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婉晴沒想到慕早早會忽然跟她說話，有些受寵若驚的從座位上起身，揉搓著雙手，木訥的點點頭：「好啊。」

「走吧。」慕早早偏了偏頭。

她以為自己可以很絕情，很狠心。可是看着一起成長了十七年的女孩，無論如何都恨不起來。哪怕她不是慕文海親生，哪怕她曾經對慕早早做出那麼惡劣的事情。可是，她就是恨不起來。

樓上，慕早早的房間還跟她離開時候一樣，並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裏面打掃的乾乾淨淨，好像隨時都在歡迎慕早早的到來。

「說吧。」慕早早坐在床邊，仰起臉望着站在她面前的慕婉晴。

慕婉晴似是有些難以開口，看着慕早早旁邊的位子，問：「我可以坐下么？」

「坐啊，這是你的家，不用徵求我的同意吧。」慕早早有些失笑，如今的慕婉晴，變化大的真是有點嚇人。

「可這是你的房間，還是要徵求你同意的。」慕婉晴說話間，在慕早早身邊坐了下來。似乎覺得距離有些太近了，她又往旁邊挪了挪身子。

慕早早看在眼裏，並未多說什麼。

空氣沉靜了片刻，慕婉晴緩緩開口：「我知道說道歉已經無濟於事，我也知道你不想聽。不管怎麼樣，我欠你一句對不起。」

慕早早很想讓慕婉晴有事說事，不要扯這些沒用的。但是看向她的時候，見慕婉晴的眼睛裏並不像以前那樣帶着委屈的淚水。此刻很勇敢的與她對視。讓慕早早那些話堵在喉嚨，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過去的事情我也不想再提，今天還想跟你說的是爸爸公司的事情。」

「爸爸公司怎麼了？」慕早早微微蹙眉，想起剛才在樓下，慕文海的神情的確是有那麼點不對勁。

「你沒發現家裏傭人都請不起了么，爸爸的公司出問題了。」慕婉晴嘆了口氣，情緒低落的低下眸子，道：「可能撐不了多久了。」

「什麼意思？是蘇氏集團不給資金了么？」慕早早問。她不記得蘇靖廷說過這樣的事情啊？而且如今蘇家跟慕家關係雖然說不上很好，卻比慕早早剛跟蘇言之結婚那會兒好太多了。蘇靖廷不至於讓爸爸的公司走上絕境。

慕婉晴搖搖頭：「是爸爸不肯再接受蘇氏的資金了。」

「為什麼？」

「爸爸沒說，但是我覺得他應該不想再靠別人了。」

「可我沒聽蘇家那邊說這件事。」慕早早有些想不通。

「是爸爸沒說，他沒跟任何人說，其實也沒跟我和媽媽說。只是上次我去他公司的時候，無意中聽員工談論，再加上最近爸爸的舉動，家裏的傭人都辭掉了。我自己猜的。」

「所以爸爸並不知道你已經知道了？」慕早早問。

慕婉晴抿了抿嘴，點頭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認識的人都幫不上忙，我也不想讓媽媽知道這件事。」

「為什麼不讓她知道？她是這個家的女主人，本來就應該跟爸爸分擔這些事情。」慕早早有些不爽，還能好處都讓她佔去，事到臨頭卻一點用都沒有么？

「她現在跟爸爸之間的關係很脆弱，爸爸對媽媽頤指氣使的，沒有什麼好臉色。我知道媽媽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情，讓爸爸傷心了。其實有時候我也挺討厭她的。」慕婉晴說着，輕笑出聲：「說出來很大逆不道吧，我竟然討厭自己的媽媽。」

慕早早很想說，林芮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當着慕婉晴的面，還是把這句話咽了回去。人家再不濟，那也是慕婉晴的親娘，她還是不要自討沒趣的好。

「現在如果讓媽媽知道這件事的話，她對爸爸僅有的一點尊重也會消失殆盡。到時候她肯定會離開爸爸，回外公那裏去。爸爸就一無所有了。」

「這才是你真正擔心的事情？」慕早早有些不可思議的望着慕婉晴。

慕婉晴沒有回應，她在想，是什麼地方自己說的不對么？難道又讓早早誤會，覺得她有什麼其他的壞想法么？

她急忙解釋：「姐，我知道以前我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情。我也知道你一輩子不會原諒我。但是爸爸公司這次出事，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幫幫忙。現在這個家已經七零八落，這些話我只能跟你說了。」

「跟我說有什麼用，又不是別人不幫爸爸，是他自己不想。」

「有用的，有用的，爸爸最疼的就是你，你去說說，讓他不要一意孤行。畢竟公司傾注了他這麼多年的心血，如果真的破產了，他肯定會很傷心的。」慕婉晴嘆了口氣，「你如果覺得當初我做的那些事真的不能原諒，因為我的原因不想幫爸爸的話，我可以離開這個家。但是我真的不希望爸爸的公司出事。」

