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里,太后陰沉著一張臉,鐵了心要盤問個清楚明白。
她吩咐榮福帶了人下去盤查,太醫院,錦瑟宮,包括陸襲原本做事的地方,看看有沒有知情的人。
周遠,璇璣全都跪在地上,自然是一口否認,連聲喊冤。
雅婕妤對著陌孤寒哭得梨花帶雨,泣聲央求。
宮裡的人聽說太后盤查璇璣與周遠的事情,自然不乏有落井下石的,牆倒眾人推,有人出來作證,盡數兩人的不軌之處。雖然多是捕風捉影之言,但是三人成虎,太后和泠妃就愈加篤定這周遠和璇璣之間定是不清不楚,有貓膩。
甚至還有人在石蘊海揭發周遠假山私會那一夜,親眼目睹璇璣大半夜裡鬼鬼祟祟地回到錦瑟宮。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雅婕妤宮裡的丫頭香草。她與璇璣不睦,眾所周知,平日里處處被璇璣壓一頭,如今聽聞璇璣與周遠有私,立即雪上加霜,給璇璣一記當頭棒喝。
矛頭全都毫不留情地指向了周遠。
面對著眾人指證,璇璣百口莫辯,跪在地上戰戰兢兢,手足無措。而周遠緘默不語,眸光閃爍,不知道究竟在暗中盤算什麼。
你來我往,爭辯不休。
陌孤寒終究是不耐煩,沖著榮祥使了一個眼色,榮祥立即會意,尋個借口,說是御書房裡有大臣等待議事,將陌孤寒從苦海里拯救出來。
陌孤寒一走,雅婕妤更是失了能為自己做主的主心骨,六神無主。
太後轉向雅婕妤,唇角帶著一抹譏諷的笑意:「雅婕妤,此事你如何解釋?」
雅婕妤自然是一口咬定自己冤枉,一把鼻涕一把淚,將自己推脫一個乾乾淨淨,如何都不肯招供。
「太后,妾身伺候了您這麼許久,是怎樣膽小如鼠的脾性您是知道的,如何會有這樣大的膽量?更遑論是誣賴泠妃娘娘?您可不能聽信這些奴才們的一面之詞,就冤枉了妾身。即便是有,妾身也毫不知情。」
泠貴妃譏諷一笑:「若是說陸襲一事,是那丫頭憑空捏造,誣陷周遠,也就罷了。可是如今這麼多人指證你的丫頭,那可就委實解釋不通了。最簡單的法子,讓宮裡嬤嬤給璇璣驗身,看看是否還是清白的丫頭,不就真相大白了?」
璇璣一聽,駭得那是花容失色,渾身抖若篩糠,連聲哀求。這可是頂頂丟臉的事情,以後還如何在宮裡抬起頭來?
太后亦是一聲冷哼:「哀家年歲雖然大了,但是還不至於老糊塗,誰是誰非,這青紅皂白也看得清清楚楚。你們若是不肯招認也無妨,哀家也沒有這麼大的心力盤問下去,直接交給慎行司處置好了。看看是你們的骨頭硬,還是慎行司的皮鞭厲害?」
璇璣聞聽動刑,駭得面如土色,慎行司里轉一圈,出來不死也要脫層皮,人也就廢了。
這兩種,她哪一樣都不想沾。
已經有小太監上前,就要拉扯璇璣。
璇璣無奈之下,硬著頭皮啜泣道:「奴婢,奴婢願意接受驗身。」
她坦然應下,泠貴妃倒是又一聲冷笑:「即便沒有破了身子,也不代表你們兩人沒有私情。」
一旁沉默的周遠終於忍不住,膝行兩步上前,對著太后咬牙語出驚人:「太后,小人真的冤枉!小人素有頑疾,一直不舉,莫說是讓那陸襲有孕,就連雲雨都力不從心。又何來的與璇璣姑娘私會一說?此事乃是有人蓄意栽贓陷害,懇請太后明察,還周遠一個清白。」
周遠一句話,猶如平地一聲雷,在座的眾人全都驚呆了,瞠目結舌。
一個男人,若是敢於當眾這樣揭自己的短,那便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畢竟這種毛病對於一個男人來講,那可是奇恥大辱。就算是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以後在人前也抬不起頭來。
太後有一點猶豫,因為若是周遠此話當真的話,就如周遠所分辯的那般,別說璇璣一事,就連陸襲有孕之事,也有待考量了。
「你說的可全都當真?」太后將信將疑地問。
周遠又是一個頭重重地磕下去:「太後娘娘,小人怎敢拿這樣的事情玩笑?一直以來,小人都在研究怎樣治癒自己的病,若是太后不信的話,可以差遣侍衛到小人的葯室翻看,小人平素看的醫書全都是諸如此類的方子,否則,小人如何會對五石散這般了解?」
一番話說的言之鑿鑿,令人毋庸置疑。
太后和泠貴妃二人面面相覷,啞口無言。
雅婕妤的眼淚還掛在臉上,璇璣依舊還是手足無措的姿態,卻在那一瞬間就不約而同地挺直了腰板。
「懇請太后明察,還我們一個公道。」
明察?這種事情怎麼察?
太后和泠貴妃頓時呆愣住了,不知道究竟應該如何繼續下去,信還是不信?
