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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保衛戰 - 第一百零五章 陳年舊事字體大小: A+
     

    最初的時候,兩人步子不協調,心裡又都沒來由地有些許緊張,腳步凌亂,難免磕絆。

    兩人相視一笑,再走的時候,都從容悠然一些。陌孤寒刻意放慢腳步,遷就著月華,兩人生生在嚴寒的夜裡,走出盎然春意來。

    「明日這些雜事便交給奴才們去做,你用不著這樣勞累。」

    月華輕輕地「嗯」了一聲:「還是蠻有趣的。」

    「喜歡可以在清秋宮裡自己做來玩玩,太后那裡自然有朕擋著。」

    月華將身子向著陌孤寒又靠了靠,陌孤寒立即低頭問:「是不是冷?忘記給你拿一個捧爐了。」

    月華搖搖頭:「不冷,只是想離皇上近一些。」

    陌孤寒攬著她肩的手便緊了緊。

    月華低著頭,看琉璃燈的燈影在陌孤寒腳尖上打著旋,隨著他的步子如水紋一般一漾一漾。

    他的腳挺大,但是很周正,穿著錦緞綉金龍朝靴,走起路來的時候,穩如山石。

    再看自己的綉靴,雖然不是尖尖的三寸金蓮,但是大抵也只有陌孤寒的巴掌大小,掩在裙擺下面,蓮步輕移,就能搖曳出風扶楊柳的綽約多姿。

    男人與女人,同樣的骨血,卻是天壤之別。

    「是不是走累了?」陌孤寒見她默然不語,沉聲問道。

    月華揚起臉,一臉的認真:「沒有,巴不得能一直這樣走下去呢。」

    一陣漣漪在陌孤寒的心裡緩緩蕩漾開,甜言蜜語誰都喜歡,他也不能例外:「那朕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了。」

    月華輕輕地「嗯」了一聲,就乖巧地不再多問。

    陌孤寒輕輕地攬著她,徑直帶她走到了蘭汀水榭,然後頓住了腳步,放開月華,當先躬身進了假山石裡面,扭過頭來,沖著月華道:「進來。」

    月華有些猶豫,怯生生道:「這裡......」

    「進來!」陌孤寒並不解釋,只是重新開口催促。

    月華方才也一躬身,走了進來。

    陌孤寒轉過頭,望著月華,神采奕奕:「上次在這裡見到你,你是在做什麼?」

    月華抬眼瞟了一眼一旁的假山石,細聲道:「妾身曾經在那裡藏了一樣東西,那次進宮路過這裡的時候突然便想了起來,想進來看看是否還在的,沒想到竟然驚擾了皇上,請皇上恕罪。」

    陌孤寒的臉上明顯有喜悅在跳躍,笑意直達眸底,歉意地對月華道:「是朕不好,不分青紅皂白便出手傷了你。」

    月華赧然一笑:「今日皇上怎麼便想起帶妾身到這裡來?」

    「你向來聰慧,猜猜看。」

    月華的手不由自主便扶上了腰,怯生生後退一步,滿臉委屈:「打也打過了,訓也訓過了,總不會還要秋後算賬吧?」

    陌孤寒見她刻意裝腔作勢,心裡好笑,將琉璃燈籠掛在假山之上,然後轉身向著假山縫隙里伸進兩指,輕車熟路摸索出一個布包來,在月華面前晃晃:「朕想考考皇后,是否知道這帕子里藏的是什麼?」

    月華眼巴巴地盯著那帕子包裹的東西,雀躍不已,滿臉歡欣:「我的兔爺竟然還在!」

    陌孤寒笑吟吟地將帕子打開,裡面果真是一隻兔爺刺繡的精巧香囊,身披盔甲,手持葯杵,騎在老虎身上威風凜凜。

    「自然在,朕一直都將它當做寶貝一樣藏著,誰也不許踏進一步。」

    月華伸手去接,半截卻生生頓住了,驚愕地抬起頭:「皇上如何知道這裡藏了兔爺?那,那個......」

    陌孤寒略有忸怩地點點頭:「不錯,朕就是當年那個哭鼻子的人。」

    月華明顯一愕,目瞪口呆地瞅了他半晌,似乎是想剝離開歲月的痕迹,從他的臉上還原出原來的樣貌來。

    陌孤寒以拳抵唇,不自然地輕咳一聲:「不信么?」

    月華終於忍不住,掩唇「噗嗤」一笑:「還真的不信。那時候的你,嘻嘻......」

    陌孤寒頓時有些惱羞成怒:「你是想取笑朕么?」

    月華勉強忍住笑意,抿嘴搖搖頭打趣:「妾身不敢不敢,只是覺得男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了。」

