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去上學,早早地世景山就把世無雙叫起來。說是要早些去拜見李夫子。
城南離世府並不算遠,乘馬車一柱香的時間便到了。遠遠望去,「稷下書塾」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十分顯眼。
他走下馬車,眼前的庭院並不算大,比起世府的門楣那是差遠了,卻勝在清幽素雅。
門不大,用青石板築著台階,數數有三級,但具體代表什麼世無雙也不懂。兩邊種著兩棵柳樹,在微風的吹拂下搖曳生姿。
柳樹?李先生可是要學陶淵明隱世?有意思!
世無雙一笑,抬腳想進去,卻被兩個書童模樣的人攔住了。
「公子,此處閑人不得入內!」
「哦,那麻煩通傳一下李先生,就說……」
「公子,李先生還在用膳……」一個書童看他一眼,不由分說地用身體擋住門。
「這是什麼道理?」世無雙問道:「夫子在用膳,我就不能進了么?」
「現在還未到開放的時間,公子請不要為難我們。」另一個書童解釋道。話雖客氣,但言外之意就是,你來早了,不讓進。
「你……」世無雙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傲慢無禮的門童,仗著有點文化就欺負人啊。
而且其中一個門童那輕蔑的眼神,分明就是認識他,卻看不起他這類紈絝。
「公子。」楚離在身後拉了拉我的衣袖:「老爺囑咐過,不可仗勢欺人。」
他仗勢欺人?世無雙一挑眉,但最終還是忍住了。小不忍則亂大謀,萬一真鬧出什麼事來,難保世景山又各種不友好。他且忍一忍,倒是要看看這其中究竟有什麼套路!
世無雙走下台階,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卻看見另一座馬車也在稷下書塾面前停了下來。
哦?看來來的早的不止自己一個嘛!
「呵呵。」世無雙勾起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容。
昨天聽楚離說,來這裡念書的,十有八九都是這城裡有錢有勢的紈絝子弟。
他笑眯眯的站在一旁,雙手抱在胸前,一副看好戲的態度。
於是乎,他耐心的等著,不一會兒,馬車的帘子就掀開了。
排場這麼大,莫非是個美女?
事實證明,到還真是個美人。
白衣勝雪,玉面朱唇,風神俊朗,氣若謫仙。一雙眸子第一眼看就覺清澈澄明,乍一看卻深不見底。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看到他,世無雙不覺想起這句詩。
當然,世無雙是世無雙,他才是貴公子。
想來能進稷下書塾的,非富即貴。不過紈絝子弟,也會有這樣出塵的氣質么?
也許是他的目光太過*,他也看到了他。微微一笑,如春風化雨,溫潤如玉。
面對如此溫柔的貴公子,世無雙不自覺地回之一笑。
「世公子好。」他走上台階,嘴角始終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
「你是?」
他怎麼認識我?世無雙在腦海里仔細搜尋,卻毫無印象。不得不吐槽世無雙以前交往的都是些什麼人啊,蜀郡有這樣標緻的人物,他居然一無所知?
不過反觀來人,似乎並沒有在意世無雙的不識,反倒是客氣地拱手:「在下荀文卿,與世公子曾有過幾面之緣,只可惜……世公子貴人多忘事,不記得在下了。」
荀文卿?
世無雙驚訝地抬頭:「你是荀家的人?」西蜀三大家族之一的荀家?
「嗯?」荀文卿的眼中也是一閃而過的訝異,但很快被掩飾,輕輕點頭:「嗯。」
難怪……看他舉止不凡,與那些俗人很不一樣。
世無雙亦抬手作揖:「在下世無雙,今日與荀公子相識,實屬三生有幸。」
話剛說完,他自己都覺得噁心。不過古人不就好這一套嘛!文人的矯情,可以理解!
不料他這一番裝模作樣,卻讓別人對他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荀文卿的眉毛微微一挑,盛傳這世家公子不學無術,只知享樂,今日所見,這世公子分明禮數周全,翩翩有禮,哪像平日里傳得那般*。和自己以前見過的世無雙判若兩人,莫非之前的他一直在隱藏自己的真面目……
他眼中的神色又變了變,若真是這樣,那這個世公子可不簡單啊……
荀文卿溫潤一笑:「不必如此拘謹,叫我的字便可。文卿,字子墨。」
「墨子呀!名字不錯!」此時世無雙的心裡可沒有他那麼多想法,只是單純地傻笑。
「是子墨。」他有些無可奈何地糾正他。
「我知道。」世無雙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墨子。」
「……隨你吧。」荀文卿問我:「可要一同去拜見先生?」
「你能進去?」世無雙看向那兩個門童,神色傲慢:「你們家李先生不是在用膳么?」
「荀公子是夫子的親傳弟子,自然可以進去。」
難怪呢……世無雙看著荀文卿,原來是有後台呀!
