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玥璃望著范量，時間一點點劃過，直到感覺到他輕輕起伏著的胸口，才堆積起勇氣，伸出手，探向他的鼻息。

很好，活著。

楚玥璃輕手輕腳地檢查了一遍范量的身體，除了手腕處的淤青外，並無大礙。她欣喜若狂，卻又自責憋悶。畢竟，那個能和她一同喜悅的人，不在了。她又要如何對范量說出這樣一個殘忍的事實？！

楚玥璃將范量從箱子里抱出，許是透了風，范量竟醒了過來。當他看見楚玥璃時，整個人都變得不敢置信。他使勁兒揉了揉眼睛，又用小手摸了摸楚玥璃的臉，這才歡呼一聲，用力抱住楚玥璃，沙啞著嗓子喊道：「小姐！小姐！」

楚玥璃撫摸著范量的頭，閉上眼應道：「我在，不要怕。」

范量又問：「姐姐呢？小姐，姐姐呢？」

楚玥璃的眼淚從眼眶中掙脫、滑落。她將范量放到地上，然後蹲下身子，望著他的眼睛，說：「你的姐姐去見你的父親了。她要告訴你父親，你是一個堅強勇敢的小孩。答應我，你能做到，是不是？」

范量下意識的點頭，可轉念一想，才覺察出不對勁兒的地方。他問：「父親死了，姐姐去見父親，是不是……也死了？」

楚玥璃點頭。

范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撕心裂肺、萬分悲痛。

楚玥璃讓他哭，等他哭到哽咽的時候，才抱住他，說：「害你姐姐的人，已經死了。從今後，你要做的，就是勇敢堅強，努力成為一個幸福的人。唯有這樣，你的父親和姐姐，才會含笑九泉。」

范量吸著鼻涕問：「什麼叫含笑九泉啊？」

楚玥璃破涕為笑，說：「就是說，他們在九泉之下，都會開心地笑著。」

范量又問：「九泉在哪兒？我能去找他們嗎？」

楚玥璃想了想，回道：「我教你識字吧，然後你自己找找，九泉在哪兒。」

范量問：「小姐不知道九泉在哪兒，是因為沒有學問嗎？」

楚玥璃點頭：「是啊。」

范量信誓旦旦地說：「小姐放心，我一定好好兒學習，做一個有學問的人。別人用問題考你，我一定替小姐回答，不讓小姐出醜。」

楚玥璃笑道：「好啊，小姐可就依仗你了。」

范量攥緊小拳頭，用力點頭。

多寶等人聽見動靜，紛紛跑出來圍住范量，又是一頓擁抱和灑淚。

楚玥璃讓何茹準備熱水，給范量洗一洗，范量卻說：「洗過了。」

楚玥璃問：「誰給洗的？」

范量回道：「一個哥哥給洗的。」

楚玥璃讓何茹準備好飯菜，一邊看著范量吃，一邊詢問道：「你被抓走後，送去了哪兒，都見到了什麼？」微微一頓，「是誰把你送回來的？」

范量吃得不快，顯然不餓。他放下筷子，回道：「被抓走後，關在了一間小黑屋裡，每天只給兩個饅頭，可餓了。我拍門，想跑，卻跑不掉。後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人進來打我。我昏了。醒來后，就被捆綁著裝在箱子里，也不知道要去哪兒。再然後，就有人把我放了出來，給我洗澡，給我飯吃。我想姐姐和小姐，求他送我回來。等我睡著，再醒來，就看見小姐了。」

楚玥璃問：「給你洗澡那人，長什麼模樣？你可記得？」

范量回道：「長得……長得挺好看。」

楚玥璃又問：「有什麼特點？」

范量回道：「好看。小姐，好看算特點嗎？」

楚玥璃知道問不出什麼，便不再言語，只是讓他吃飯。

范量吃飽后，有些犯困。

楚玥璃讓何茹帶他去睡覺。

范量走到門口時，忽然想起了什麼，轉頭對楚玥璃說：「送我回來的那個哥哥說，我是一份禮物。」

楚玥璃笑道：「你是一份大禮。」

范量走了。

楚玥璃琢磨著，到底是誰送了自己這份大禮。自從金絲楠木鐲子不見后，對於范量平安歸來這件事，她就不再懷揣著希望。

就在楚玥璃冥思苦想時，顧九霄登門拜訪。

顧九霄穿著女子衣裙，雖然顏色淡雅，卻好似高嶺之花，高不可攀。他冷著臉，推門而入，坐在椅子上，搖著扇子不說話。

楚玥璃知道，他這是沒消氣兒，準備讓她哄。哄就哄唄，也不會少塊肉。楚玥璃從顧九霄手上拿過扇子，給他扇風，問：「這是什麼風把九爺吹來了？」

顧九霄橫了楚玥璃一眼，說：「九爺九姑娘也都分不清？！瞎啊？！」

楚玥璃好脾氣地一笑，說：「好好，是我眼拙。給九姑娘問安。不知九姑娘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顧九霄回道：「順路，過來看看，不行嗎？」

楚玥璃眯眼一笑，說：「怎麼不行？自然是行得不能再行。」

顧九霄哼了一聲，說：「你就會拿話哄我開心，等到白雲間來了，恨不得借兩條腿跟著人家跑！」

楚玥璃覺得，這話就不好接了。

顧九霄皺眉道：「怎麼？沒話可說了？！」

楚玥璃哭哈哈地回道：「九爺、九姑娘，你讓我怎麼接？承認了，就像始亂終棄一渣女；不承認，事實又是如此。」啪地一聲合上扇子，「給我一個活口，行不？」

顧九霄奪回扇子，用手指頭戳楚玥璃的額頭：「你就氣我吧！爺這條命，總有一天交代到你手上！」

楚玥璃一把擰上顧九霄的手指，微微向後用力掰扯：「顧九霄，你有完沒完了？」

顧九霄立刻慫了，喊道：「完了完了，這就完了。」

楚玥璃鬆手，問：「什麼事兒？！」

顧九霄揉著手指，委屈地說：「能有什麼事兒？！不……不就是聽說今天是你生辰，特意過來陪陪你嘛！告訴你，爺還沒消氣兒，今個過來，就是大度、不計較。」

楚玥璃詫異地問：「我生辰？你是說，楚玥璃生辰吧？」

顧九霄立刻用手捂住楚玥璃的嘴，低聲呵斥道：「你就是楚玥璃！說什麼渾話！」

楚玥璃心生溫暖，拉下顧九霄的手，說：「我真是楚玥璃，只不過不是這個楚玥璃。」用手指了指自己。

顧九霄立刻搖頭，轉開視線，看向牆角，嘀咕道：「我膽小，你別嚇我。」

楚玥璃嗷地一聲叫，撲向顧九霄。

顧九霄嚇得從椅子上跌到地上，還不忘吼一聲：「爺不怕鬼！」

楚玥璃笑得肚子痛，顧九霄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