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輪過了最高點，開始緩緩下落。

蘇言之一手擁著慕早早，另一手攬着陸小小，眼睛注視着漸漸開始西斜的太陽。思慮片刻，緩緩開口。

「上帝爺爺給我的考驗啊，要比你和早早麻麻的更嚴格哦。」

陸小小瞪着亮晶晶的眸子，一臉好奇寶寶的樣子，等著蘇言之繼續開口。

「我一出生，就差點被媽媽丟進烤箱裏當成小豬烤了吃。後來等我再大一點，塞不進烤箱了，媽媽就開始打我。」蘇言之說這些話的時候，神色淡然，臉上甚至還帶着微微的笑容。好像說的是別人的事情，他只是一個旁觀者一般。

陸小小嚇得抬起小手捂著嘴巴。

蘇言之繼續道：「再後來，媽媽又生了弟弟。弟弟跟我一樣，差點被幾次塞進烤箱。那個時候，我雖然還小，但是因為通過了上帝爺爺的考驗，已經可以保護弟弟了噢。」

他甚至像是在炫耀，炫耀這樣不堪的悲慘童年。

「那後來呢？」陸小小問。

「後來，媽媽差點殺死弟弟。因為太自責，就把自己殺死了。」

「啊！」陸小小因為受到驚嚇，有些害怕的縮進了蘇言之的懷裏。

慕早早一臉擔憂：「你跟個孩子說這些，會不會太殘忍了。」

「沒什麼殘忍，當時我親身經歷的時候都過來了，如今只是當個故事聽，小小可以承受。」蘇言之臉上仍舊是那種淡然的模樣，低頭看了一眼縮在他懷裏的小人兒，問：「小小，你怕么？」

小小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這是上帝爺爺的考驗，帥粑粑都不怕，小小也不怕。」

蘇言之疼愛的緊了緊懷裏的陸小小。

「那，帥粑粑的媽媽也去世了么？」陸小小揚起笑臉，眼中帶着淚花。

蘇言之點了點頭，勾唇笑着說：「是啊，因為上帝爺爺要讓帥粑粑守護早早麻麻，守護小小，守護弟弟，守護周圍在乎的人。所以，就把媽媽帶到另外一個世界了。」

陸小小沉寂下來，腦袋瓜里不知道在想什麼問題。

摩天輪緩緩下降，空氣中忽然靜謐下來。陽光無聲的灑落，暖洋洋的。

從摩天輪上下來之後，陸小小的臉上，佈滿堅定：「以後小小再也不要哭鼻子了，上帝爺爺相信小小會很勇敢，我一定可以做到的，對不對？」

「對，小小是最棒的。」蘇言之給了她一個肯定又鼓勵的眼神。

陸小小喜笑顏開，要從蘇言之的懷裏下來：「帥粑粑，我要自己走。」

「好。」蘇言之把陸小小放到了地上。

看着陸小小一個人勇敢的走在前面，慕早早有些擔憂。

「她才這麼小，讓她知道這些事情，讓她學會勇敢，會不會太殘酷了？」

「那你十歲的時候，失去了母親，就不殘酷么？」蘇言之面色平靜的望着慕早早。

慕早早身子一僵，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

「每個人都要成長，自己不想成長的，命運會推著成長。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讓小小自己自覺長大，而不要承受過那麼多痛苦之後再學乖。那樣有多痛，我們都知道，不是嗎？」

慕早早覺得胸口似乎被什麼東西狠狠擊中，那種鈍痛，幾乎讓她一時間喘不過氣來。

是啊，他們都知道。

那段黑暗的看不見一絲曙光的日子，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現在已經記不得了。只是不想再回到以前，不確定再經歷一次那樣的痛楚，還有沒有力氣從深淵裏爬出來。

陸小小從不遠處跑了過來，小小的身影有些着急。

「早早麻麻，我想吃雪糕。」

此時，蘇言之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陸深打過來的。將電話接了起來。

陸小小很懂事的沒有出聲，因為每次爸爸打電話的時候，都不允許她出聲。

蘇言之臉上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慕早早意識到，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掛了電話，蘇言之神情有點嚴肅，跟慕早早交代一聲：「診所那邊有患者鬧事，我過去看看。你跟小小先在這裏玩著，玩夠了我找車過來接你們。」

