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這個地方最初不是養屍之地，而是用來關人的地方。

當年張道陵破山伐廟，吞併了很多門派，得到了無數傳承，他對那些傳承進行了整理，把其中的一部分融合起來，這就是後世道門的根基，剩下的那些東西都被他毀掉了。不過毀掉功法容易，處理俘虜就難了。

當時投降的門派不在少數，那裡面既有上不了檯面的巫咸神婆、左道旁門，也有佛門弟子，魔門徒衆……甚至還有道門中人。如果把他們全都殺了的話，那擔負的殺業就太重了。

張道陵的道法確實高深，卻也做不到橫行天下，宇內稱雄。先不說惹出那些隱世高人，就算是羣起而攻，他也受不了。所以他把那些人囚禁在這裡，卻不敢殺掉。

他在那些人的身上下了禁制，還讓他們發誓絕對不逃跑，另外他還設下了那座幻陣，一方面是防止他們逃走，另一方面他也不想有人跑進來。

按照張道陵原本的意思，他其實想讓這些人老死，可惜他百密一疏，忘記了佛門有轉世之法，偏偏他讓那些人發下的誓言裡面並沒有限制轉世。

那些被困在裡面的人，當然不甘心就此死去，結果就是有人找到了這個漏洞，然後又有人想到融合各家所長，創造出一套最爲完美的轉世之法……他們成功了。

一開始這並不是魔功，也不是現在這個名字，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甚至帶我進來的那個人自己也不知道。反正我只知道最初的那幫人，藉助這套功法一個個都成功轉世，逃離了這個地方。

張道陵知道之後也拿他們沒辦法，直到他飛昇離去，他也沒有再找那些人的麻煩。

因爲轉世的人很多，所以這部功法流傳得很廣，但是很快大家都發現了這部功法有問題，修煉起來實在太難了，特別是煉成元神之前的那段時期，修煉的速度簡直慘不忍睹。更麻煩的是就算放棄也沒用。

那些轉世的人一開始都隱名埋姓，不敢透露自己的身份，但是漸漸得他們忍不下去了，有人想到要把他人聚集起來，就像當初他們創出這部功法一樣，集合所有人的智慧解決這個問題。

問題是他們都已經轉世，而且天各一方，誰都不知道對方的下落，他們唯一能夠做的就只有回到當初囚禁他們的那個地方看看。

張道陵還在的時候，那些人絕對不敢回去，好在張道陵很快就天人合一了，他離開的時候很明顯沒有把當年的糗事告訴他的後人，所以張家只知道有這麼一座禁地，卻不知道里面曾經囚禁過一批俘虜。

之後可能出了點意外……這個是我猜的，那些俘虜轉世而去，屍體留在了幻陣裡面，不知道什麼原因，這些屍體全都變成了殭屍，所以張家的子孫以爲這是一塊養屍之地，然後他們又以爲，他們的老祖宗給他們留下這塊養屍之地，是爲了以防萬一。

張家的子孫一直保守着這個秘密。

而那些轉世的人，最終潛回了當初囚禁他們的地方……我懷疑這和那個誓言有關，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有些事很難說得清楚……反正他們挖了那座密室……我之前也不知道這一點，想必張家的人也不會知道。

在這之後的七百多年裡面，張家的後人和那些轉世的人，還有他們的後輩弟子一起在維護這片土地，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是不是很有趣？

當初你和克莉絲汀娜、米雪猜測的一點沒錯，那些轉世的人最後找到了解決辦法，辦法很簡單……就是‘養豬’。

到了這個時候，那部功法已經毫無疑義地變成了一部邪法，再加上那些人躲在這片養屍之地沒辦法隨意外出……至少一開始是這樣。同時又爲了不讓張家的人發現，他們做任何事都很小心。如此一來，想要獲得修煉資源，就不那麼容易。

他們只能就地取材。這裡到處是殭屍，到處都是陰煞之氣，再加上那座幻陣，修煉魔道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久而久之，那部功法就成了《他化自在虛實生滅輪迴經》，那些轉世的人也都成了魔門中人。

再往後，有一部分人又離開了，因爲在裡面養豬不容易，畢竟這裡是龍虎山張家的眼皮子底下。

這些離開的人有的加入了別的魔門，有的自成一派，《他化自在虛實生滅輪迴經》就這樣迅速散播開來。

不過一旦修煉出元神，大部分人會回到這個曾經的囚禁之地……爲的就是那片幻境。當年張道陵佈設的幻陣原本就極爲高明，之後又經過了張家一代又一代的強化……再加上修煉《他化自在虛實生滅輪迴經》的人也在暗中幫忙，最後就有了那片能夠化假爲真的幻境。

同樣也正因爲這片幻境的存在，《他化自在虛實生滅輪迴經》除了煉魔和分身之法，剩下的就是對幻術的研究。

煉魔和容易理解，魔門不研究煉魔，還能叫魔門嗎？再說，這裡有的是煉魔的材料。至於分身之法，純粹是爲了方便和外界的聯絡，畢竟想要瞞過張家的眼睛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所以到了後期，那些人能不進出就儘可能不進出，一般的弟子根本沒資格待在裡面，有資格待在裡面的全都是修成元神的老魔頭，他們在外面都有一個或者幾個分身……”

