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家裡給康康做小魚饅頭的董麗華忽然聽見一陣熟悉的哭聲。她一個激靈站了起來，狐疑的擡眼看了一下牆上掛的壁鐘。離放學時間還早，應該不是孩子被人接來了。

董麗華鬆了一口氣，雙手剛捏在麪糰上就聽見一聲刺耳尖銳的哀嚎聲。她猛地一哆嗦，這動靜不是康康又是誰家的孩子？

她來不及洗手就衝到了門口，剛一開門就看見康康哭的淚人一般咧着嘴巴走進了樓道。後面跟着黑着一張臉的張翠蓮，董麗華立即什麼都明白了。

東窗事發，康康太過調皮瞞不住了。孩子一看見董麗華，立即張開手哭咧咧的跑了過去。“嗚嗚嗚嗚，姥姥，姥姥。”

苦着臉憋着嘴，鼻涕掛在嘴脣邊上。康康什麼時候這麼邋遢過，什麼時候這麼可憐過。董麗華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低身彎腰就要抱他。

“你沒長腿呀，都到家了還用你姥姥抱你？”董麗華聽見這話就收了姿勢，將房門打開讓這對母子走了進去。

康康平時在老人身邊受盡寵愛，習慣了大家都寵着他。張翠蓮偶爾嚴厲他也會害怕，可最害怕的還是顧致城。

他一進屋沒看見顧致城鬆了一口氣，站在門口不動彈。董麗華連忙低身要給他拖鞋，張翠蓮走進來大喝一聲：“多大了，讓他自己脫。”

康康一聽雙腳一蹬將棉鞋脫了下來，小腳丫踩在拖鞋上蹬蹬蹬的跑到了客廳裡。

張翠蓮正在氣頭上，哪能這麼輕鬆就放過了兒子。杏眼一瞪：“鞋怎麼放的？沒看見別人怎麼擺的嗎？一上一下翻翻嗤嗤的，有沒有點規矩啦？”

董麗華在旁邊連忙上前，訕笑的說道：“他還小，一樣一樣來。”

張翠蓮一把攔住董麗華，給她一個眼神然後再一次衝着康康喊道：“沒聽見是不是！”

康康癟着嘴巴哼哼唧唧的蹭過來，將自己的一雙小鞋子擺放整齊。再擡頭豆大的眼淚落了下來，偏偏又不擦任由它掛在臉上。

“媽媽！”康康走上前張開小手，委屈的眼淚在眼眶裡打着轉：“抱抱！”

張翠蓮見兒子這個樣，一顆心早就軟了下來。可一想到幼兒園裡小孩子們的告狀還有老師們的評價。張翠蓮就覺得怒火中燒起來，更生氣董麗華的隱瞞。

“到底咋地了，你咋把你媽氣成這樣？”董麗華雖然不知道緣由如何，但既然張翠蓮去了幼兒園，那就肯定沒什麼好事。

她上前抱起康康，用手絹擦了他的　眼淚。一邊對康康道：“快，跟你媽媽說你再也不惹他生氣了。”一邊又對張翠蓮道：“幼兒園的老師對咱們家孩子有偏見！”

什麼偏見，分明就是家長太過溺愛。想想那可是全市最好的幼兒園了，是安榮找了關係董麗華送了一圈禮才進去的幼兒園。

“媽媽，我再也不會犯錯誤了。媽媽，你就原諒我吧。”康康可憐巴巴的哀求着，聽得董麗華更難過了。

張翠蓮注意到董麗華手上的麪粉，這才發現原來她在廚房忙着蒸饅頭。便讓康康下來，準備領回到隔壁去教育。

董麗華連忙堵在門口，神色緊張道：“哎呀，你有什麼不能在家裡說的？你，你要回家幹啥呀？”

張翠蓮無奈的說道：“媽，你別管好不好。”

董麗華擺手：“你教孩子我不管，但是你不能打孩子。”

張翠蓮臉上剛露出不厭煩，董麗華的聲音就哽咽了：“你是不是怨我沒給你看好孩子？孩子犯了錯，都是我沒管好。”

她這一哭，張翠蓮徹底沒了脾氣。康康從小就會看人臉色，看見姥姥哭了起來立即仰頭哇哇哇的嚎啕大哭。

張翠蓮氣的沒有辦法，便對董麗華說道：“媽，我怎麼會怪你。你得當我的主心骨，跟我站在一頭啊。要不然這個孩子可就不怕大人了。”

董麗華看了一眼康康，卻發現這個孩子根本沒有哭嘴巴哇哇大叫兩隻小手捂着眼睛露出兩條縫在細細的打量着大人。

這麼小就這麼多心眼，長大了豈不變成一個陰奉陽違的人？董麗華狠了狠心，對張翠蓮道：“我去廚房幹活，你管吧。這孩子太機靈了！”

分明就是得意，張翠蓮無語的看了一眼兒子。眼見自己的依仗走近廚房關了門，康康頓時傻了。小短腿蹬蹬蹬的跑過去，伸出小手啪啪啪的拍在門上：“姥姥，姥姥，你在幹什麼，我也要進去。”

董麗華頓時噗嗤一笑，低聲嘆一句：“這下好了，可有一個害怕的人。”