太後身后的榮福小心湊過來,伏在太后耳邊低聲道:「這種腌臢的事情交給奴才去檢查就好。」
太后扭頭看看榮福,想想也是,何須尋太醫過來給他診斷,宮裡的閹人們對於這種事情最有自己的門道。
太后輕咳一聲,揮揮手,沖著榮福道:「交給你們了。」
榮福立即領命下去,對周遠那可是絲毫不客氣,連拖帶拽地就帶進一旁的側室之中。
榮福作為首領太監,自然是懂得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的道理,但是唯獨,他自己作為閹人,最是痛恨這宮裡侍衛或者太醫與宮人有染,因此看著周遠那是橫豎不順眼。
他望著周遠就是冷冷一笑:「周太醫,真不好意思,上面交代的差事,小的也不敢馬虎,為了能替你洗清罪責,多有得罪。」
周遠心虛,駭得大汗淋漓,連連說好話。
榮福輕嗤一聲,轉身就吩咐跟前的小太監:「去,牽條沒牙的老狗進來。」
周遠不知道他究竟是用什麼手段,又驚又駭:「榮福公公,本官真的是冤枉的,還請榮福公公手下留情。」
榮福斜著眼睛看周遠:「周太醫不用害怕,小的知道分寸。只要你乖乖地配合,一會兒查驗完畢,就可以交差了。周太醫,麻煩你把褲子解下來吧?」
周遠緊緊地扒著自己的褲子,哪敢鬆手,萬一那不長眼的畜生一口下來,自己豈不就跟這群閹人一樣,斷了命根了?
榮福見他拒不配合,一扭頭,尖聲尖氣地吩咐:「扒了。」
小太監們立即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就將周遠褲子扒了下來,摁倒在地上。
老狗已經牽了過來,耷拉著腦袋連點精氣神都沒有。
榮福伸手接過一旁小太監遞過來的半瓶子香油,獰笑著盡數倒在了周遠的襠上,然後沖著那牽狗的太監努努嘴。
眾人鬨笑聲里,那人上前兩步,就鬆開了手裡的繩子。
老狗因為掉了牙,飢一頓,飽一頓的,聞到香味早就抬起頭,垂涎三尺。繩子一鬆開,上前就埋下頭,「呼噠呼噠」地開始舔舐。
這下可將周遠嚇得不輕,手腳都被小太監鉗制著,絲毫動彈不得,又不敢掙扎,唯恐一個動彈,那老狗再一口叼了。他緊緊地閉著眼,嚇得幾乎魂飛天外。
榮福和幾個小太監眼巴巴地盯著,見那老狗「呼哧」半晌,周遠耷拉著腦袋,絲毫反應都沒有。
有人將信將疑地問榮福:「福總管,這辦法行不行?周太醫這就算是有通天本事,嚇也嚇軟了。」
一陣鬨笑,令周遠一張臉火燒火燎,紅了又紫。
旁邊的小太監搗搗他:「要不你試試?」
「滾!哪壺不開提哪壺!」
榮福低垂下眼皮,斜著看周遠無動於衷的襠部一眼,輕嗤一聲:「慫貨。」
然後一抬手:「罷了,讓周太醫把褲子提上吧。」
小太監放了手,周遠受此羞辱,顏面掃地,恨得簡直咬牙切齒,卻不敢表現出來,低垂著頭提起褲子,一聲不吭。
榮福「呵呵」一笑:「周太醫以後,這可是前途無量啊,眾位主子們鐵定待見你。」
言辭里話中有話,多含譏諷,這言外之意便是周遠患了這暗疾,便算不得男人了,以後宮裡娘娘們若是有什麼難言之隱,肯定都會尋周遠看診。
周遠一張臉憋成紫色的茄子,哭喪著,還要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太后那裡還勞請榮福公公據實稟報。」
榮福冷冷一笑,扭身就回去向著太后交了差。
「啟稟太后,周太醫所言句句屬實。」
這話一出,就連下面的雅婕妤與璇璣心裡都犯了嘀咕,偷偷地對視一眼,面有詫色。
她們俱都不知道,上次周遠與璇璣在偏殿房裡偷情,被雅婕妤石破天驚地一嚇,那周遠頓時就疲了,自此以後再也沒有重振雄風過。他自己苦惱了這許多時日,尋了許多的法子都無濟於事。
也正因為此,可以說是因禍得福,他才敢有恃無恐地面對月華的質問,面不改色。
原本是掌握了許多的罪證,眼看勝利在望,被周遠一句「不舉」全都推翻開來,逼進了死胡同。
周遠喊一聲冤,雅婕妤頓時抖擻起精神來,士氣高昂:「太後娘娘明鑒,那陸襲壓根就是在胡說八道,挾私報復。周遠又揭發了皇后,所以皇後娘娘心裡對周遠也有記恨,才攀扯上我家璇璣。」
此事太后心裡有底兒,所以即便雅婕妤辯解,仍舊是將信將疑。泠妃卻是聽信了她的辯解,覺得自己的確中了月華的離間之計。
「若是只有陸襲一人攀扯也就罷了,這麼多人全都指證,又該作何解釋?再說了,周遠那是御醫,想要在身體上動點手腳,矇混過關,那是輕而易舉。」
雅婕妤見太后仍舊心存疑慮,眉頭一皺,便計上心來,趁機倒打一耙,反咬月華一口。
「太後娘娘,暫且不說別的,您想想適才妾身救你的時候,皇後娘娘不是說去換衣服去了嗎?如何去而復返?她身上的衣服如何原封未動?她可是與貴妃娘娘一塊回的御膳房。您想想,這暖閣離御膳房多遠?就算是聽聞了驚變也不能立即趕到啊?這就是疑點啊。
而且那纖歌為何對皇后那樣偏袒,主動站出來給她開脫罪行?皇後分明是害怕我們查到她的頭上,所以故意將這髒水潑在妾身身上,轉移您的視線。」
這俗話說的好,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便是這個意思。一時間太后被整得暈頭轉向,自己也理不出個頭緒來。
正頭大的時候,有宮人慌裡慌張地闖進來,嚇得面如土色,一進門就跪倒在地上,稟報道:「啟稟太後娘娘,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