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辭舊迎新,萬象更新。
中國人對這一天賦予了太多美好的祝福,其實說來也奇怪,好像大家都覺得去年過得不夠好,所以都希望新的一年裏能夠否極泰來,萬事順利。
就連陳漢昇也是如此,雖然果殼電子規模擴大了很多,他的身家也進了胡潤百富榜,但是陳漢昇好像都忘記這些了,他只記得去年爆發了修羅場,自己這一年悽悽慘慘慼戚,元旦節都是自己一個人度過的。
早上6點左右的時候,陳漢昇迷迷糊糊的醒來,他不是被外面零散的鞭炮聲吵醒的,而是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踢自己,睜開眼發現是一隻穿着襪子的小腳,直愣愣的橫擱在自己臉上。
這隻小jio都沒有成年人的手指長,但是就能大搖大擺的擺在陳漢昇臉上,戳着陳漢昇的眼睛,踹着陳漢昇的鼻樑。
關鍵陳漢昇一點都不生氣,還笑嘻嘻的把這隻小腳的主人抱起來,“mua”的親了一口:“閨女,誰把你放在這裏的啊,奶奶嗎?”
小小憨包晚上一般都是跟着媽媽睡的,有時候也會跟着奶奶睡,不過把她擺到這裏鬧醒陳漢昇的,估計也只有樑太后了。
“啵~”
穿着紅色棉襖的陳子佩,坐在爸爸的腿上,衝着陳漢昇吐了個泡泡。
“趕緊起牀,大家都在等你一個人!”
樑美娟聽到動靜,走到臥室門口喊道:“外面有糕,記得吃一塊。”
“吃糕”是蘇北那邊的風俗,因爲“糕”和“高”同音,大年初一吃糕,寓意着明年節節高升。
其實類似的風俗和禁忌有很多,比如說大年初一不許掃地,因爲會把“財”掃走了;不能吃藥,因爲可能預示着新一年裏都會生病;樑美娟還特意規定了一條,不許陳漢昇大年初一罵髒話。
陳漢昇穿着衣服起來後,看見餐桌上果然擺着一疊糕點,小阿寧穿着漂亮的新衣裳,也坐在電視前小口小口的吃着糕點。
“阿哥新年好~”
阿寧今天也很開心,小孩子對春節更有熱情,大概他們沒有別的煩惱吧,所以簡單到只要放假就很高興了。
“新年好。”
陳漢昇響亮的迴應一聲,也沒有刷牙直接夾起一塊熱糕塞在嘴裏。
不過他這邊嚼動的時候,懷裏的小小憨包看得那叫一個入神,又黑又亮的小桃花眼一瞬不瞬的注視着爸爸的嘴巴。
“想吃嗎?”
陳漢昇張開嘴,發出“啊”的聲音。
四個多月的嬰兒已經有了學習能力,陳子佩也跟着張開可愛的小嘴巴。
陳漢昇又拿起一塊熱糕,即將送到閨女面前的時候,突然又兜了個圈拐進自己嘴巴里。
陳子佩現在連奶牙都沒長,自然吃不了食物,不過小小憨包脾氣真的很好,她被親爹涮了一下,也沒有哭鬧,還閉上嘴巴象徵性的嚼了嚼空氣,又扭頭看着廚房裏的大人們。
廚房裏都是熱騰騰的霧氣,這是煮餃子開鍋的時候,衝出來的水蒸氣。
陳漢昇小時候就喜歡在這種環境裏玩耍,就好像成仙似的。
“喂!”
大概這也是個習慣,只要陳漢昇沒叫名字,那必然是和沈幼楚說話的。
“春節的紅包,你幫我準備好了嗎?”
