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圈了,也沒看到什麼新奇的東西,二哥肯定看不上。」靈夙喪氣。
晚煦贊同:「二表哥挑剔的很,不像大表哥,送他什麼都喜歡。」
「不過沒關係,我已經想好了。實在找不到合適的禮物,我就把六合笛送給二哥。」
晚煦以為自己聽錯了,震驚:「你不是吧!六合笛可是崇明的東西,你就這麼隨便當禮物拿去送人?」
「他給了我就是我的了。」靈夙不以為意。
「你要送禮物給誰?」
崇明猝不及防出現,靈夙和晚煦都嚇了一跳。
「你怎麼在這?」
「不是你吹的笛子么?」
靈夙:「不是。」
崇明的確說過,想找他就吹笛子。可先前那聲不是她吹的,她也懶得解釋。
「剛和你父親在議事,所以來晚了。」崇明餘光瞥掠過,看見了晚煦,「許久不見,晚煦仙子近來可好?」
「挺好的啊。」晚煦揶揄他,「殿下您日理萬機,怎麼有空來人界了?」
「這你得問她。」
這個「她」指的是誰,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晚煦內心已經腦補了一個蕩氣迴腸的故事。看來,在她去巫山的這些年,靈夙和崇明又發生了不少事,她真是錯過好多好戲啊!
回到清荷別院,靈夙有些疲憊了,讓陶娘子趕緊給她倒茶喝。她許久沒走過這麼多的路,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好使用法術,真是難為了雙腳。
晚煦很有興緻,絲毫沒有倦意。她沖靈夙顯擺:「我滿載而歸了,不虛此行啊。」
「那恭喜你了。」
「表姐你也彆氣餒嘛,反正你有后招。」晚煦擠擠眼,話裡有話。
靈夙知道她是什麼意思,用眼神恐嚇她。崇明就站在旁邊,被他知道的話多沒面子。為了防止晚煦說錯話,靈夙下了逐客令:「殿下,逛也逛了,沒什麼事的話你就先回去吧。」
「方才聽晚煦仙子說,晚上想去逛鬼市。我還從未見過人界的鬼市是什麼樣的,不介意的話可否帶我一起?」
「介意。」
晚煦在喝水,差點噴出來。靈夙和餓崇明關係不好她一直都知道,並不覺得奇怪,她只是很敬佩她這位表姐,敢當眾不給崇明好臉色的,六界之中她大概是第一人。
「不妨事,我不介意。」崇明坐下跟她們一起喝茶,毫不客氣,「聽說蓬萊酒樓菜肴可口,晚上我就在這兒用餐了。」
靈夙不悅:「我有邀請你么?」
「陶娘子邀請我了。你們聊,我回房小憩片刻。」
靈夙:「……」
崇明一走,晚煦立刻放下茶杯,拉住靈夙:「他回房?回哪裡?」
靈夙敲了她的腦袋:「別亂想啊!這事得怪陶娘子,陶娘子允諾長期給他留一間上房,那間房還是我留給自己看汴河風光用的。」
陶娘子感覺自己要挨罵,找了個借口灰溜溜走掉了。
晚煦纏著靈夙給她講了這事的前因後果,不禁感嘆崇明的魅力果然大,要不是當年初月搞出那麼多事,崇明現在已經是她姐夫了。她不像靈夙那樣對崇明有著根深蒂固的偏見,相反,她一直挺敬佩崇明的,崇明是繼她的姨父明紹將軍后唯一能領兵與魔族抗衡的人,一萬多年前也是他身先士卒,守住了六界的和平。天界女子哪一個不對他懷著蕩漾的春心?也難怪初月為了他犯下殺孽,萬劫不復。
靈夙沒察覺晚煦的失神,她在回想茶鋪那對年輕男女,蔣玉書和邱嵐月。蔣玉書在萬象書局做幫工,靈夙經常去書局淘書,見過他好幾次。不過讓她產生好奇心的人不是蔣玉書,而是邱嵐月。邱嵐月身上有執念的味道,和江瑞霖、孫玉還有阿青身上的氣息一模一樣。
晚飯後靈夙帶晚煦去了汴河遊船,子時后又去州橋夜市吃了脯雞和兔肉。晚煦很少來人界,她對夜市的吃食甚是滿意。她決定了,東洲海市開市之前,她要買一些能存放的食物帶去給明霓嘗嘗鮮。一路上她都在打著這些小算盤,臉上儘是掩不住的笑容。
晚煦熱衷這些,靈夙不覺得奇怪,她奇怪的是崇明似乎對這些吃食也挺感興趣。她嗤笑:「至於么?好歹是天界的太子,什麼好東西沒瞧見過!」
崇明道:「的確沒見過。我不像你,明著是受罰,實際上幾千年都在人界逍遙。」
「你是覺得我一直在人界享福?」
「我說了么?」
「呵呵。」
晚煦懶得聽這二人看似吵嘴實際上像在打情罵俏,拉著陶娘子去下一個攤位繼續吃了。
大家樂此不疲地逛到五更,鬼市總算開市了。雖然叫鬼市,但對於他們這些在天界見多了珍寶的人來說,人界也沒什麼新奇的玩意兒。普通小術法靈夙自然是看不上的,先前孫玉碰見那個周夫子已經算是他們之中的能人了,如若不然,何至於她眼前這幅在夜間能發光的畫也能開價千兩銀子?
見靈夙不以為然,攤主侃侃而談:「姑娘,這畫出自於前朝書畫聖手,名為《齊山幻夜圖》,也是現存唯一一幅夜光山水圖,一千兩黃金一點都不過分。」
什麼?一千兩?還是黃金!這也太坑了吧!
