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早早看了一眼慕文海，見他臉色並不好看。

窗外忽然閃了兩下，房間內都被映照的猶如白晝。緊接著，一聲轟隆響徹天際。

夏日的雨，總是說來就來。淅淅瀝瀝，隨後就嘩啦啦肆意的下了起來。

慕文海同慕早早一起上了樓，慕早早回了她的房間，慕文海也回了自己的房間。

慕文海的睡房，窗戶正對著別墅外面。

慕早早從門外走進來的時候，看到慕文海的房間里並未開燈。那個曾經為她頂天立地的男人身影，此刻正矗立在床邊。黑暗中，人影已經不像記憶中那麼魁梧。甚至仔細看去，慕文海都不及慕早早高。

從什麼時候開始，慕早早心中意識到，爸爸已經沒有太多的力氣去守護她了。反倒需要慕早早來守護，守護她的爸爸，守護這個家。

「讓她進來吧。」慕早早站在慕文海身後，出聲到。

窗外電閃雷鳴，林芮的哭聲還在繼續。

「她對你做過那麼多壞事，你就一點也不恨她么？」慕文海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開口詢問。

「恨，怎麼會不恨。可恨能怎麼樣？日子還要不要過了，難道真的要爸爸跟她離婚嗎？晴晴畢竟才十七歲，難道讓她失去爸爸么？或許擁有的時候不覺得吧，可家庭的不完整，對孩子的影響有多大，只有親身經歷的孩子才會明白。」慕早早深吸一口氣，望著窗外被暴雨沖刷的顫抖的樹葉。

慕文海轉身，邁步往樓下走去。

慕早早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

她很想成為一個狠心的人，對那些所有傷害過她的人，一一還以顏色。告訴爸爸，慕婉晴非他所生，逼著爸爸跟林芮離婚。讓林芮和慕婉晴所有希望都成空。

如果爸爸不同意，繼續傷害她。她更可以讓蘇言之出馬，讓蘇家斷掉跟天海公司所有的合作。

可是，即使這樣又如何？

就算這樣做了，自己就真的開心了嗎？

最後的結果，並不是慕早早真正想要的。如果可以選擇，她還是願意讓爸爸跟林芮好好過，讓這個雖不完美，卻還相對完整的家，繼續安好。

而她跟蘇言之之間，還可不可以繼續安好？

慕早早走到自己的床邊，拉開窗帘。雷雨大作，她的心裡卻漸漸平靜下來。

獨處帶給她的感覺，很安全。

蘇言之開車離開了慕家的別墅之後，並沒有回公寓。

公寓里只有他一個，回去還有什麼意義。想當初公寓空了那麼久，要不是跟慕早早結婚，他也不會搬到那裡去住。如今女主人不在了，蘇言之沒有勇氣面對一個人的黑夜。

車子一路行駛，天上電閃雷鳴，碩大的雨點傾盆而下，澆灌在蘇言之的車窗上。

蘇言之的車子繼續往前開著，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竟然將車子開到了墓地。

車燈亮著，雨刷沒開。外面大雨傾盆，車內安靜的能夠聽到蘇言之的呼吸聲。

猶記得十七年前，蘇言之就是站在這裡，看著裡面一處墓碑前，慕早早穿著一身小黑裙，神情淡漠的站著。

那天也下著雨，下著小雨。慕早早額前的碎發被打濕成一縷一縷的。有些遮在眼前，甚至發梢戳到眼睛，慕早早也一動不動。

她不哭不鬧，只是一個人靜靜的站在那裡。定格成一幅畫，印在蘇言之的心中。這麼多年，從來都沒有消失過。

她怎麼就捨得忘記呢。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這十七年來的點點滴滴。

蘇言之的目光，看向了慕早早媽媽不遠處的另一塊墓碑。雨夜，視線一片模糊。

他拉開車門，黑色皮鞋踩在地上。碩大的雨滴毫不留情的打在蘇言之身上。帥氣的髮型，一瞬間凌亂。

蘇言之邁開腳步，踏入了墓地。

在慕早早媽媽的墓前，他屈膝跪了下來。

「媽……」他叫的是慕早早的媽媽，「真的不可以嗎？就算那不是我的錯，也不可以嗎？」

他聲音帶著一絲悲慟，臉上滑落的液體，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可是，我真的好愛她。從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我知道那時候我們還太小，就等啊等，等到她十八歲成人禮。又怕影響她的學業，想著至少等到她大學畢業吧。只要她大學一畢業，我就跟她求婚。可明明還有一年就畢業了，卻讓她知道了那件事。」

