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日上午10點,天空高曠遼闊,陽光白茫茫的傾瀉下來,有些刺眼但是沒有塵埃,就這樣純淨的把溫暖淋個滿身。
建鄴祿口機場的達到大廳A出口,嚴嚴實實的圍着裏三層外三層。
身穿藍白制服的機場工作人員其實並不多,而且他們還有些緊張,時不時理一下胸口衣襟,生怕記者拍照時,自己不小心入鏡了,但是妝容不夠整齊。
沒錯,這裏還有記者。
國內具有影響力的媒體幾乎全部到齊了,他們和建鄴的本地媒體卡住最有利位置。
不過,“最有利位置”並非“最好的位置”,站在最好位置的是一對中年夫妻,看上去都是50歲左右的年紀,中年男人的氣度很好,面帶謙和微笑,神色寬厚又安靜;
中年女人打扮比較樸素,手腕上除了一個銀手鐲,還有無名指上一個金戒指,再也沒有其他裝飾物。
金戒指有些磨損,看得出來是多年前結婚時的款式。
這對中年夫妻沒有什麼特別,但是他們就這樣坦然的站在C位,身邊很多領導模樣的官員,他們都是笑呵呵的不爭不搶。
因爲今天是果殼董事長陳漢昇回國的日子,這對中年夫妻就是陳兆軍和樑美娟,誰能搶走他們的位置?
“老陳,怎麼還不落地呀?”
樑太后看了看手機時間,小聲和丈夫低語。
“時間還沒到呢。”
陳兆軍寬厚的安慰道:“漢升上飛機前都和我們打過電話了,不用擔心的。”
“我又沒擔心,本來就是假的,王梓博去韓國回來,都說他胖了一點了。”
樑美娟忿忿的說道:“就是連累小魚兒和沈幼楚也跟着擔心,幸好都沒出什麼問題,不然他就在韓國別回來了!”
“哎~”
陳兆軍左右望了望,小魚兒和沈幼楚那邊的親人朋友,一個都沒有出現。
可能雙方都擔心會見面吧,索性全部不來迎接。
反倒是陳嵐、王梓博、聶小雨這些中立黨都來了,還有一個散發着濃濃香水味道,打扮花枝招展的女生,據說她是陳漢昇的大學同學,名字叫商妍妍。
老陳和樑美娟都不認識商妍妍,不過她和陳嵐感情似乎很好,陳兆軍也沒有放在心上。
其實說起陳嵐,老陳還有些奇怪,這個丫頭以前最喜歡熱鬧,什麼事情都要湊到前面,今天居然一直縮在身後,好像很害怕見到哥哥似的。
“嗡······”
這時,一架飛機突然滑過上空,人羣裏立刻一陣騷動。
“這架是嗎?這架是嗎?”
“別急,還10多分鐘呢。”
“哦,我抱着小提琴有點手麻,你幫我託一會。”
······
除了陳漢昇的親人朋友、果殼電子的員工、媒體記者、政府官員、其實人數最多的還是殼粉。
自從知道陳漢昇要回來,那些什麼抗韓救陳聯盟共濟會、果殼突擊行動小組、陳漢昇全球粉絲後援會······立刻組織和排練歡迎儀式。
殼粉以年輕人居多,他們屬於“精力多、時間多、技能多”的三多人士,所以除了橫幅鮮花這些必備品以外,還自發組成一個三十多人的小樂團。
小提琴、吉他、大提琴、架子鼓······什麼都有,他們都帶着各自的樂器,準備在陳漢昇走出來的那一刻,演奏一首《我的中國心》。
這還是果殼官方竭力協商的後果,不然粉絲們能在祿口機場開一臺小型演唱會。
“嗡~嗡~嗡~”
一架接一架的飛機呼嘯滑過,候機人羣還在互相聊天。
突然,一個機場的執勤人員拿起對講機聽了幾句,又和同事們商量了一會,然後拿起喇叭說道:“各位接機的朋友們,根據塔臺傳來的消息,陳董乘坐的MU580號航班已經順利落地,請大家接機時勿要擁擠上前,免得出現踩踏事故······”
“哇!嗚!哈!”
執勤人員的話都沒說完,已經被按奈不住的粉絲歡呼聲給打斷了,機場安保一看這個架勢,立刻調集更多同事過來維持秩序。
不過,從飛機落地到走出門口需要一段時間的,原來大家不知道的時候,還沒有太過急躁,現在知道陳漢昇即將出現,上千雙雙眼睛直直的瞪着出口。
這種架勢把機場小姐姐嚇的都不敢擡頭,因爲有些老色批殼粉,表面上是等着陳董,其實就是在盯着她們打量。
5分鐘過去······
10分鐘過去······
12分鐘過去······
其實剛過了十幾分鍾,不過就好像過了十幾年一樣,就連樑美娟都忍不住跺上兩腳,她怎麼可能真的不關心兒子呢。
突然,先是一個人影踏到出口後面的走廊上,緊接着就是一大羣拖着行李的乘客涌現出來。
“來了,來了,陳董應該就在裏面。”
“所有橫幅拉高,一定要讓陳董看到。”
“合唱團看我手勢,我一揮手就開始演奏。”
······
隨着人羣越來越近,已經有眼尖的粉絲瞟見了高高大大的陳漢昇了。
“陳董!”
