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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放肆文學 » 玄幻奇幻 » 鳳冠天下» 第315章 以恨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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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冠天下 - 第315章 以恨為名字體大小: A+
     

    白綺歌一時發愣,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卻是寧惜醉先自嘲輕笑:「是我又妄語了,心裏只想着白姑娘能開心些,不知不覺就說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話,白姑娘別往心裏去。」

    「寧公子能來這裏我已經很開心,不需要再做什麼。」

    遠方又是一聲悶雷,藉著回頭張望的動作白綺歌避開寧惜醉眉眼,生怕他看見自己眼底一絲不自然——不知為什麼,白綺歌總覺得寧惜醉有些異樣,那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並非厭惡或者不信任,只是……只是覺得他在掩飾,掩飾連他自己都不清不楚的困惑迷茫。

    這般逍遙於世的人也會有心結么?白綺歌幾不可聞一聲輕嘆,彷彿周圍再見不到能令自己稍稍開心的事情。

    稍作休息后白綺歌去看過白敬甫和白老夫人,出乎她意料之外,兩位老人比她想像中更加堅強,對於兒子的慘死雖傷心但並不至於悲痛欲絕,想來是因為這些年接連失去兒女磨練出來的堅忍吧。相比之下玉澈的狀態要糟糕許多,白綺歌去看她時,已經整整三天不吃不喝的玉澈仍在流淚,嗓子哭啞了,眼睛哭腫了,唯獨懷裏抱着的風箏保存完好。

    「二少爺說……要帶小姐和我去放風箏……就在澤湖邊……」捧著失去主人的嶄新風箏,玉澈哭成了淚人,連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出。

    白綺歌沒有哭,城垛之上那一滴眼淚被白敬甫喝止后她就沒再哭過,眼見玉澈失了心一般瘋瘋癲癲,白綺歌用力從玉澈懷裏扯過風箏遠遠丟到一旁,看着玉澈用盡殘力拚命爬向風箏卻無動於衷。

    「那日你把我鎖進房裏時答應過什麼,還記得嗎?說什麼你會看着二哥不讓他做傻事,結果呢?二哥出事時你在哪裏?」

    指尖碰觸到冰冷的風箏,玉澈流着淚抱緊,縮在角落裏不敢抬頭。白綺歌的質問她無法回答,是她疏忽大意忽略了白灝城異常舉動,除了鋪天蓋地的巨大悲痛外玉澈腹里還有一肚子愧疚,而這些,似乎並沒有得到白綺歌的原諒。

    白灝羽在門外看白綺歌如此蠻橫行為不禁有絲驚訝,想要上前勸說卻被寧惜醉攔住,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插手。

    三天食水不進又一直在哭,玉澈早沒了力氣,聽到白綺歌語氣冰冷心裏更加難受,整個人抱着風箏跪在白綺歌腳下:「是我……是我的錯……小姐你殺了我,殺了我……死了總還能、還能和二少爺在一起……」

    「你認為二哥希望你和他一起死么?」

    「我……」回想起白灝城自刎前特地將自己支開,玉澈又是一陣窒息,心口疼得幾近麻木。

    「二哥不希望你死,所以才找借口讓你離開,結果你現在要死要活的,你對得起二哥一番苦心嗎?」白綺歌語氣依舊嚴厲,白灝羽卻意外地發現,那張蒼白面容上藏着幾許溫柔。側頭看看寧惜醉,碧眸男子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專註目光凝視在白綺歌身上,手裏的摺扇也忘記搖晃,靜靜握在掌心。

    比起總是猶疑不決的遙國太子,像寧惜醉這樣體貼又懂她的人更適合相伴吧?白灝羽朝寧惜醉笑了笑,沒什麼特殊含義,只是覺得應該如此。

    哭聲漸漸微弱,抱緊風箏的手臂也慢慢鬆開,玉澈抹去淚水仰頭,看逆光之下白綺歌平靜面容。

    「玉澈,如果你覺得自己有錯就更要好好活下去,活着是件很奢侈的事,許許多多的人拚命想要活下去卻不得不面對死亡,而你有機會繼續站在人間,還想要把這機會親手粉碎嗎?」膝蓋一曲,白綺歌半蹲在玉澈面前,如長姐一般溫柔地將玉澈抱在懷裏,那份冷厲瞭然無蹤。輕輕移開風箏,白綺歌貼近玉澈耳邊,聲音清淡只容二人聽見:「替二哥活下去吧,帶着他對這世間的眷戀活下去,等戰火結束,等幸福降臨……這將是你後半生最大的意義。」

    因為走過死亡的孤獨,所以最清楚活着是多麼可貴,哪怕心碎成拾不起來的塵埃也要頑強堅持,只為那些逝去的人,為那些已經無法圓滿的夢。

    逝者已矣,生者殘存。

    寂靜半晌,凌亂房中爆發出嚎啕哭聲。寧惜醉沉默轉身,搖開摺扇遮擋住零星落下的雨滴,無人看見的白皙面龐上,一縷愧疚黯然閃過。

    梁施城解圍后,時光流逝似乎變得飛快,安陵軍聯手寧惜醉這個富商將糧食源源不斷輸入城中解百姓之急,城外則由盧飛渡與昭國三位將軍共同率軍駐守。有白敬甫這個運籌帷幄的一代名將在,兩國聯軍硬是以一萬一千人的數量抵擋住遙軍剩餘兩萬多兵馬,並將戰線推到護城河外四十里,可以說,此時的遙軍已經對昭國都城構不成任何威脅。