趁着沈幼楚端着湯圓出來的時候,陳漢昇悄悄的問道。
“嗯~”
沈幼楚輕輕應了一聲,轉身去了臥室,陳漢昇抱着閨女也跟在後面。
沈幼楚是主臥室,面積比較大,因爲這本來是設計成一家三口居住的,只是陳漢昇現在沒資格睡進去。
“嘩啦~”
沈幼楚從牀頭櫃的抽屜裏拿出幾個紅包,遞給陳漢昇說道:“這是阿寧的,這是冬兒的,還有幾個紅包放在身上,遇到其他小朋友都可以給······”
她知道陳漢昇比較懶惰,所以早早就備好了。
沈幼楚早上爲了做事,就把馬尾辮系成了一個丸子頭,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和柔和的臉蛋,長長睫毛下覆着明淨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樑沾着一點點麪粉,估計是下餃子時不小心蹭到的。
陳漢昇心裏有些感慨,沈憨憨性格里的賢淑和勤勞,大概會持續一輩子吧。
“還有······”
沈幼楚發現陳漢昇一直看着自己,她不太自然的轉移視線,牽着女兒的手掌說道:“吃完飯以後,我就帶着寶寶出去爬山,昨天和如意約好了。”
陳漢昇目光動了動,沒有說話。
沈幼楚這個意思,她更像是故意“製造不在場”的理由,這樣陳漢昇他們一家去蕭容魚那邊的時候,也不需要編出一些謊言和理由。
陳漢昇越來越覺得,年三十的蕭容魚,年初一的沈幼楚,她們似乎約定好似的,各自爲對方空出了時間。
“吃飯啦!”
這時,客廳裏傳來樑美娟的喊聲,陳漢昇壓下心裏的疑惑,揣着紅包出去了。
這頓團圓飯很熱鬧,唯一比較反常的是,老陳兩口子的飯量要比平時少一點。
當然這也不重要,因爲不仔細的觀察,誰都看不出來。
吃完飯以後,下面就是小朋友們的拜年了。
年紀最小的就是陳子佩,本來陳兆軍和樑美娟都說不要磕頭了,不過陳漢昇沒答應,他不僅僅是爸爸和兒子,也同時當過孫子和外孫。
小的時候,當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看到自己磕頭的時候,他們笑的多燦爛吶。
所以陳漢昇先讓輩分最高的婆婆坐在沙發上,託着小小憨包的身子,讓她的小腦門輕輕在地面上觸碰了一下,就這樣當成向曾外祖母磕頭了。
小小憨包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伸出小胳膊想要媽媽抱。
“急啥。”
陳漢昇拍了拍閨女的小屁股:“一會再給爺爺奶奶磕一個,和他們要個大紅包。”
老陳和樑美娟都笑了起來,樑太后還搓了搓手,那種期待感都掩藏不住了。
這是自己血脈的延續啊,哪個老人不高興呢?
婆婆更是激動,她大概從來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能看到孫女的孩子給自己拜年,瘦弱的肩膀都有些發顫,然後從口袋裏小心的掏出一個布手絹。
七八十歲的農村老人,似乎都喜歡這樣藏錢,不過隨着婆婆一層一層把手絹翻開後,大家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因爲手絹裏的紙幣非常老舊,100元還是藏青色的那一款,而且因爲長時間擠壓等原因,皺皺巴巴的一點都不美觀,似乎並不適合春節給壓歲錢。
不過陳漢昇卻知道,這纔是婆婆的積蓄,她沒有用陳漢昇和沈幼楚孝敬自己的錢,再轉去給他們的孩子,婆婆給陳子佩的壓歲錢,那是她在艱苦生活下節衣縮食一點點省下來的。
婆婆眼神不太好,手指也不太利索了,所以沾了沾唾沫,最後抽出來兩張百元的紙幣。
陳漢昇看了看,手絹裏百元面額的只剩下一張了,那應該是阿寧的。
“我家幺兒,新年快落~”
婆婆說話的口音裏,有着重重的川渝味道。
“謝謝曾外祖母,我們祝您老人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陳漢昇代替閨女,把婆婆的壓歲錢接過來,也代替還不會說話的閨女,送上對婆婆最誠摯的祝福。
