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僵硬冰冷，那是已經這具身軀早就失去生機。

蒼白髮青的皮膚完全失去了生命的光澤。

就連雙臂被酈蘇的魔爪抓得猙獰外翻的傷口也發白了……

扣在雙腕上那對黑色的玉鐲早就完全褪成了灰白色。

這是穹蒼神晶的靈力耗盡所致。

地上，散落着一堆碎了的紫火晶珠子。

這些原本就像紫色螢火蟲在雲河身上縈繞的紫靈珠此刻全都破碎而黯然無光。

酈蘇在榨取雲河的狐血的同時，也在吸收着他身上靈氣，黑色的手鐲和紫靈珠的靈氣都先後被耗盡。

「不……雲河，你快醒醒……」酈蘇看得心如刀絞。

他心痛地抱着雲河，懊悔不已：「我不是故意傷你的……我當時連自己都控不住自己……求你，回應我！」

雲河微笑着任由他抱着，就像一個壞掉了的玩具娃娃。

酈蘇慌張地從空間戒指出變出一堆黑色的水晶。

這些全都是穹蒼神晶。

記得穹蒼說過，雲河死後，就是依靠穹蒼神晶的靈氣來維持遺體的生機。

之前，他也曾經貪玩地帶雲河走出墨宮，雲河也像現在這樣，心跳突然沒了，但是後來只要將雲河放回穹蒼神晶上，沒過一會，雲河又能自行恢復，像以前那樣動起來。

或許這次也一樣，雲河的靈力只是暫時用完了。

用穹蒼神晶幫他補充回來就沒事。

酈蘇懷着僥倖心理，手顫顫地將雲河抱起來，然後小心懵翼地放在穹蒼神晶上。

做完這一切，酈蘇就呆坐在雲河旁邊，等待奇迹再次出現。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去河依然沒有半點動靜。

要是以前，他用刀划傷雲河的手腕，那傷口可傾刻癒合。

而現在，雙臂和脖子上被咬斷動脈的傷口依然獰猙地外翻著。

雲河的心臟，平靜得像一潭絕望的死水。

「怎麼會這樣……」

酈蘇慌張了！

是不是衣物的阻隔，穹蒼神晶的靈力難以滲進這具軀殼裏？

酈蘇六神無主，情急之下，發狂似地將雲河身上的衣物全部撕掉！

現在，穹蒼神晶終於沒有障礙地直接碰到這具艷骸的肌膚。

酈蘇繼續忐忑不安地等待，可是時間每過去一分，他內心的絕望和恐懼就增中一分。

可憐雲河的血脈完全枯萎，已經不能再吸收穹蒼神晶的靈氣。

「為什麼會這樣？」酈蘇哭着仰天長嘯。

酈蘇絕望地吼叫起來：「穹蒼，寡人知道你看得到！告訴寡人，怎樣才能讓雲河好起來？寡人剛才走火入魔，誤傷了他！」

坐在靈山神殿深處的穹蒼陰惻惻地笑道：

「皇帝啊！你把這玩具的血榨得一滴也不剩了，哪裏還能修得好？你可知道這玩具生血的原理？是用他生前殘存下來血為母本，以穹蒼神晶的力量養潤並且不但複製出來的。他的遺骸，就像一具培養器。哪怕有一滴血，也可慢慢地自行複製至血脈充盈。如今，你喝得一滴不剩，自然無法再生。你要麼就趁現在他還沒開始腐解之前，將他煉化成一具傀儡，還可以繼續當個玩具。否則，不出三天，這皮囊就會開始枯萎發臭，最後化成一堆黃土。」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為什麼不早點跟寡人說？」酈蘇紅着眼睛，氣憤地質問。

「我看你對這個人相當珍惜，即使取血，每次也只取幾碗，一個月一次，這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哪曾想過，你突然變得如此貪婪呢！皇帝，難道你到現在還不肯承認，你對這個人由始至終都是虛情假意？你根本從來都沒把他當成朋友，在你眼中，他只不過是一個供你煉丹制血體，一件長得好看的玩具而已！其實從你打算用死去的朋友身上的血煉丹開始，你內心最後一絲善意就被貪婪吞噬了。你的心是黑色的，跟我一樣。哈哈哈！」