也不知道誰先喊了第一句,然後殼粉就好像受到指引一樣,非常有節奏的呼喊起來:“陳董、陳董、陳董······”
陳嵐因爲不小心捅破了陳漢昇即將當爹的真相,回國後都不敢聯繫哥哥,開始也縮在長輩的背後。
不過氣氛起來後,陳嵐受到感染也忘記了恐懼,硬是擠到老陳和樑美娟中間,後面喊一聲“陳董”,她就要高舉胳膊喊一聲“是我哥”,還要拉着商妍妍一起蹦躂。
這種鋪天蓋地的聲音,還有黑壓壓的人羣驚到了其他乘客,他們都停下腳步讓陳漢昇先出去。
雖然陳漢昇率先知道會有粉絲接機,不過他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多人,從裏面望出去,接機大廳很遠的地方都有“K♥”標記的橫幅展開。
不過率先進入陳漢昇眼簾的,還是自己的父母,還有那個被刻意忽略掉的妹妹。
一個多月沒見陳漢昇,樑太后嘴裏非常嫌棄,實際上眼眶裏已經有淚花在閃動。
老陳情感收斂的很好,他仔細觀察一下陳漢昇,確定他渾身上下完好無缺,臉上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
這個從小就頑皮的兒子,還真是在萬衆矚目的情況下,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色雲彩,爲自己和妻子帶來了無限榮光。
“陳董您好。”
在陳漢昇走出去之前,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原來祿口機場這邊也有表示,一個女地勤人員抱着鮮花走上來:“我代表華東空管局,對您在國外的舉動表示崇高的敬意,對您的歸來表示熱烈的歡迎。”
“謝謝,謝謝。”
陳漢昇接過花,還想抱一抱這個漂亮的小姐姐,結果人家送完花就低着頭跑掉了。
“這個小娘皮,我這麼高的熱度就不知道蹭一下嗎?”
陳漢昇心裏嘀咕一聲,然後一腳邁出去。
一瞬間,山呼海嘯的聲音淹沒了整個接機口,幾十個機場安保人員手拉手組成人牆站在前面,防止踩踏事件的發生。
從這一點上看,在中國這片土地上,英雄的地位還是要超過明星的,因爲機場執勤人員不會幫明星維持秩序。
政府領導也不可能專程在登機口迎接某個明星,記者們都舉起高倍攝像機,鏡頭聚焦在陳漢昇臉上,等着陳董第一句會說什麼。
“辛苦了”或者“謝謝大家”應該就是這兩句二選一了,可是陳漢昇還沒來得及開口,突然聽到一陣吹拉彈唱的合唱:
河山只在我夢縈
祖國已多年未親近
可是不管怎樣也改變不了
我的中國心
······
陳漢昇順着聲音望過去,看見一羣穿着果殼襯衫的粉絲,在衆目睽睽之下慷慨激昂的演奏《我的中國心》。
“我······我操!”
陳漢昇憋了半天,最後還是吐出這句驚歎詞。
“咳······”
記者們尷尬的咳嗽一聲,自動省略“wo cao”這個發音,好在陳漢昇下面的確說了“謝謝”,在殼粉代表送上鮮花後,陳漢昇對着四周微微鞠躬表示感謝。
接下來的步驟都是有程序的,這就相當於在機場召開了一個記者發佈會。
首先是領導講話。
這次接機的有省宣傳部門和建鄴市一級領導,他們高度讚揚了陳漢昇捍衛祖國名譽的行爲,還有果殼電子在區域經濟發展、推動行業進步中做出的卓越貢獻。
這種套話雖然很無聊,但又是必不可少的,這就相當於官方肯定了陳漢昇的所作所爲。
下面本來是邀請老陳或者樑太后講幾句話,這大概是爲了出體現溫情的一面,不過樑美娟在小區裏嘮嗑可以,這種場合的發言就爲難她了。
老陳有這個能力,但是他很低調,不願意出風頭,同樣客氣而禮貌的拒絕了。
這個不知道哪裏找來的主持人有些呆,老陳和樑美娟都沒有這個意願,她還一直在把話筒遞過去,最後還是陳漢昇截過話筒說道:“還是留給我吧,本來也就是幾個問題的時間,難道我不比我爸媽更有吸引力嗎?”