羅斯在那裡侃侃而談。

“當初我和克莉絲汀娜、米雪猜測，這中間有過一個斷層，是不是這樣？”江寧問道。

“沒什麼斷層，並不是誰都有資格養豬的，那些轉世成爲世家子弟的人當然有這樣的能力，但是轉世成平民百姓怎麼辦？一開始的時候，這套功法並不完善，轉世的過程根本就不可控。

好在就算不養豬，前期修煉起來也很容易，可以一邊修煉，一邊尋找那些養豬的人。

他們一旦發現有人養豬，就會立刻潛伏下來，時不時地偷兩頭豬來嚐嚐，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們會連養豬的人一起吞掉。

如此一來，養豬就變成得不償失了，不但替他人作嫁衣裳，連自己都危險，畢竟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久而久之，養豬的人越來越少。到了隋唐之後也就沒人養豬了，久而久之，這種辦法也就失傳了。”羅奶娃說出了答案，很顯然這個答案和江寧的猜測有很大的出入。

原本江寧猜測是那些豬全都覺醒了，起來“鬧革命”，沒想到真正的原因是偷豬的人太多，養豬戶不幹了。

“這些事都是他發現的？”江寧掃了一眼那具殭屍。

“沒錯。”羅奶娃點了點頭：“你肯定想知道更多的東西吧？”

“這一次你願意說了？”江寧感到意外。

“他都已經轉世了，而且轉世之後明顯和張家再沒關係，當初我對他的承諾也就不再起作用了。”羅奶娃似乎在回憶些什麼，過了好半天才自言自語般地說道：“我們倆剛認識的時候，純粹就是互相利用，我能感應到危險的存在，能夠從危機四伏的環境之中找到一條安全的路，這是我的天賦。

當時張家剛剛遭遇了元廷的討伐，老一輩就算沒當場戰死，也在之後的幾年裡面遭了氣運反噬……反正一個活下來的都沒有，這座被張家當做依靠的養屍之地也出了問題，幻陣完全失去了控制，連張家的人進去之後也都出不來了。

那時候他找到了我，爲的就是藉助我的能力進到裡面來，把幻陣修好。我純粹是想見識一下張家的禁地。我們倆一拍即合。

就這樣，我進來了，然後就看到了那片幻境，不過當時我們看到的是一座廟，一座很破爛的廟，裡面既沒有供三清，也沒有供佛祖，只有一塊排位，上面就‘輪迴’兩個字，四周牆壁上刻着字……那就是我傳給你的《他化自在虛實生滅輪迴經》。

身爲張家的子孫，他當然不可能修煉魔門功法……至少當時他沒練。我那時候也沒練，因爲我原本修煉的功法也不錯，我又沒有轉世的需求，所以我們倆只是把《他化自在虛實生滅輪迴經》抄錄了下來。

之後我們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把幻陣修復完成，當時我有點擔心過他會過河拆橋……這個念頭他肯定有過，我能夠感覺到有幾次我確實很危險，但是最後他也沒下手，只是讓我發誓不把這裡的情況說出去，這就是之前我死活不告訴你們的原因。我同樣也讓他發誓不能對我不利。

這樣一來我們倆全都放心了，他身爲張家的子弟，不可能一直待在裡面，所以他出去了，我則躲在裡面修煉，本來我並不擅長幻術，但是有這樣的機會，不加以利用的話，那就太傻了。

我用的辦法，就是你現在用的辦法，煉製一件法寶，然後通過法寶感悟‘幻之道’，事實上張家的人也是這麼做的，這兩顆珠子都是他給我的，都是半成品……相當於他提供原料，我完成加工。

反正我在這裡修煉了整整三十年，也祭煉了三十年，最後煉成了這兩件法寶，我帶走了其中的一顆，另外一顆是他的……”

羅斯沒有繼續說下去。

此刻他的神情非常怪異，明明只是一個小寶寶，卻偏偏一副深沉，凝重的模樣……不過江寧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他也不想在這個時候開玩笑。

“他最後轉世了？”江寧問道。

羅斯點了點頭：“身爲人類，他修煉的速度比我們妖怪快得多，我離開之後一甲子，他就修成了元神，又過了幾十年，他就到了天人合一的邊緣。”羅斯沉默了下來。

“天人合一也不見得有什麼好？”江寧不以爲然地說道，他確實有資格說這話：“他選擇轉世，不會是爲了什麼張家的傳承延續吧？”

他會這麼問，是因爲他身邊就有一個曹胖子。

“這就是大家族的悲哀，那時候張家的處境仍舊不妙，表面看上去風光無限，老朱家對張家挺賞識，實際上張家的元氣一直沒能恢復過來，底子早就空了。不過我不清楚後來出了什麼事？他轉世之後肯定出了問題，因爲之後他再也沒有回來過這裡。”羅斯重重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