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珺玦這心裏就犯起了嘀咕,又想想也沒惹她啊,這是生的哪門子氣。
剛要問,榮昭突然就回過頭,正視着他,還帶着怒意,「蕭珺玦你說你是不是將我——」
喂狗了。
後半截話硬生生咽了回去。能怎麼說,難道說你上輩子逼我的宮。
「什麼?」蕭珺玦不明所以,心中納悶,又一想,以為是做戲委屈了她的事,於是道:「我只是希望知道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委屈你了。」
他很少這樣語氣溫柔,將榮昭攬在懷裏。做了幾天的戲,這樣動作也變得很自然。
「別生氣。」低低沉沉的聲音,又帶着絲絲暖意,傳在耳畔,連骨頭都覺得酥了。
榮昭提醒自己一定要矜持,不能受誘惑,但她的意志力實在是薄弱,前一刻還在為上輩子的事生氣,下一刻就已經原諒他了。
反正是上輩子的事,人生還是向前看的,何必抓着過去不放。
「你都不告訴我,難道在你心裏我不值得你信任嗎?」榮昭跟沒骨頭似的,往他身上一窩,聲音軟軟綿綿。
想想又覺得他可氣,還以為自己的美人計已經奏效,蕭珺玦終於拜倒在她的花容月貌之下,誰想到原來都是他做出來迷惑史晏的。
雖然憑她的聰明一早就發覺不對,但又不甘心,難道她不夠美不夠嬌嗎?
蕭珺玦真是很難把握她這風一陣雨一陣的性子,「你的性子太直,若是說給你,你還不得直接去質問史晏,那不是壞了我計劃嗎?」
榮昭想想也是,她可不會做戲,萬一面對史晏時讓他瞧出端倪,那不誤事了。但再一想,這是什麼意思?是說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嗎?
控訴的眼神濕漉漉的眨著,榮昭與蕭珺玦眼對眼,「所以,你就要搭上我的名聲嗎?你知不知道前幾日我天天被人罵作妖婦啊?」
手指頭一下一下點在蕭珺玦的心窩上,「你這種人啊,為了打仗連妻子都能搭上。」
蕭珺玦面容驀然一肅,「為了豐城的百姓,就是搭上我這條命都在所不惜。」
進城的時候百姓跪在大道兩邊,紛紛叩首謝恩,謝他救了他們的命。但他們不知道,真的救他們的是那對老夫妻,至始至終他都記得老爺子臨死前的話。
榮昭喉頭梗塞,平時她是無理也要辨三分,但此時竟不知如何反駁。
長歌城歌舞昇平,紙醉金迷,她滿眼皆是繁華太平。若不是因為蕭珺玦,她一輩子都不會走出長歌城,不會看到長歌城外的景象。
曾經,她以為所有的地方都和長歌城一樣,處處繁榮富裕,安居樂業。卻從不會想到飽受戰爭的老百姓會遭受怎樣的日子。
史晏一次次從中作梗,延誤戰機,使得陽城久攻不下,又泄漏蕭珺玦失蹤消息,在豐城危難之際,把持軍權,按兵不發,致使豐城淪陷。
日出軍隊卑鄙無恥,大戰時拿着豐城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當盾牌,讓一向驍勇善戰的蕭珺玦也是一籌莫展。
幸而夜梟發現史晏與敵國互通消息,這才將計就計,讓史晏和日出大軍中了計。
榮昭看得出,即便豐城得解,但蕭珺珺仍是心存羞愧,他是責怪他自己沒有事先洞察先機,不然,豐城不會失守,不會死這麼多無辜的人,陽城也不會一直久攻不下。
可是,這不能全怪他,誰都不會想到聖上派來的監軍,太子太傅,皇后的娘家人,會為了一己之私,親手送大周百姓入地獄。
榮昭慢慢摘下他的面具,他的面旁堅毅而隱忍,那是多年來蓄積在心裏的情感,隨着日月的沉澱,浮現在臉上。
但如今的臉龐,又多了幾絲憂愁而羞愧,榮昭看着他,心裏覺得酸酸的,她心疼他。
她從不曾真正的去了解他,是,她喜歡他,喜歡他武功高強,崇拜他的英雄氣概,迷戀他的丰姿颯爽。
只是這些只是少女懷春的愛戀,她從不曾想着剖開他的內心去探一探他的內心,她從不想為何他一直活在面具之下,為何一顆心永遠都是冰冰涼涼。
可這一刻,她心中對他的感情就像是上漲的潮水,像翻湧的岩漿,在一層層的遞增,那種以前被她稱之為喜歡愛戀的東西,從心頭慢慢擴散到四肢百骸去,填充着她身體里的每一條血液之中。