下面就是爺爺奶奶了,陳兆軍和樑美娟手裏各拿一個紅包,筆直的端坐在沙發上,不過當陳子佩額頭剛接觸地面的時候,樑太后就趕緊站起來,心疼的抱住孫女:“可以了可以了,我家寶貝······”
爺爺奶奶給的紅包都很大,陳漢昇一摸厚度就知道應該是6666。
“好傢伙。”
陳漢昇心想爺爺奶奶捨得啊,當初樑太后給自己的壓歲錢,超過600就已經是鉅額了,說不定還得找個機會以“幫你存着娶媳婦”等理由,強行要回去一半。
這給孫女直接就是6666,一點都沒含糊的。
小小憨包拜完年,下面就是阿寧了,阿寧只要給婆婆磕頭就好了,鞠躬給老陳兩口子拜年。
冬兒就更簡單了,只要甜甜的說一句“新年好”,大家就把紅包塞給她了。
這純粹是圖個喜慶,也趁機感謝一下冬兒的付出。
至於馮貴和沈如意,他們這種結過婚是沒有紅包的。
拜完年以後,正當樑美娟思索應該找個什麼樣理由離開的時候,沈幼楚主動表示,自己想帶着婆婆和寶寶,還有馮貴沈如意他們一起在山腳下走走。
樑美娟有些瞠目結舌,最後,還是老陳平靜的叮囑他們注意安全。
等到沈幼楚離開後,客廳裏瞬間冷清下來,樑美娟腦袋雖然不如丈夫和兒子好用,但是她也看出來了,沈幼楚應該是故意這樣做的。
“都是你做的孽······”
樑美娟都想不顧大年初一,劈頭蓋臉的罵一頓陳漢昇,因爲他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先去小魚兒那邊。”
顧全大局的老陳看了看時間:“不能耽誤了正事。”
“哎!”
樑美娟唉聲嘆氣,這個春節真是既開心又揪心。
開心的是,自己能和兩個孫女一起過年;
揪心的是,這兩個孫女不是同一位母親。
······
從沈幼楚這邊前往江邊公寓,以往大概需要一個小時,不過假期里路上的車很少,陳漢昇在8點前及時趕到了。
這邊大家正在下餃子,其實這纔是大年初一正常吃早飯的時間。
接下來“流程”就和沈幼楚那邊差不多了,先吃餃子再拜年,不過上桌的時候,樑美娟明顯有些難以下嚥。
“怎麼了?”
呂玉清發現了端倪,關心的問道:“餡不合你口味嗎?”
“沒有沒有······”
樑美娟趕緊否認,陳漢昇在旁邊不動聲色的解釋道:“過來時我開車太快了,我媽估計有些暈車。”
“噢~”
呂玉清沒有多想,她哪裏知道這個早上,陳漢昇一家吃了兩頓餃子。
蕭容魚可能有所察覺,不過她只是看了一眼陳漢昇,又默默的低下頭了。
等到吃完餃子湯圓,陳漢昇再次託着小小魚兒給長輩們拜年。
不過小小魚兒比較活潑,每當外面有鞭炮聲起的時候,正在磕頭的陳子衿都要一骨碌的轉身,指着窗戶和陳漢昇大聲叫道:“喔!”
大眼睛圓溜溜的瞪着,這幅表情好像在告訴爸爸,這個東西能炸成一朵朵漂亮的火花。
“這個不急,咱們先拜年好不好?”
陳漢昇和女兒“商量”。
不過小小魚兒明顯不給親爹的面子,也不管那麼多長輩給自己的大紅包,只要樓下一有動靜,她都要興奮的指着窗戶,並且時不時看向門口,期望有人能帶自己下去。
“子衿聰明啊。”
陳兆軍和蕭宏偉說道:“她才5個月,已經意識到門外更好玩了。”
“是啊。”
老蕭笑着點點頭,如果小小魚兒外貌像媽媽的同時,還能把爸爸的智商繼承下來,再慢慢培養她遇事穩重的性格,這就是最完美的。
“好像也沒有必要這麼苛刻。”
蕭宏偉又搖了搖頭,自己只有小魚兒一個閨女,以後所有東西都是留給這對母女的,生活條件肯定不會差。
另外······
老蕭看向“女婿”,陳漢昇因爲實在拗不過小小魚兒,直接打電話給果殼電子的下屬,讓他們晚上7點前買好煙花,準備來一次煙花盛宴哄女兒歡心。
“雖然對愛情不忠誠,不過也是個實實在在的女兒奴。”
蕭宏偉心裏想着。
老蕭自己就是女兒奴,所以一眼就能出來,陳漢昇看着陳子衿的時候,眼神裏的愛護和疼愛。
這種真情實感是表演不出來的,蕭宏偉絕對相信,陳漢昇能夠爲閨女做任何事,包括獻出生命。
只是這種偉大的付出,還有另外一個寶寶也能夠享受到。
“暫時別想這麼多,先過好這個年吧!”