「呵呵……」荀文卿笑笑:「子書,你就請世公子一起進去吧。」
「那好吧。」被叫做子書的門童看了他一眼,不情不願道:「世公子請。」
哼!世無雙毫不客氣地翻個大白眼,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身後,荀文卿淺笑著搖搖頭。
這世家公子,倒真是有趣,明明剛才那會兒還掛著一層懂禮的皮,這會就自己耿直地給戳了。不過這樣的人卻很好,因為身邊那些知書懂禮的人大多虛偽做作,禮數不過是用來糊弄別人的。
世無雙沒有選擇和荀文卿一起去拜見李先生,而是獨自在庭院里逛。大概從內心深處,他就有點排斥古代的夫子。印象中他們總是迂腐又兇巴巴的。
這庭院倒是清幽可人,墨綠色的青苔一層層順著台階蔓延,楊柳枝隨風搖曳,幾叢不知名的花悄悄地倚在青石板路邊開放。一條悠長的小道曲曲折折,通往前方密密的竹林,給整個院子又添幾分的靜謐。
世無雙不禁想起歐陽修的那首《蝶戀花》,一時詩興大發,邊走邊吟:「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
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
「好句!好句!真是好句!」突然,林中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一連說了三個「好句」。
只見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背手從竹林小道深處走了出來,滿面笑意:「公子好才情!這幾句詩形式獨特,卻又音律優美,意境也頗為符合這庭院。老夫活了這麼多年,倒是頭一回聽到如此清新亮麗的詩句!」
那當然!世無雙在心裡輕蔑一笑,唐朝才有的詞,你當然沒聽說過。歐陽修大佬的名句,自然清新亮麗。
他微微一笑:「老先生謬讚了,小子見這庭院格外幽靜,隨口胡言了幾句,算不得什麼。」
隨口胡言?楚城陽略一挑眉,真是個有趣的小子。他雖對詩沒有太深的研究,但也分辨得出,那幾句詩,沒有個十幾年的功底是斷然不可能隨口吟出的。不知,是誰家的公子這般才氣,若能為我所用......
「不知公子名諱?」
「世公子!」一個書童模樣的男童急匆匆跑過來,氣喘吁吁:「可算是找著您了!夫子馬上要開講了,請跟我來!」
「好。」無雙道,又向老者微微拱手:「老先生,小子要先去上課了,後會有期。」
「你去吧,後會有期。」楚城陽慈祥地笑笑,心裡卻在玩味著。世公子......世家世景山的獨子......那個紈絝世無雙?有趣了......
世無雙跟著小書童,七彎八拐進了一間清幽的屋子。屋子裡陳設很簡單,一張長桌几,兩面牆上用小篆書「以善先人者謂之教,以善和人者謂之順」,下面是十幾個供學生坐的蒲團。
世無雙進去時,屋子裡已經坐滿了人,當真是「門人弟子填其室」。
李先生果然是個老頭兒,眉發須白,一副老道的樣子。讓人看了就生不出什麼好感來。
屋內還設了幾張供學生寫字的桌几,最前排坐著幾個穿鮮艷衣裳的公子哥。一眼望過去,竟還都認識。就是前幾天一起去逛醉紅樓的紈絝子弟。
「喲!世公子來了!」一個叫侯笙的,生的賊眉鼠眼的男子笑著招呼他:「這邊,這邊,跟我坐一塊兒。」
那群人笑著,世無雙卻莫名地感到厭惡。這些人,不過是仗著家裡有錢有勢就整天遊手好閒,驕奢淫逸,不思進取。他世無雙,怎麼能淪為和這些人一起的米蟲、敗類呢?
他淡淡地向那群人點點頭,向里走。
侯笙的臉色立刻變了。這世無雙,今天是怎麼了?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最後面的兩個角落,左邊是一身白衣的荀文卿,右邊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玄衣少年。
少年抬起頭,同樣是丹鳳眼,無雙的眼睛看人時總有種含情脈脈的瀲灧,但他狹長的鳳眼卻讓人感到冰寒刺骨,千里冰封。他略微掃了一眼世無雙就別過眼去,薄唇微抿,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不過世無雙也沒想去接近他,這樣的人……無數歷史告訴我們,一定不要對他好奇,不然一定會死的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