「蕭珺珺,我心疼你。」榮昭情不自禁宣之於口,她的眼睛彷彿注入了一池的瀲灧春波,深深的牢牢的凝視着蕭珺玦,那樣的專註,那樣的深刻,手臂緊緊的抱住他,彷彿是要讓他揉進自己的心裏,讓他知道她有多心疼他。
蕭珺玦的雙眸中有流光溢彩轉動,他在榮昭的明媚如星的瞳仁里看着自己真切的面龐,那冰封的心竅湧進一股暖流,只覺得好似心裏沒那麼冷了。
第二日榮昭一睜眼就看到睡在身邊的蕭珺玦,她很少會在睡醒后看到他。他總是早出晚歸,她又是個愛誰睡懶覺的,每次同床醒來,她的身邊幾乎是空的。
她側着身子,手掌撐著頭,細細的看着蕭珺玦,越看越是歡喜。
他穿着一件純白色寬大衣服,襯的他容顏越加俊秀絕逸,眉眼如山,唇瓣如花,自帶着一種冰山雪蓮的孤清絕世,讓人望之只覺只敢遠觀不可褻玩。
遠觀了一會兒,榮昭就起了褻玩的心思。
手若有若無的描繪着他的臉龐,從眉眼到鼻樑,最終索定在他的雙唇上。
他唇瓣粉白,糅合著凌厲的線條,即便睡着,也震懾著威儀,看在榮昭眼裏,只覺得誘惑十足,心裏好似有隻小蟲子蠱舞着她想要一親芳澤。
榮昭嘴唇輕輕抿了抿,慢慢伏下身,一點點的靠近著,準備偷偷嘗一嘗他嘴唇的味道。
「王爺王妃,榮侯世子和護國公府的顧四少爺來了。」夜鷹的聲音不合時宜的在房外響起,榮昭沒得逞。
聽到聲音蕭珺玦倏然睜開眼,入眼就看到進入咫尺的榮昭。榮昭猝不及防,她尷尬的對視着他,臉紅了一片,和熟透的鴨子似的。
嘿嘿一笑,榮昭都覺得自己笑的特別傻,還說了一句讓她更加覺得自己是傻帽的話,「我沒想親你。」
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榮昭恨不得咬了舌頭。
「王爺?王妃?」夜鷹沒得到回應,又喚了一聲。
「聽見了。」榮昭閉閉眼,沒好氣喊道。她看着依舊面無表情的蕭珺玦,心氣一鼓,在他的臉上重重的親了一口,「啵」一聲,那叫一個理直氣壯,「怎麼,我就是想親你,不行啊?」
蕭珺玦臉旁肌肉線條綳了綳,咽咽喉嚨,一雙眼睛無處安放,只覺得脖頸發燙。
這種無聲的反應榮昭已經見怪不怪,也不指望從他嘴裏說出什麼,扯掉衣架上的衣服往身上一披,榮昭下了床,嘴裏碎碎道:「來的真不是時候,壞了我的好事。」
蕭珺玦望去她一眼,在榮昭背對着他的時候,摸了摸被她親吻過的地方,嘴角勾起深深的弧度。
見到榮曜,榮昭就劈頭蓋臉的來了一句,「你不在長歌城好好獃著,跑這來幹什麼?」
本來榮曜還滿臉喜滋滋的,霎時這笑容就凝固了。
榮曜很不高興,「你以為我喜歡來啊,要不是你一聲不吱就偷跑出來,父親擔憂你的安危,我哪會這麼倒霉跑到這鬼地方。要不是你,小爺我現在還在國色天香樓里逍遙自在哪。」
「榮曜,你又趁我不在長歌城去青樓,你是不是皮癢了?」榮昭的着重點在他的最後一句話,狠狠揪住他的耳朵,「你這個不長進的色鬼,我警告你多少次不許去青樓,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啊?」
「沒有沒有,我不敢,我就是隨便說說,你走了后我都沒有去過,不信你問錦豐表哥。」榮曜就是個慫包,立馬服軟。
榮昭對着一旁的顧錦豐提提眉,顧錦豐點點頭,道:「確實沒再聽說他去過。」
榮昭信得過顧錦豐,放了手,但還是不忘威脅榮曜,「暫且先信你,等我回去之後知道你說謊,看我怎麼收拾你。」
對待顧錦豐的態度與對待榮曜簡直是天壤之別,一轉頭榮昭對着顧錦豐喜笑顏開,拉着他的胳膊親切道:「表哥你怎麼也跟來了?一路上累不累?」
「不累,榮曜自己來姨夫也不放心,索性我又沒事,就陪他一道來。」顧錦豐溫文爾雅,說話輕如雲,打量着她,心疼道:「你瘦了。」
「瘦了就不好看了?」榮昭看到他們心裏高興,喜滋滋與他說笑。
顧錦豐溫柔的笑容如沐春風,「好看,昭妹妹什麼時候都好看。」
「還是表哥你會說話。」榮昭親昵靠在顧錦豐肩上一下。
榮曜撇撇嘴,怎麼他和錦豐表哥是一起來的,態度卻這麼不同啊。他才是她親弟弟。
他摸著耳朵,真疼啊,以前也被揪耳朵,但也沒這次疼。他耳朵受罪,所以只有用嘴攻擊,「她那麼胖,瘦點也不算多,我看瘦的還不夠。」
「你再說一遍。」榮曜一個厲眼掃過去,威脅道:「看我不撕爛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