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母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是又意識到在場有這麼多人於是壓着火又吼了一句,
「你們倆給我上來!」
然後便憤怒轉身上樓了,顧庭深垂眼看向懷裏的蘇喬,只見她眼圈已經紅了,纖瘦的肩頭也一直在隱隱顫著。
顧庭深臉上一瞬間就染上了駭人的戾氣,在這之前他已經跟母親確認好了她的態度了,她是同意他帶蘇喬來參加壽宴的,而就在剛剛他們進來的時候,他母親的態度也還是和善的。
問題就出在她剛剛接的那通電話上。
如果被他知道那通電話是誰打來的,他必然要那人付出代價。
不過他也不需要怎麼猜心裏已經大體有了人選了,八成是宋璇。
故意選在這樣的時刻這樣的場合,背地裏對他母親煽風點火,這種事情也只有宋璇能做出來,宋璇向來很懂他母親的心思,也很會拿捏他母親的心思。
冰冷的視線就那樣掃向了不遠處的宋母,顧庭深最終擁著蘇喬一起上樓。
他們轉身的時候,有賓客在他們身後嘖嘖著,
「果然門當戶對還是很重要啊。」
「剛剛就看到她對這個未來兒媳婦不是很滿意,現在好了,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一下子打回原形了。」
「現在這些女孩子,還真以為嫁個有錢人這麼容易啊。」
那些話聽在此時的蘇喬耳中,要多刺耳就有多刺耳。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唇逼着自己冷靜,不然的話她不知道自己的眼淚會不會掉下來。
她鼓起勇氣隨顧庭深來了這裏,鼓起勇氣主動送上禮物跟顧母示好求和,主動為了顧庭深放下心裏對顧母的所有芥蒂,可是此時此刻,在顧母當着這麼多賓客的面給了她難堪之後,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堅持下去還有什麼意思。
原本她對跟顧庭深的這段感情就一直沒有自信,也忐忑也不安。
是因為看到顧庭深在改善她跟他母親這段關係中做出的努力,是因為知曉顧庭深對她好,所以才一直自我催眠的堅持着,相信着,相信她能得到顧母的善待。
可是現在,這樣一樁難堪,好似將她心裏一直撐著的那根弦給狠狠扯斷了,她此時腦海中唯一能浮現出來的念頭就是,跟顧庭深離婚。
一次羞辱已經足夠了,是她太傻,是她太內心太多奢望和貪戀,以為真的能跟顧庭深天長地久。
所以,是她活該又被這樣當眾羞辱了一次。
兩人就那樣上樓去了顧母的卧室,在卧室門口的時候顧庭深頓住腳步,抬手捧起了蘇喬沒有一絲血色的小臉來,語氣沉重地說着,
「蘇喬,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站在你身邊,我也希望你能相信我,相信我是想跟你天長地久的!」
蘇喬抬眼看向顧庭深,他眼底的焦灼是她從未見到過的。
在她的印象里,顧庭深這樣的男人,從來都是沉靜從容著的,她從來都沒有看過他這樣帶着一絲狼狽的慌亂。
胸口狠狠痛了一下,可是理智卻也更清醒了。
或許,門當戶對真的很重要,不合適終究是不合適,強行討好融入,終究也是徒勞。
壓下心底那些差點蜂擁而上的酸澀,她語氣輕鬆地開口,
「走吧,先進去吧。」
然後便兀自轉身推開了顧母卧室的門,她此時的平靜讓顧庭深心裏愈發的慌,因為她的這種平靜,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那種平靜。
顧母已經等在那裏了,兩人一進去她徑自就吼了起來,
「聽說你們倆早就領證了?」
顧庭深的臉色微微變了變,蘇喬倒是很平靜。
對於現在的她來說,也沒有什麼是她不能承受的了。
顧母瞧著兩人那副各自沉默著的表情,就知道她的消息是正確可靠的,當下氣的要哭出來了,
「沒有家裏的允許,你們竟然領證了?你們將我們做父母的尊嚴放到了哪裏?婚姻大事這麼重要,你們倆竟然就這樣偷偷摸摸地領證了?」
「好啊,你們領證就領證吧,也無所謂了,為什麼在我面前做出那副只是在交往的樣子?」
顧母回想了一下這段時間以來顧庭深各種明裏暗裏藏着掖着的,就覺得被狠狠地羞辱了,
「你們當我是傻子嗎?這樣欺騙我你們將我的顏面放到哪裏?」
「虧我還被你們的真情打動,鬆口答應你們在一起,早知道你們是這樣羞辱我的,我才不會同意!」
顧母接到的那通電話是宋璇打來的。
宋璇在那端先是祝她生日快樂,兩人寒暄了一番,顧母聽出宋璇的精神很是不濟,於是就安撫了宋璇一下,