「事情很嚴重么？」慕早早一臉擔憂。

蘇言之不想讓慕早早擔心，搖了搖頭：「沒什麼事，我過去看看就好。」

「注意安全。」

「嗯！」

蘇言之蹲下身來，囑咐陸小小：「小小乖，讓早早媽媽陪你玩，蘇爸爸一會兒來接你回家好不好？」

小小乖巧的點點頭，似乎也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並沒有多說什麼。

「那我走了。」

慕早早抱着陸小小，目送蘇言之離開。

「早早麻麻，帥粑粑幹什麼去了？」陸小小一臉不解。

「他啊，給病人治病去了。走吧，我們繼續玩。」慕早早抱着陸小小，邁步往雪糕店那邊走了過去。

不遠處，錢瑩看見蘇言之離開。她的眉眼，漫上一抹詭異的笑容。

陸小小和慕早早拿着雪糕，一邊吃着，一邊在歡樂谷逛游著，找尋下一個好玩的。

雪糕只吃了一半，陸小小臉色有些難看，捂著肚子不肯往前走一步。

「怎麼了？」慕早早關切的蹲下身來。

陸小小難受的一張小臉皺到一起：「早早麻麻，我肚子疼。」

「肚子疼？是不是吃雪糕吃的？」慕早早將她抱了起來。

陸小小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是難受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很想堅強一點，像帥粑粑說的勇敢一點，可眼淚還是不爭氣的在眼眶裏打轉。

「沒事，一會兒就好了。」陸小小強忍着難受，扯出一抹笑容。

慕早早將她手裏的雪糕拿過來，連同自己手裏的，一起丟進了垃圾桶裏面。

「別着急，我帶你去看醫生。」

陸小小很想說不用，最終卻還是無力的趴在了慕早早的肩上。

不遠處，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她輕喚出聲：「麻麻……」

「不要怕，小小，看過醫生就好了。」慕早早以為陸小小在叫她。

「還真當我這個媽媽是不存在的。」身後，錢瑩的聲音忽然響起。

慕早早頓住腳步，回頭看向她。

這是錢瑩第二次看到慕早早陪着陸小小來歡樂谷玩，才幾天的時間，已經來過兩次了。看樣子，陸銘跟慕早早之間的關係，也緩和了不少嘛。那介不介意她說一點五年前的事情給慕早早聽呢？

想起蘇言之曾經說過的話，倘若讓他知道，錢瑩刻意靠近慕早早，恐怕她跟蘇言之之間，就真的沒有任何可能了。這樣的險，錢瑩並不想冒。

她暗自攥了攥拳頭，臉上漫上一層慈母笑，對陸小小招招手：「小小，來麻麻這裏。」

陸小小有些遲疑的看了慕早早一眼，慕早早緊緊抱着懷裏的她，並未有分毫的鬆動。想起上次在醫院裏，錢瑩對陸小小的所作所為，她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小小。」錢瑩見陸小小竟然不聽她這個親生母親的話，心頭湧上一股懊惱的情緒。

「早早麻麻……」陸小小在徵求慕早早的意見。實際上，她還是很想去麻麻的懷抱，血緣這種聯繫，真的跟奇妙。儘管麻麻曾經傷害過她，可陸小小還是覺得在麻麻的懷抱里會安全，不會出什麼事。可能這是十月懷胎的一種安全感吧，外人沒辦法給的。

「錢瑩，你想做什麼？」慕早早沒有輕易把陸小小交出去。今天陸銘打電話交代她照顧陸小小，她自然會盡職盡責。別說是錢瑩有可能傷害陸小小了，就算錢瑩真的心疼陸小小，慕早早也會仔細考慮一下，到底要不要把陸小小交到她的手上。畢竟，現在的錢瑩並不是一個思維很正常的母親，她必需第一時間保護陸小小的安全，這是她今天的職責。也是身為幼兒園老師這麼久以來的慣性思維。

「我不想跟你說話，趕緊把我女兒還給我。」錢瑩仍舊不想正面跟慕早早起衝突。

「你要是有話，直接這樣跟小小說就好了。我是不會把她交給你的。」慕早早態度明確，一臉堅決。

「你！」錢瑩嬌小的身軀，因為憤怒而有些顫抖，隨後，她盡量讓自己情緒平靜下來，又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是她母親，一個母親想要跟自己的孩子接近，還要經過你這個外人的同意么？」

「我不是外人，小小也是我的學生，身為她的老師，保護她的安全，是我的職責。」慕早早也不甘示弱。

「老師？」錢瑩哼笑，「我記得上次就是因為你，差點害死你的一班學生。校長不是把你開除了么？你還有什麼臉面再說自己是他們的老師？你盡到一個老師的職責了么？」

「不管怎麼說，我是不會讓小小過去的。」

「你問過小小的感受么？如果她也說不想到媽媽懷裏，我現在就走。」

聽着錢瑩的話，慕早早望向了陸小小。

陸小小臉上有些為難。一邊是她很喜歡的早早麻麻，另一邊是她很依賴的親麻麻，她知道兩個麻麻在吵架，也知道自己如果選擇了其中一個人，另外一個麻麻可能會不開心。所以，她真的好難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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