陶娘子怕靈夙上當,迅速拉走了她。儘管靈夙一點想買的意思都沒有,這畫技跟她比差太遠了。
離開畫攤一定距離后,晚煦也忍不住嘀咕:「不過是用了特殊材料作畫罷了,小伎倆,畫工也粗糙得很。別說二表哥了,就算是表姐你隨手一塗,也能超出許多。」
靈夙很不滿意:「什麼叫『就算是』?我的畫工連我二哥都時常誇讚的好么!我隨手一塗,放在人界也是難得幾回見的名畫。怎麼到你這兒我成了『就算是』了。」
說到這,靈夙已經想到她要送二哥什麼禮物了。她先前那副《五陵源》不過是小試牛刀,若是能弄到合適的畫筆,她可以把整座汴京城搬入畫中。她笑著看向崇明。
崇明感受到她不懷好意的笑,再聯繫她和晚煦的對話,馬上想到了她的意圖:「你該不會是想借洗靈筆自己作畫吧?」
他手握兩大神器,一是六合笛,一是洗靈筆,分別是他成年的時候,師父和父君送的。六合笛能御六界一切生靈,洗靈筆能將六界所有東西描入畫里,雖然只存在於畫中世界,但和實物別無二致。
靈夙眨眨眼:「殿下深知我心,我甚是欣慰吶。」她的確是想借用他的洗靈筆,將她所見的人界畫出來,送給她的二哥琰梧。
崇明說:「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有交換條件。」
「哈,交換條件?」靈夙揶揄,「上次你答應我的條件,不也沒做到么!」
「我從不食言。答應你的時候我就說過,我會安排你和師兄見面,但不是現在。你也知道,他現在……」
「我知道我知道,」靈夙不想讓他繼續說下去,「行了,你說吧,什麼條件?」
「不是什麼難事,只希望下次我若是再做什麼,你別截胡就行。」
「我截胡你什麼了?」靈夙說得理直氣壯。可是話剛說完她就想起來了,第一次是玄石,第二次是畢月烏和參水猿,唔……好像是有截胡這麼回事。
不過她是不會承認的!
崇明認準了她不會認賬,也沒有同她計較。他拿出洗靈筆給她:「之前的事就算了,但願不會下一次。你若答應就拿去,三天後我來取。」
靈夙根本沒理會他話中的附加條件,她接過洗靈筆,笑得燦爛:「殿下的心胸真是像海一樣寬闊呢。既然你那麼希望我能接受,我就勉強笑納了。」
崇明:「……」
直到崇明離開,靈夙回到別院開始作畫,晚煦還在驚愕中。崇明的兩大神器,六合笛和洗靈筆,居然都給她表姐了!雖然只是借用,但這也太草率了吧?
她覺得她需要來一份沙塘冰雪冷元子讓自己冷靜一下,還得是大份的!
有了洗靈筆,靈夙畫畫更加得心應手,不到三日她就畫完了。
晚煦一邊嗑瓜子一邊圍觀。平心而論,她覺得靈夙這畫一點都不亞於二表哥,甚至更勝一籌,也不知是不是借用了洗靈筆的緣故。
這畫一半是白天景象,畫的是汴京城熱鬧的街市,勾欄瓦舍,人間煙火,另一半是夜晚景象,畫的是汴河遊船,花燈雜耍,酒樓夜市。畫中的一切就像真實發生的一樣,行人會動,燈火會搖曳,汴河的水會流淌。
晚煦吐出瓜子皮,誇讚:「不愧是洗靈筆,開眼界了。」
陶娘子也跟著拍馬屁:「那也是因為姑娘畫技高超,換做別人,有洗靈筆也畫不出這樣的佳作。」她最近老惹靈夙不快,若不趁機多討好一下,只怕去蓬萊送禮的差事就落空了。
她的話對靈夙很受用,靈夙眼角帶笑:「墨跡還未乾,得再晾晾。兩個時辰後娘子你把它收起來,送去蓬萊仙洲給我二哥,就說是我送他生辰賀禮。」
「得嘞。」陶娘子竊喜。
晚煦繞著畫走了一圈,問:「這畫有名字么?」
靈夙想了想:「既然畫的是汴京的白日和夜晚,就叫《夙夜圖》吧。」
「好名字,這畫可不就是分了夙圖和夜圖!」陶娘子拍完馬屁,仔細欣賞起畫來。她的目光落在某處,一愣:「姑娘,這畫里的人怎麼有些眼熟。」
說完她立馬想起來了,夙圖中,路邊擺攤賣團扇的女子長得和邱嵐月一模一樣。而夜圖中,畫舫里正在喝酒賞舞樂的男子,不就是蔣玉書么?
靈夙知她心中所想,輕飄飄道:「這姑娘執念挺重,絲毫不亞於孫玉她們。我作畫時偶然想起,順手畫了她的臉。既然畫了她,乾脆再順個手,把她情郎的臉也畫上了。」
晚煦不解:「那為什麼不把他倆畫作一對?拆開多不好!」
呃……好像是哦。靈夙切了一聲:「都說是順手了,哪裡想得了那麼多。我們天界中人一向不拘小節,就這樣吧。」
「自從你來了人界,就一直不承認自己是天界中人,現在怎麼倒不拘小節起來了?」
「不亂說話,我們就還是姐妹。」
「……」
陶娘子突然驚喜道:「呀,這裡還有我誒,還有姑娘,還有晚煦姑娘,哈哈哈。你居然都畫進來了。」
晚煦湊過去:「哪裡哪裡?我要看。」
①蜃:神話傳說中海里的怪物,身型巨大,形似蛤蜊,吐出的氣息會化作海市蜃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