班的乳名,也不知這般清秀的小丫頭,為何會取了這樣一個名號。大喬聽罷笑道:「大虎好喜歡循兒的,前幾日與步夫人閑聊,聽她說大虎日日纏著小叔,鬧著要嫁給循兒……小叔最寵大虎,聽她現下就要嫁人,心涼半截,當時眼眶都紅了……」

    「可不是嘛,」周嬸亦在旁幫腔,「前兩日小郎君正讀書,大虎小姐衝進房來,徑直便說要嫁給他。惹得我們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的。」

    「那……循兒如何說?」沒想到自家小子小小年紀便有人喜歡,小喬也覺得十足有趣。

    周嬸忍笑回道:「小郎君正看書入迷呢,壓根沒聽見。」

    「哎喲,」小喬放下碗盞,柳眉微蹙,對大喬嗔道,「這孩子當真隨他爹,怎的這般呆呀。」

    說話間,啞兒帶著一小廝興沖衝來報:「夫人,夫人,都督出奇兵,破了黃祖的蒙沖,我部以少勝多。眼下黃祖已被梟首,我部大勝,就要凱旋了!」

    「當真?」小喬十足歡喜,卻見大喬在旁垂淚。她知道斬殺黃祖是孫策多年所願,也忍不住紅了眼眶,低聲喃道,「姐夫的心愿,終於算是完成了……」

    隆冬時節,小喬又為周瑜誕下一子。周瑜十足歡喜,為幼子取名「周胤」,具有福澤後嗣之意。

    這沙場上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疏闊男兒,對妻兒滿是脈脈溫情。待來年春暖花開,小喬的身子恢復了許多,他便帶妻兒離開了姑蘇,復去往巴丘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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