    九月初一,中州最出名的華蘭節,年輕男女互相傾訴心事結下姻緣的好日子,白綺歌以個人名義送信至遙軍請遙軍主將到城下約談。易宸璟在四位老將的「陪伴」下撐著傷病交加的身子勉強前來,二人城上城下,四目相接而未發一語,短暫而離譜的約談以白綺歌一支長箭飛射收尾。

    箭沒有射向任何人,而是釘在了易宸璟所馭馬匹蹄下,陸楷大惑不解,拾起箭才發現箭翎里綁着一封書信。易宸璟似是早知道書信內容,一聲不吭提馬往回走,卻在走出數十步時突然停住,呆立許久,忍不住回頭張望。

    城垛上,瘦長身軀依舊迎風玉立,仿若一尊雕像紋絲不動,淡然面容無悲無喜。

    他卻明白,這時的她,必然如他一般忍得撕心裂肺。

    相守三年余,從最初的互相憎恨到繾綣難分,他們在一起的緣分終是無可奈何耗盡,為了天下蒼生,為了各自責任,曾經的誓言不得不銷毀作廢,連她最後送他的禮物也是如此傷人,帶來蝕骨之痛。

    那是一封,休書。

    「既然他不肯寫,那就由我來寫好了,不過一紙休書而已,誰寫不是一樣呢?都是為各自的堅持,總要有些犧牲才行。」

    喬二河把白綺歌的話轉述給易宸璟聽時,易宸璟表現得很平靜,甚至沒有多問一句,她看起來是否傷心。白綺歌是個很會掩藏心事的人,他知道,即便委屈難受到不行她還是會笑着面對其他人,所有苦與痛獨自咽下。

    「二河,收拾收拾準備撤兵吧,這場仗我們已經一敗塗地。」收好字跡工整的休書,易宸璟淡道。

    喬二河迷茫,困惑地看着終於開始喝葯的易宸璟:「殿下不要太子妃了嗎?太子妃一定是在氣頭上才會做出這種決定,殿下只要去勸一勸太子妃一定會聽的呀!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相遇……」

    說着說着,粗壯的男兒竟孩子般抹起眼淚哭了起來。

    易宸璟苦笑,啞然無聲。

    當一段感情綁上太多束縛拖累,就算再不容易才相遇、相知、相許,其結果也不能由相愛的兩個人做主,偏巧他們又都是明事理、懂擔當的人,決計不會為了兒女情長讓無數百姓、將士陪葬。事到如今遙國在昭國百姓心目中的死敵地位已經不能抹消,白綺歌作為白家後代,作為繼承白灝城身影繼續支撐昭國的靈魂人物,愛也只能以恨為名,否則,失去親人家園的昭國百姓們將失去精神支柱,延綿數百年的昭國,必然一夕崩解。

    兩個人沉默地收拾著東西,外面忽而傳來幾聲駿馬長嘶,不等喬二河掀起簾帳向外望去,有人先他一步闖入。

    「偶大將軍?」易宸璟訝然。

    見易宸璟臉色蒼白、身形搖晃,偶遂良深吸口氣,穩穩扶住相對瘦削的可憐太子:「怎麼鬧成這樣?路上就聽說你傷了又病著卻不肯吃藥,是想找死嗎?」

    「這不是吃着么,」易宸璟咳了兩聲,隨手指了指案上藥碗,「我還不至於糊塗到自尋死路。那幾日心裏悶才犯了些傻,沒想到偶大將軍千里眼、順風耳,這點小毛病都能被你知道,以後我可不敢再有什麼紕漏。」

    偶遂良聽他還能開玩笑,高懸的心撲通落下,臉上露出幾許笑意:「愣小子,就知道你沒那麼脆弱。」環顧了一下周圍情況,偶遂良很快收起笑容沉下臉色,刻意壓低聲音:「聽着,我帶了皇上的聖旨,你和白丫頭的苦日子總算到頭了——皇上下令撤兵並帶五皇子回去審問,事情來龍去脈很快就會公諸於眾,屆時再由皇上出面對昭國和白家進行安撫,想來白丫頭也不會太過計較。」

    易宸璟沉默少頃,搖搖頭:「偶大將軍既然知道白將軍自刎的事就應該料到事情沒這麼簡單,我和綺歌……已經沒可能再複合了。」

    「胡說八道,誰說你們不可能再複合?」吼出這句話時偶遂良有些心虛,事實上他也好、遙皇也好,甚至是皇后,誰都明白一但白灝城真的被逼死,後果將是如何慘烈。

    只是不忍說出罷了,對易宸璟,太殘忍。

    沒人繼續接話,帳中一時陷入死寂,直到與偶遂良同行的侍衛長上氣不接下氣匆匆跑來。

    「偶大將軍,營中四處都找不到安寧王,聽巡守的士兵說,前日夜裏見有馬車離去,恐怕安寧王早就收到消息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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