「我想想吧。」慕早早點點頭：「我想想該怎麼對他說更合適一點，說的不好，會讓他覺得受到指責和傷害。」

「真的嗎？那太好了！這個家有救了。」慕婉晴激動萬分，眼睛裏面閃爍著晶瑩。

更讓慕早早覺得難以置信，一個人真的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發生這麼大的改變嗎？曾經慕婉晴的眼淚只會用來博取同情，可現在該博取同情的時候，她沒有半分委屈。反倒知道慕早早會幫忙，自己目的達成的時候，倒是落淚了。

「如果沒別的事，我們下去吧，待時間久了爸爸會亂想的。畢竟我們關係不是那麼熟。」慕早早說着話，從床邊起身，往方便外面走去。

「姐。」身後傳來慕婉晴有些哽咽的聲音：「謝謝你。」

慕早早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開口說道：「那群欺負你的小混混，不是我找的。那段時間我的確對你很失望，但是我沒想過要害你。不為別的，只因為你是我的家人。」

慕婉晴沒有說話，因為她早已經泣不成聲。看着慕早早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她忍不住哭出聲來。

她知道，她知道那些人不是慕早早找的。儘管媽媽到現在也不相信，但是慕婉晴就是知道。可就算她知道，也沒有慕早早親口說出來這種釋然的感覺。

她們還是家人，雖然關係不以前，而慕婉晴也不再過多的奢望什麼。能夠像現在這樣，還可以坐在一起為了爸爸的事情好好說說話，對於慕婉晴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賜。

因為她原本就不是這個家的孩子，又怎麼敢奢望慕文海最愛的女兒是她。

慕早早本來就是慕家的公主，自始至終都是。

從樓上下來，慕早早面帶微笑。

慕文海見狀，鬆了口氣。他還以為慕婉晴又要跟慕早早胡說八道的。雖然他也感覺出來，晴晴性格跟以前不太一樣，可是這姐妹倆發生過那麼多不愉快，還是讓慕文海不能放心。

走到沙發前坐下，林芮自始至終都沒有過來說些什麼。

慕早早想了想，問：「爸，公司最近還好吧？」

「嗯？怎麼忽然這麼問？」慕文海警覺的望着慕早早。

「沒什麼啊，就是想問問，關心一下公司。畢竟那可是爸爸最在乎的東西了。」慕早早面帶笑容，看起來倒真的像是隨口一問。

慕文海稍稍放下心來，手裏端著茶杯，點了點頭：「還好，還好。」

「那就好。」慕早早微笑道：「我現在整天閑在家裏沒有事情做，想去公司找點事情，不知道會不會被嫌棄。」

「你？」慕文海果真一臉嫌棄的瞥了她一眼：「你能把我的小外孫照顧好就挺好的了。再說了，我現在要讓你去公司里上班，言之第一個不同意。我可不想以後被剝奪看外孫的機會。」

「誰說懷孕了不能工作的，適當的活動對身體也有好處。而且你不是一直想讓我去公司幫忙打理么，我辛辛苦苦考到的寶石鑒定師可不是為了裝門面的。」

「那也不行，等你寶寶出生之後，如果你還想上班，我不反對。但是現在，還是算了吧。」慕文海不鬆口。

聽他這麼說，慕早早臉上倒是並沒有多麼失望的神情。她想了了，又道：「那我總得做點什麼事情吧？言之把我管那麼嚴也就算了，你可是我爸，都不疼我的么。」

看着慕早早像小時候一樣撒嬌，慕文海心頭一軟。白了她一眼：「你啊，都多大的人了。懷孕的人都這麼小孩子氣么？」

慕婉晴此時正巧從樓上下來，看到慕早早攬著慕文海的胳膊，父女倆笑意正濃。她以為自己會嫉妒的，像以前一樣，覺得慕早早是眼中釘肉中刺。可是，並沒有。

林芮從廚房裏出來，帶着圍裙對沙發上那對父女說：「準備吃飯了。」

看到慕婉晴站在樓梯口，林芮不悅的嘟囔一句：「我在廚房裏忙的要死要活的，你傻站在那裏幹嘛，趕緊過來添飯。」

慕婉晴忽然就笑了。儘管慕文海不是她的親生父親，可至少她還有一個親生母親。這些年從慕文海身上賺足了父愛，說起來，自己甚至比慕早早都要幸運的多。還奢求什麼呢？

邁步下了樓梯，慕婉晴面帶笑容的往廚房那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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