穹蒼之神幸災樂禍地嘲笑着：

「你看看雲河的模樣，你把他害成怎樣了？」

「真是慘啦！死不瞑目，還衣不遮體！」

「你覺得你這樣對待一心幫助你的朋友，是人所為嗎？其實剛才那些人罵得沒錯，你的所作所為，真的連牲口都不如。」

「我在陳塵中吞噬了千萬年的唳氣和邪念，都沒有剛才你喝他的血那一瞬間得到的力量多。多虧了你，我的實力又精進了。」

……

酈蘇捂住耳朵，根本不想聽下去。

不是的！

他覺得自己並不是那種人！

他是真心把雲河視作朋友。

可是他也有無助的時候，他太需要雲河的幫助。

雲河無論是活着還是死了，都對自己有莫大的用處。

當時穹蒼想吞噬雲河的靈魂，自己不是不同意嗎？

當事情無法挽回，雲河魂斷在神殿，自己不是用了最好的辦法將雲河的軀殼保存下來，甚至能讓他像生前那樣動起來，還抹除了他所有痛苦的殘念，讓他一直微笑着嗎？

難道自己這樣做，不是對雲河好嗎？不是把雲河視作朋友嗎？

接受了穹蒼的力量之後，他出現了很多後遺症，這些都需要用狐血煉製的朱顏丹來緩解。

雲河是一個提壺濟世的大夫，又一直把自己視作朋友，他肯定會同意幫助自己渡過難關的啊！

而且自己只是偶然才取他的血，又不是天天這樣做！

怎麼穹蒼就要扭曲事實，說自己的心是黑色的？

只是剛才自己一時失手，才傷著了雲河，又不是故意把他害成這樣，自己只是無心之失啊！

看着被自己一手毀掉的雲河，酈蘇的精神快崩潰了……

雲河那雙漆黑而空洞的眼神猶盯着他，嘴角依然掛着微笑。

彷彿在嘲笑他，他在自欺欺人！

「蘇，你把我害成這樣，還說把我當成朋友，你在騙誰？」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酈蘇精神恍惚間，彷彿聽到了雲河的哭訴。

他嚇得抱着腦袋，坐在地上嗷嗷不哭。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從來都沒想過害你……」

……

心靈之地。

酈蘇對雲河所作所作，依然時刻在天空的幻鏡中投映。

阿玖氣得錘手頓足！

他附在主人身上時，把主人打理得好好的。

轉眼之間，就被這狗皇帝折騰得不像人樣……

「酈蘇！把主人的血都喝得一滴不剩了，還說不是故意害主人，你會有報應的！」阿玖不知如何是好。

眼看主人的遺體連遮衣之物都沒有，橫陳在那皇帝面前，實在太不堪……

阿玖多麼想衝出去，把主人的遺體搶回來啊！

雲河對於自己的皮囊變成怎樣，早已麻木，早已不在乎。

但他恨酈蘇！

恨不得要用酈蘇來填命！

因為酈蘇殺傷了九重神殿的人，連雲衡長老也隕命在酈蘇的獠牙之下。

他就是這樣的人，別人傷害他，他可以原諒，可是別人傷害他身邊的至親，他就無法忍受！

一個冷酷無情，喪失人心的人，是不會有眼淚的。

今天，是雲河第一次親眼看到酈蘇對自己施加的不恥之為。

也是雲河第一次看到酈蘇為了自己抱頭痛哭，還哭得如此傷心。

酈蘇覷覦自己的狐血，濫殺無辜是真的，但是他把自己視作朋友，不想自己離開人世，所以才用如此極端而殘酷的手段挽留自己也是真的……

「蘇，早知今日，你又何必當初。」雲河黯然淚下。

看到主人不怒，反而哭了，阿玖憤憤不平地說：「主人，我知道你一向仁慈，你別被那狗皇帝幾滴眼淚所騙！他是一個披着人皮的魔頭！他把你害成這樣了，你不能原諒他啊！」

雲河凄傷地擦掉眼淚，憤怨地說：「我不可能原諒他！我要他為大家償命！」

九重神殿的人不能白死，衡長老也不能白死！

儘管雲河的內心痛苦，但是他的決心並沒有被酈蘇的眼淚所改變。

聽到主人狠下決心說出這番話，阿玖才放心。

雲河四周的靈氣正在狂舞不安地迴旋著，不斷被他吸收煉化。

「啪！」的一聲脆響。

在極度悲傷與氣憤之下，雲河的靈魂再次突破。此時此刻，他已經是無日境八重！

距離無日境九重僅有一步之遙。

靈山神殿。

看到酈蘇已經失去了戰意，陷入了幻覺之中，隔着遙遠的空間望着他的穹蒼不由得陰陰嘴地笑了。

這個皇帝把雲河折騰成那副模樣了，仍是不知悔改啊！

只不過，這不正是自己想得到的結果嗎？

酈蘇的心靈已經徹底被黑化了！

一個達到九重無日境，內心黑化，充滿了絕望，悲傷和怨恨的靈魂，是人間最美味的食物之一呢！

穹蒼不由得又涎起了口水。

他至少需要吞噬三個無日境九重的靈魂才能凝聚出自己的魂魄。

今天，已經出現了兩個成熟的靈魂！

第一個是那條叫做墨離的人魚。

人魚的靈魂跟雲河一樣，都是至純至補之物。

第二個，就是皇帝。

在自己的蠱惑之下，這個膽小孱弱的皇帝已經完全黑化成一個噬血大魔頭！

穹蒼費煞苦心地將雲河送給皇帝當玩具，無非是想黑化他，讓他一步一步走向不可回頭的泥潭。

剩下的一個靈魂，就要看雲河和那個小泥人誰先成熟了。

穹蒼覺得自己是個出色的農夫呀！在美麗的無上國大果園辛勤地耕種，也就一個多月而已，就迎來了豐收呢！

「呼……」的一聲，穹蒼又吹出了一口黑霧。

這口黑霧唳氣衝天，化作一團黑雲向著靈河畔湮滅過去。

紫雷神艦。

此刻氣氛格外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