「你也不要再想不開了,有合適的男人就趕緊談著。」
顧母也是想着,既然她都接受蘇喬了,也是時候該讓宋璇對顧庭深死心了。
那端的宋璇自嘲地笑着,
「伯母,我已經死心了,我不死心又能怎麼樣?庭深跟蘇喬都已經領證結婚了。」
顧母當時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半響之後才在這端問著,
「你說什麼?什麼領證了?我怎麼不知道?」
宋璇也有些驚訝,
「您不知道這件事嗎?早在很久之前他們就領證了,換句話說,在庭深剛宣佈跟我解除婚約沒幾天,他們就領證了,是我在民政局工作的一個朋友親口告訴我的。」
「怎麼可能!」
顧母一時間只覺得怒火攻心,
「沒經過我的同意他們竟然就敢領證?」
宋璇的語氣很是抱歉,
「不好意思啊伯母,我不知道您不知道這件事,原本我們也只是話趕話才說起這件事的,我沒想到在您六十大壽的時候毀您心情的。」
「我以為結婚這麼大的事,他們肯定是經過您同意的……」
宋璇的話聽起來是在為自己解釋著,可實際上聽在這個時候的顧母耳中,簡直是火上澆油,顧母覺得肺都要被氣炸了。
所以掛了電話之後才那樣失控地去找了蘇喬,對顧母來說,這是欺騙,而偏偏她還蒙在鼓裏,還被他們耍的配合著他們這樣那樣的。
這種被當成傻子似的欺騙的憤怒,已經遠遠超過了得知顧庭深跟蘇喬領證的憤怒了。
顧母覺得自己自尊全無,顏面全無。
而這些羞辱還是自己的兒子夥同別人帶給自己的,她就更憤怒了,憤怒之後也是委屈。
於是更加認定蘇喬是狐狸精,認定一定是蘇喬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竟然蠱惑著顧庭深不顧她的反對去領了證,畢竟,在顧母眼中,她兒子顧庭深是不可能做出這種不理智的行為來的。
面對着母親的質問控訴,顧庭深微微皺眉之後倒也坦然應了下來,
「媽,您先消消氣——」
顧庭深的話被顧母失控地打斷,
「我消消氣?你說我怎麼能消氣?你都被這小狐狸精給迷的婚都結了,我還怎麼消氣?」
顧母看向蘇喬的眼神也是憤恨著的,像是要將蘇喬千刀萬剮。
這樣的眼神讓蘇喬心寒,也讓她絕望。
「媽!」
顧庭深的語氣也跟着重了起來,一字一句都帶着寒意,
「領證的事情是我的主意,而且是我逼她跟我領證的,她是無辜的,你不要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她身上!」
顧母都被顧庭深的話給氣笑了,
「開什麼玩笑?照你這樣說,還是你求着她結婚了?你是什麼人啊,犯得着為了這麼個女人那樣沒尊嚴?」
在顧母眼中,自家兒子是最優秀的,想要跟他結婚的女人排成隊在等著,他竟然求着蘇喬結婚?
顧庭深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抬手將蘇喬摟在懷裏,語氣不卑不亢,
「我不認為求着自己心愛的女人跟自己結婚是一件沒有尊嚴的事情。」
顧庭深態度也很強硬,顧母當下氣的在原地轉了個圈。
隨後是她咬牙說着,
「你們倆現在馬上去給我把婚離了,我宣佈你們這段婚姻無效!」
顧母這番話,是真真在那兒無理取鬧了。
她明知道那一紙婚約是受法律保護的,還強勢的說他們的婚姻無效,不過是因為自己現在心裏氣急了,不允許她的權威被任何人藐視。
顧父也在此時推門進來,看了一眼雙方劍拔弩張的形勢,走過來勸著顧母,
「你先消消氣,今天畢竟是你的六十大壽,鬧成這樣不好看,人這一輩子不就活這麼一會兒六十歲嗎?」
顧母徹底撒潑,
「還過什麼六十大壽?我都被人給玩弄成這樣了還有什麼心情過壽?」
是一直沉默著的蘇喬,垂在身下的雙手緊緊握起,就那樣看着鬢髮都亂了的顧母平靜說着,
「伯母,我很抱歉在您六十大壽鬧出這樣的事情,我也知道您一直都沒瞧上我,讓您接受我做您的兒媳婦真是太委屈您了。」
「這樣吧,您先專心過壽,等你過完壽宴,我跟庭深會去辦離婚手續,我也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您面前,就像那三年一樣。」
蘇喬說完這些話之後,又深深給顧母鞠了一躬,然後掉頭就走。
「你休想!」
是顧庭深在她身後猛地一下子就拽住了她,眼底深處也因為憤怒而猩紅一片,
「蘇喬,你敢再跟我說一遍離婚試試!」
顧庭深也止不住地開始用吼的了,
「三年前你就頭也不回地放棄我了,現在還想再放棄我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