他蒼涼的聲音，被淹沒在嘩嘩雨聲之中。渾身濕透，卻渾然不覺。

「後來爸爸告訴我，我小的時候跟慕婉晴定過娃娃親。當時我已經對愛情不抱希望了。如果娶的人不是早早，那其他的任何一個人，又有什麼不一樣呢？可老天爺就是這麼愛折騰人對么？還是說，這是媽媽你的意思？我只不過從國外回來一個月，準備辦完訂婚宴就走的，為什麼又讓我和早早有交集？甚至……那天在酒店，我那麼不受控制的，要了她……」

想起那天晚上的心動，這五年來的思念，如開閘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我又沉淪了，帶著一絲小小的僥倖。想著早早現在被催眠，既然她選擇和他在一起，那就繼續這樣走下去好了。可是……快樂的日子才過了幾天啊，才幾天啊！」他幾乎咆哮起來：「為什麼不能再久一點，為什麼就這麼短短的幾天？難道要讓我再沉在思念里，愛而不得，一輩子才夠嗎？媽媽，你告訴我，怎麼樣才可以原諒？我知道當年是我媽媽的錯，但是已經十七年了。這些年我心裡所有的懺悔還不夠嗎？還要怎麼樣啊？」

他聲音帶著哭腔，眼眶裡湧出的熱淚，跟冰涼的雨水混在一起。

跪在地上，他彎下腰，頭磕在這墓碑前生硬的大理石板上。嗚咽的聲音，像雨夜裡一頭孤獨又受了傷的狼。

還要怎麼樣啊，他只是想好好去愛一個人，真的有那麼難嗎？

別的什麼都不求了，只要能夠讓他去愛就好。為什麼連這樣簡單的要求，老天爺都不肯施捨。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陽光燦爛的耀眼。

慕早早起床，洗漱，下了樓。

慕文海今天沒有去上班，他想好好在家裡陪陪女兒。

下樓之後，慕文海身上帶著圍裙，對著慕早早慈祥的笑了笑：「早早，起來啦。快去洗手，過來吃飯。」

慕早早環視了一圈房間，問：「小媽呢？」

「她昨天晚上喝多了，還沒起床，我們先吃。」慕文海說完，又邁步進了廚房。

早餐是中式的，小米粥跟包子，還有爸爸剛炒的幾個小菜。

「隨便吃點就行了，搞的這麼隆重。」慕早早嘴上雖是這麼說，但看著這樣的早餐，還是很有食慾的。

「你現在可是特殊時期，更要好好照顧自己才行。不能再像以前那麼任性了。」慕文海囑咐著。

「好了啦，我這都快當媽的人了，不要再把我當小孩子了。」慕早早有些無奈，話語中帶著撒嬌的味道。

慕文海卻道：「你就算以後當奶奶了，在我眼裡，也是孩子。」

從樓上下來的林芮，聽到餐廳里爺倆的話，身影微微一頓。

她身上的睡衣，是昨天晚上慕文海幫她換的吧？當時醉的一塌糊塗，只記得後來下起了雨，她被淋的渾身透濕。最後連怎麼進門的都忘記了。沒想到，慕早早竟然從蘇家回來了。

慕早早懷孕了？

呵……

慕早早可倒好，嫁了中海市首富，成了人家的寶不說，現在跟慕文海的關係比以前更好。她這一懷孕，蘇家對她肯定更好了吧？慕文海為了公司，也肯定要好好巴結慕早早才行。如此看來，林芮和慕婉晴倒沒有任何價值了。

想到這裡，林芮心中暗罵自己，當初如果不幫著慕婉晴任性，乖乖的跟蘇言之訂婚，現在受盡萬千寵愛的人，就是慕婉晴了吧。母憑子貴，她也會因為慕婉晴的身份，成為這個家裡最尊貴的一份子。

可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賣後悔葯的。

慕婉晴這輩子都不能再懷孕了，而且現在還一個人躺在國外的醫院裡，承受著病痛的折磨。

她已經輸的太多，不能再貿然行動了。

林芮遲疑了片刻，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別墅。

早飯過後，慕早早上樓回了房間，路過爸爸卧室的時候才發現，房間里空空如也，並沒有看到林芮的身影。而剛才她下樓時，房間的門明明是緊閉著的。

林芮已經起床，而且悄悄的離開了。

「早早，你很久都沒有陪我去參加宴會了吧。」慕文海從樓下上來，笑著對慕早早道。

「怎麼了？」

「晚上公司里舉辦一個慈善晚宴，雖然規模不是很大，但也算是爸爸公司的第一次。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讓你為活動剪綵。」

「慈善晚宴？什麼形式的？」慕早早問。

「上次不是去南非么，進了一批很稀有的寶石。因為蘇氏撤資，所以暫時公司在南非那邊的新項目開發不了了。前期公司做的投資，我不想浪費。所以就把這次沒能開啟的項目，當成一次慈善活動。把南非那邊進來的稀有寶石，進行拍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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