張翠蓮衝着康康冷冷道：“過來！”

康康不情不願扭着身子湊到了張翠蓮身邊，見她虎着臉乖乖的站在沙發前。張翠蓮嫌少會跟孩子板着臉，但今天實在是氣的狠了。

也不知道這孩子隨了誰，怎麼這麼皮稀奇古怪的招數怎麼那麼多？老師都被他捉弄遍了，小夥伴對他也是怕的怕討厭的討厭。

張翠蓮老生常談訓斥了他兩句，開始康康有些怕慢慢的發現媽媽也是外強中乾的紙老虎而已。只會板着臉大聲訓斥自己，有姥姥在根本就不能把自己怎麼樣。

見康康有些煩了張翠蓮也覺得自己應該適可而止，正所謂再一再二不再三再四。這次自己罵也罵了，下一次再犯自己動手打孩子老人也就不能說什麼了吧。

訓完了孩子張翠蓮開始給康康留作業，罰他寫兩頁的字。自己則是進了廚房幫董麗華做飯，過了一會兒謝軍回家張翠蓮就徹底解放了。

平時晚上安榮是不回來吃飯的，她也不可能啃着饅頭就鹹菜過日子。早就跟附近的小飯館們熟悉了，平時晚上就會送碗麪或者要一個菜。

只不過今天顧致城回家晚了一些，飯菜都上桌了人還沒回來。

“不等了，咱們先吃吧。”張翠蓮雖然這麼說，但家裡的老人怎麼會這麼做。好容易等到了六點鐘，顧致城打開了門拎着一個燒雞進了屋。

“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今天一定發生了什麼好事兒，不然他是想不到買點熟食回家的。結婚這麼多年，顧致城能夠這麼細心的做家庭婦男也就是她懷孕的時候了。

人到齊了，張翠蓮招呼衆人吃飯。康康卻在耍性子只看電視不吃飯，任憑謝軍跟董麗華怎麼喊都不聽。

張翠蓮的火氣又涌了上來，剛纔還跟自己保證以後會好好的聽話現在又皮上了。

董麗華見她又要發火，忍不住嗔怪道：“你剛纔訓得也太狠了，康康生氣不高興了。這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你看，傷自尊了吧。”

什麼傷自尊，分明是身邊有了依仗了。她看的分明，剛纔姥爺回家康康就忙不迭的告狀。那眼睛還沒開始冒泡，謝軍就心疼的跟什麼似的連忙給他找零食哄着吃。

作業也不用寫了，姥爺用小叉子一小塊小塊的喂着吃水果。茶几上的奶豆、手指餅乾、朱古力豆凌亂的丟着。

張翠蓮站在電視前擋着，高聲呵斥着康康：“你吃不吃了？是不是找揍你？”

顧致城從洗手間裡走出來，撇了一眼並沒有吭聲。坐在飯桌前才問道：“怎麼了？”

董麗華給謝軍使了一個眼神，一邊坐下來一邊笑呵呵的說道：“你爸慣孩子，給康康吃多了小食品。孩子飽了吃不下去飯，翠蓮非得讓孩子吃，也不怕撐着。”

謝軍起身將張翠蓮從電視機前面拉開，一邊走一邊道：“教孩子不能在吃飯的時候教，等一會兒的，啊聽話！”

張翠蓮見顧致城靈機一動，自己管孩子遇到了攔路虎。顧致城管肯定不會了，便冷着臉迅速的將今天在幼兒園被老師尋吃的事情說了。

“回家還跟我裝可憐，一邊捂着臉裝哭一邊鬆開手指頭偷偷看姥姥幫不幫他。現在看見依仗們都回來了，還跟我耍脾氣。怪我訓他給我來個絕食抵抗，真是氣死我了。”張翠蓮嘁哩喀喳的把事情原委一說，聽得董麗華額頭都冒起了汗。

她連忙仰起頭高聲的喊着康康：“大孫子，快來吃飯。再不餓也得吃兩口，小孩子不吃飯就不長個，沒有營養就不聰明啦。”

康康還是不爲所動，臉上泛着笑盯着電視不動彈。顧致城伸手衝着董麗華擺了擺手，衆人頓時安靜下來。只聽他低沉的說了一聲：“過來，吃飯！”

四個字抵得住張翠蓮的千言萬語，康康立馬站起身來跑了過來。臉上帶着一絲驚懼，挨着董麗華怯怯的看着顧致城。

董麗華連忙將康康抱到了椅子上，端起他的飯碗就要給他夾菜。顧致城也不看康康，低聲又道：“能不能自己吃？”

康康立馬點頭，從董麗華的手裡搶了筷子過來。那副老實的樣子，簡直就跟平時判若兩人。

一家五口靜悄悄的吃飯，跟平時的氣氛完全不一樣。康康有些害怕，吃兩口就要打量一下父母。這個舉動大家都看在眼裡，顧致城偏又什麼都不說。

終於吃完了飯，康康死死地扒着謝軍不放手。生怕顧致城發起火來，等到張翠蓮刷完了碗從廚房走出來。

顧致城立馬站起身來，衝着康康喊道：“走吧，回家。”

康康立馬死死地抓住謝軍的領子，帶着哭腔道：“我，我想跟姥爺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