“嗬嗬嗬~”
下面發出一陣鬨笑,陳漢昇這樣說,那就是跳過第二步直接來到互動交流環節了,這種政府參與的活動,爲了不產生太多的意外,就連問題都是設定和安排好的。
至於怎麼回答,他們都很相信陳漢昇的能力。
“陳董您好,我是《揚子晚報》的記者。”
很快,第一個女記者就站了起來,這是建鄴本地的關係戶。
“當三星顧問貶低中國人的時候,您爲什麼在異國他鄉別人的地盤上,可以大聲怒斥和質問呢?”
記者問道。
“因爲······我聽了梁靜茹的《勇氣》。”
陳漢昇挑挑眉毛,笑嘻嘻的說道。
“啊?”
記者愣了一下。
正常來說,陳董應該回答“因爲我從小就接受愛國主義教育,所以忍受不了有人侮辱我的祖國,那時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過,在場的孔靜和黃立謙這些高管都是鬆了一口氣,陳董如果那樣正經回答,之前的“痞子人設”就要丟掉了,這對果殼產品的形象會有一些打擊。
因爲果殼產品的受衆依然以年輕人居多,他們根本不喜歡“老幹部式”的發言,陳漢昇這樣俏皮回答才和前後形象吻合。
果不其然,臺下殼粉聽了,不約而同的鼓起了掌聲。
《揚子晚報》的女記者幽怨的看了一樣陳漢昇,這個回答不能說有錯,但是總覺得少點什麼。
“陳董。”
《南方日報》的男記者站起來,他按照安排提問道:“目前可以看到,國內的手機市場有了一些變化,三星的份額在減少,您這次回國後,準備領導果殼電子做出哪些提高呢?”
“暫時不知道。”
陳漢昇想了想:“其實我對果殼電子沒有太多激情了。”
“啥?”
《南方日報》的記者心裏一跳,心想我這個問題是不是踩雷了?
“因爲果殼電子現在這個規模,以後成長的就比較緩慢了。”
陳漢昇真摯的說道:“所以,我還是比較羨慕那些小企業,因爲他們老闆能夠經常感受到成長和進步,這樣才更有激情。”
《南方日報》的記者:······
對於這個“凡爾賽”似的回答,下面鬨笑的人更多了,就連商妍妍都咬着陳嵐耳朵說道:“你哥還是那麼騷。”
“對,真是太騷了!”
陳嵐擡頭挺胸,好像哥哥“騷”是一件很自豪的事情。
殼粉們都在互相擊掌:“看到陳董臉皮還是這麼厚,終於放心了······”
在接機大廳的一個拐角,那裏坐着一對母女。
母親聽到陳漢昇這樣回答,她也剛想笑一下,突然又憋了回去,反而警告身邊女兒說道:“我提醒你啊,這次是你爸求情,所以我才帶你過來的,看完了就去滬城財大報到,不許再給我惹出什麼幺蛾子!”
“知道了!”
女兒哼哼一聲,然後又繼續看着陳漢昇,漂亮的大眼睛裏有着倔強星光。
“陳董~”
第三個提問的記者來自重量級媒體《人民日報》,記者也是個40多歲的男人,他聲音沉着而標準:“您在韓國呆了一個月多,終於回國了,現在是怎麼樣的一種心情呢?”
“心情······”
陳漢昇皺了皺眉頭,似乎在沉思。
大家都以爲陳董又在想着俏皮話,可是過了20多秒,陳漢昇依然沒有開口,而且表情越來越凝重。
原來亂糟糟的接機大廳也逐漸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陳漢昇身上。
陳漢昇慢慢擡頭,45°角看着上空,等到姿態足夠憂鬱,然後才輕輕的說道:“這是個好問題,我現在是什麼心情呢,大概就是人間忽晚,山河已秋吧。”
“這是什麼意思?”
大家都是一怔,陳董突然拽文,還真是有些不習慣呢。
可是細細咀嚼之下,突然覺得這句話真是太有才了。
陳漢昇是7月份去的韓國,那時還是夏天,回國後已經9月了,雖然天氣仍然炎熱,但是從季節來說,的確已經進入秋天。
“人間忽晚,山河已秋”這句話裏,包含着一種“深感扣留在異國他鄉的日子裏,時光匆匆掠去,人間山河也已改變了模樣,草木凋零,斜陽蕭瑟,心中倍覺感傷”的憂傷。
有些對文字敏感的女粉絲,已經忍不住捂住嘴巴,淚眼婆娑的看着陳漢昇了。
只有王梓博這個一起長大的死黨,他知道發小又在裝逼了,但是效果非常好。
靠着兩句不知道哪裏剽竊來的小詩,陳漢昇把這次歡迎會的逼格,一下子直接拉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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