    她仔細想,好像已經忘記了那時候的陌孤寒是什麼樣子,只是隱約記得,他哭得通紅的眼睛,就像他手裡正拿著的兔爺。

    陌孤寒惱怒地瞪她一眼:「早知道便不告訴你。」

    月華莞爾一笑:「沒想到竟然這般巧,難為皇上竟然還放在心上。」

    她伸手去拿陌孤寒手心裡的兔爺,卻被他猿臂一伸,重新攬進懷裡,用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頂,深深地嘆一口氣。

    「那時候,朕的母后病重,宮裡的御醫都說母后快要不行了。朕只覺得天都要塌了,六神無主,畢竟那時候母后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妃嬪,並不得寵,我們相依為命,她是朕唯一的依靠。

    那日朕清楚記得是中秋夜,宮中夜宴,嬤嬤太監們都告誡朕不許哭,不許愁眉苦臉,不許在父皇面前提起母后的病情,掃了父皇和太皇太后他們的興緻。朕不敢在母後跟前流眼淚,不敢在團圓宴上流露一點的傷心難過,只能趁人不注意,尋一個僻靜的地方,偷偷地哭。」

    月華受了他的情緒感染,默然片刻,然後用盡量輕鬆的語調打趣他:「你那時候脾氣就很臭,我循聲進來的時候,被你一頓好罵,那樣兇狠。」

    陌孤寒不好意思地反駁道:「你那時候還不是一樣的凶?活生生就是一隻小老虎,朕記得還曾罵你將來嫁不出去。」

    月華嗔怪地輕輕捶了他一拳:「我倒是忘記了。」

    陌孤寒懲罰一樣地將她摟得更緊:「你許是沒有放在心上,但是朕都記得。你告訴朕,你這個兔爺手裡有搗葯杵,騎著老虎,遊走千家萬戶,再厲害的疑難雜症,有兔爺保護,也能安然無恙起來。

    這些,朕都記在心裡,也一直固執地認為,母后的病情後來一點一點好起來,那都是這個兔爺保佑的功勞,是托你的福氣。」

    月華輕輕一笑:「當時妾身也不知道怎麼安慰皇上,所以就信口開河,胡說八道。」

    陌孤寒鄭重其事地道:「可是朕並不以為你是在胡說八道,你說的每一句話,朕全都深信不疑。朕每年的中秋宴都盼著能夠見到你,可惜,每次都失望。

    這件事情也成為朕深埋心底的秘密,在朕登基以後,便將這裡划作禁區,不許外人進來,朕一直都盼望著,哪一天,你會突然出現在這裡,給朕一個驚喜。」

    月華「噗嗤」笑出聲來:「妾身可不就是突然出現在這裡,然後被皇上您不由分說地趕了出去。」

    陌孤寒的手在她腰間擰了一把:「這樣記仇,都已經道過歉了還不依不饒。」

    月華忍不住嚶嚀一聲,將臉埋在陌孤寒的胸前,低聲落寞道:「好像那是我最後一次參加宮宴。後來,邊關有戰事,父親出征,母親帶著我便安守在家裡,謝絕了所有的應酬。再後來......我再也沒有進宮的機會了。」

    陌孤寒緊緊地圈著她,愈加覺得懷裡的人楚楚可憐。

    這些年來,自己歷經喪父之痛,又歷經了爾虞我詐的奪位之爭,在坐上皇帝這個位子以後,還要戰戰兢兢地提防身邊那些別有用心的人,這些年的千辛萬苦一言難盡。可自始至終,自己可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堆人阿諛奉迎著自己,身邊好歹還有母親在處處關照,作為慰藉。

    而懷裡的這個女人,獨自一人承受了失去雙親的打擊,孤苦伶仃,寄人籬下,又是受了多少苦楚,才磨礪成這樣隱忍聰慧的個性?

    假如,她不是常家的人,多好。自己一定好生疼她,捧在手心裡,再也不讓她受一丁點的委屈。

    「皇上?」

    蘭陵幽境外,榮祥小心翼翼地提醒。

    陌孤寒不悅地應了一聲。

    「邊關有八百里加急。」

    「掃興!」陌孤寒緊攬著月華的手一滯:「拿過來!」

    「人在御書房,有下情回稟。」

    月華輕輕地掙脫開:「戰事要緊,妾身就先行回清秋宮了。」

    陌孤寒鬆開手,有些戀戀不捨:「也好,你先回去......等著朕。」

    月華幾乎是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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