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霄雲從皇宮裏出來,坐上了馬車往厲府里回去。
天色有些陰沉,正猶如他此時的心境一般。
他又何嘗不知道自己如今的處境,現在自己效忠皇帝,將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得罪不少,日後無論是誰奪嫡成功,他沒有了皇帝的庇護,自然不會受待見。
不過現在皇帝正值壯年,如今儲君未立,以後的事情誰都說不準。
就算是二皇子或者是三皇子日後登上了皇位,也未必能將自己打壓下去。
當初蕭疾風不就是獨自一個人在朝堂上撐了那麼多年,手握重兵,就連皇帝都忌憚不已。
然而這樣的人傑,還是死在了他的手上。
厲霄雲抬眸看來一眼天邊壓過來的黑雲,長安城似乎許久沒下雨了。
應該會下一場大雨。
他將馬車帘子放了下來,馬車平穩得往厲府里而去,果然過了沒多久,天色已經被黑雲壓得暗了下來,隨即便傳來了一陣淅淅瀝瀝的聲音,大雨已至。
原本還熱鬧不已的長安街上一時之間變得安靜了不少,只有零零散散的馬車在趕路。
馬車很快就回到了厲府的門口。
厲霄雲掀開車簾,從馬車上下來,府中的小廝已經撐著傘過來了。
他走下馬車,看見了正站在門口匆匆趕過來的馮黛。
不過看樣子她是不知道府中小廝已經準備了雨傘,走到一半又有些猶豫。
厲霄雲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原本今日的煩悶倒是消散了不少。
他大步朝着馮黛的方向走了過去,來到了馮黛的身邊,從她的手裏接過了傘撐在了兩個人頭上,淡淡地說道:「回去吧。」
馮黛點了點頭,隨即發現厲霄雲將傘大部分都擋在了自己的頭頂上,雨水都打濕了他的肩頭。
她很想說可以把傘挪過去一些,可是想了一會兒也想不出應該要怎麼說出口,就只能默默地往厲霄雲的方向靠近了些許。
她原本覺得自己會很排斥厲霄雲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成親之後覺得其實厲霄雲也並沒有那麼可怕,相反他倒是很遷就自己,對父親也很好。
就是厲霄雲不愛說話,他不說話,馮黛也不敢擅自開口,所以成親后的這段時間,他們相處起來,大部分上都是在沉默之中度過的。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無言地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裏。
走回到屋子裏,馮黛看着他身上已經濕了大半的衣服,起身便去尋了一套衣服過來:「你衣服濕了,還是趕緊換上乾的。」
厲霄雲將傘遞給了旁邊的丫鬟,看着正給他遞過來衣服的馮黛,忍不住將她擁入了懷中,在她的額頭上落了下一個吻。
馮黛先是一愣,隨即便掙紮起來,這大白日的,還有丫鬟在房間里,她的臉已經紅了起來。
厲霄雲見她掙扎,倒是放開了他,隨即接過衣服走進了屏風后。
馮黛坐在桌子旁,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想要壓下自己臉上的微燙,然後吩咐丫鬟去準備飯菜。
厲霄雲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已經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服,他素來愛深色的衣服,平日裏沒有什麼表情,看見他這副模樣,倒是嚇退了不少的人。
「你如今已經恢復了職務了嗎?日後便都要去巡衛營了嗎?」馮黛打破了沉默,開口問道。
厲霄雲嗯了一聲。
馮黛又沉默了下來。
厲霄雲抬眸看着馮黛,問道:「你覺得紀顏寧是個怎樣的人?」
馮黛沒想到厲霄雲會突然問起了紀顏寧,只是想了片刻便說道:「紀姑娘是個好人。」
拋去她和紀家的事情不說,紀顏寧於她而言,是救命恩人。
當初是她站出來為自己說話,對自己伸出了手,也是她救下了父親的性命,而紀顏寧所做的這些,並不求回報,這樣的人,當然算的上一個好人。
厲霄雲道:「或許吧。」
或許她藏得太深,讓人蒙蔽了雙眼。
馮黛有些不解:「為何會突然問起她?」
「你只需要記住,往後不要和她走得太近。」厲霄雲說道,「她並不如表面一般,她是個很危險的人。」
馮黛不止一次聽到厲霄雲說紀顏寧是個危險的人,他還說紀顏寧不是好人。
可是她從未發覺紀顏寧有哪裏不好,不過只是性子冷淡了些許而已。
她說道:「紀姑娘真的是個心腸很好的人,當初……」
「當初是當初,她曾經幫你不過是舉手之勞,如今你是我的妻子,就是和她站在了對立面。」厲霄雲忍不住說道,「你又怎麼會知道她的那幅皮囊之下安的是什麼心。」
能讓皇帝都忌憚的人,本事自然是不小的。
而且她能夠於無形之中給接觸過的人下毒,他擔心馮黛會上當。
看到厲霄雲這般叮囑,馮黛只能點頭應是。
「阿嚏。」在房間里看賬簿的紀顏寧忍不住覺得鼻子有些發癢。
紫玉聽到了聲響,將窗戶都關了起來,說道:「這突然起風下雨,小姐可要注意著些身子。」
紀顏寧垂眸苦笑:「大抵是有人在說我壞話了。」
紫玉道:「小姐這般好,說小姐壞話定然不是什麼好人。」
聽到紫玉這話,紀顏寧忍俊不禁。
她抬眸看了看門外越下越大的雨,陰沉得讓她又感覺像是回到了西南的日子,彷彿眨眼之間就會看見容澈撐著傘從雨中走出來一般。
紀顏寧放下了手中的賬簿,緩緩地走出了房間外的長廊之中。
她伸出手,挽起袖子露出了白皙纖細的手腕,張開手掌放在屋檐下,接住了那清涼的滴滴雨點,打落在手上。
雨滴密密麻麻地落在她的手上,感覺很舒服。
紫玉一轉頭就看見了去玩雨水的大小姐,忍不住上前念叨道:「小姐,你怎麼出來接着雨水了,小心得風寒。」
紀顏寧收起了手,說道:「無妨,就算是風寒我也有葯,不用擔心。」
紫玉說道:「……」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紫玉還是知道自家小姐的,每次喝葯的時候都怕苦,一碗葯總是會剩下些許,說什麼都不肯繼續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