蕭宏偉嘆了口氣。
於是整個白天時間,陳漢昇都在江邊公寓這邊,小小魚兒睡覺了,他就召集大家打牌;小小魚兒醒了,他就放下撲克逗弄着閨女。
晚上6點左右的時候,陳漢昇抱着閨女下樓,他打算去江陵放煙花給閨女看。
“等等。”
正在沙發上看書的蕭容魚,也換上外套說道:“我也想去看看。”
“啊?”
陳漢昇愣了愣,其實他計劃接上小小憨包,讓這對小姐妹一起開心的。
“怎麼,不歡迎嗎?”
蕭容魚歪着頭問道。
“哪裏。”
陳漢昇反應很快:“本來就是爲你們母女準備的。”
“謝謝~”
蕭容魚不置可否,抱着女兒下樓了。
陳漢昇本來都讓司機過來了,現在換成了自己開車,心想只能下次單獨補給陳子佩了。
······
放煙花的地點離着果殼電子廠並不遠,陳漢昇到達的時候,下屬早就把煙花買好了,整整齊齊的擺在地上。
陳漢昇揮揮手,示意他們先回去,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下來了。
小小魚兒被裹在媽媽的懷裏,她並不知道來這裏做什麼,不過只要在爸爸媽媽身邊,就算是幾個月大的寶寶都有一種安全感。
“爸爸給你放煙花!”
陳漢昇親了下女兒的胖臉蛋,然後下車一口氣點了五盒煙花。
一瞬間,彷彿整個江陵都被照亮了,一道道流星劃破夜空,在抵達最高處的時候,又變成一柄柄巨大傘花驟然炸響,漫天都是紅色、黃色、橙色、青色的粉末,最後又變成一條條銀絲,“滋啦滋啦”的緩緩落下來。
等到陳漢昇回到車裏的時候,小小魚兒透過擋風玻璃,呆呆看着這樣的場景,專注到連“喔”的都不叫了。
“閨女這樣喜歡美好的事物,她長大以後。”
陳漢昇感慨的說道:“肯定像你一樣喜歡浪漫。”
“是嗎?”
蕭容魚也仰着精緻的瓜子臉,五顏六色的煙火映在眼眸裏,璀璨而閃亮。
“我希望她不要太浪漫。”
半響後,蕭容魚輕輕說道:“太浪漫容易喪失理智,容易被人騙。”
陳漢昇看了一眼蕭容魚,小魚兒好像在自言自語。
“小陳。”
半響後,蕭容魚突然說道:“我打算4月份去美國了。”
雖然這已經沒辦法改變,不過陳漢昇依然挽留了一下:“不走不行嗎?”
他一邊說,一邊握住小魚兒的手掌,還是那麼的光滑柔嫩。
“不行。”
蕭容魚很堅決的搖搖頭:“我跟着出來,就是想和你談一下,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去找我了。”
“所以這是談判嗎?”
陳漢昇問道:“那不允許我去找你的理由呢?”
“理由的話······”
蕭容魚把自己的左手,從陳漢昇手掌裏褪了出來,皺了皺鼻子說道:“我感覺自己已經不喜歡你了。”
“biu~”
又是幾道煙花竄上天空,既像金菊怒放,又像牡丹盛開,時而火樹爛漫,時而虹彩狂舞,彷彿能照耀出世間所有人的違心話。
“嗬嗬~”
陳漢昇聽到這個理由,忍不住笑了一聲,動靜有些大,以至於小小魚兒都被驚動了。
她轉頭瞅了瞅爸爸和媽媽,最後又把注意力放在絢爛的煙花上。
“你笑什麼?”
蕭容魚感覺受到了“蔑視”:“不信嗎?”
“信!”
陳漢昇手撐着方向盤,癡癡呆呆凝視着白月光:“但是理由不成立,因爲你仍然長着一副我喜歡的模樣,所以找不找你,你說了不算,我說了纔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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