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昭告，所有百姓立刻進城，日落之後將關閉城門，沒有殿下的命令，在危機解除之前將永不開城門。”

章煒手持長刀，立於城牆之上，大聲對着城下的百姓叱呵着。

林沐雨、風繼行、楚懷澠站在一旁，臉上寫不盡的無奈。

“身爲帝國將領，堅守不出，這真是一種恥辱。”風繼行緊握着拳頭，臉上滿是憤怒。

楚懷澠道：“敵強我弱，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就是不知道七海城、暮雨城什麼時候肯出兵了，只要他們出兵，我們裡應外合，必然能擊潰所謂的義勇兵。”

風繼行看向了林沐雨，問道：“阿雨，要不要把你的龍膽營也召喚到蘭雁城內。”

“不必了。”

林沐雨搖搖頭，說：“我已經派人去龍膽營報信，讓他們跟我們一樣堅守不出，龍巖山易守難攻，短時間內百萬大軍也攻不下來，把龍膽營留在龍巖山上可以當做奇兵來用，一旦需要，龍膽營也可以跟我們裡應外合。”

風繼行一拍手掌，輕笑道：“這樣就好了，阿雨的龍膽營我見識過，戰力十分可怕，裝備更是帝國軍中的翹楚，說實在的，如果義勇兵低於十五萬來圍城的話，我們大可以打開城門出城廝殺，勝算在七成以上。”

“如果超過二十萬呢。”楚懷澠笑問。

風繼行神色一黯：“那就只能堅守不出了，兵力懸殊太大，出城也不過是送死，何況對方還有一個神境強者也近十名聖域強者。”

林沐雨伸手掃去雉堞上的灰塵，手掌所及處一片冰冷，忍不住的心底一寒，說：“也不知道陛下在仙女湖的境況怎麼樣了，居然連一點消息都沒有，隨行帶了那麼多的羽書，難道就連一封都發不回來嗎。”

風繼行眉頭緊鎖：“但願陛下能夠逢凶化吉吧。”

但逢凶化吉，如果是大凶的話，還如何化解。

……

深夜時分，楚懷澠一騎沒入通天街的黑暗之中，不久之後在神侯府的前方停下，翻身下馬之後，他看着這扇寂寥的鐵門，猶豫了一下，走上前輕輕一扣。

“什麼人。”裡面傳來侍衛的聲音。

“飛騎營統領楚懷澠，拜見甑湘小姐。”

侍衛立刻譏笑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楚懷澠將軍啊，您不是說不再見我家小姐了嗎。”

“是不見，只求小姐與楚某人隔門一敘。”

“哼，你稍等。”

“多謝。”

過了沒多久，鐵門另一邊傳來甑湘輕柔的聲音：“楚大人，不知道深夜造訪有什麼事。”

楚懷澠一抱拳，說：“小姐，蒼南行省、地星行省相繼淪陷，蘭雁城孤立無援已成敗局，甑湘小姐是神侯的女兒，那姬耀、林禹均是神侯甑亦凡曾經的部將，相信他們也不會爲難小姐，還請小姐即刻出城，去天樞行省尋找神侯，以求平安。”

甑湘笑了：“楚大人，甑湘自有分寸，多謝大人關心了，是去是留，我自有定斷。”

楚懷澠急了，咬牙道：“湘湘，你現在必須走，嶺南大軍隨時都會兵臨城下，現在不走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懷澠……”甑湘柔柔的喚了一聲，說：“你不是說要和湘湘相望於江湖嗎，若是湘湘此去，便不成相望了，你去吧，我不會走，君若戰死沙場，我願隨君而去。”

楚懷澠身軀一顫，眼睛血紅：“湘湘，你瘋了，。”

門內再也沒有什麼聲音。

楚懷澠足足在門外站了一個多時辰，頹然牽馬而去。

……

次日清晨，三萬禁軍和一萬七飛騎營大軍已經全部進入蘭雁城，入駐四面大門周側的兵營之中，也使得蘭雁城忽然變得熱鬧起來，但百姓們卻全部都關門閉戶，所有人戰戰兢兢的過着日子，他們不知道下一刻迎接他們的是什麼，是死亡，又或者是新生。

清晨，又是一場大霧，將蘭雁城籠罩在迷霧之中。

一縷縷的露水從林沐雨的盔甲上緩緩流淌下來，他守在蘭雁城的北門城牆上，一夜沒有閤眼，神色頗爲顯得疲倦。

“阿雨，去睡一會吧。”風繼行皺眉道：“你看你都憔悴成什麼樣子了，你這個樣子要是讓殿下看到，不知道心疼成什麼樣呢。”

林沐雨笑着搖頭：“睡不着……難道風大哥你能睡着嗎。”

“不能……”風繼行慘淡一笑，說：“這或許是我們的最後一戰吧。”

“還是沒有收到仙女湖陛下那裡的羽書嗎。”

“沒有，一隻都沒有。”

“唉……”林沐雨一聲嘆息，拔出龍靈劍，以白色布帛輕輕擦拭着劍刃上的露水，說：“風大哥，你怕嗎。”

“怕。”

風繼行笑了：“有什麼好怕的，我是一名帝國軍人，爲帝國戰死是我的榮耀，而且……亂世出英雄，難道阿雨你不覺得這也是我們的一次機會嗎。”

“不覺得。”林沐雨搖搖頭，說：“我很怕，我怕失去一切在乎的人，在乎的東西，我怕失去小茵，失去小汐，失去你們大家，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寧願選擇默默無聞，也不想選擇用血鑄就的輝煌。”

“或許你說得也對。”

風繼續一屁股坐在林沐雨身邊，從身旁取出一個酒葫蘆，咕嚕咕嚕的灌了一大口烈酒，笑道：“不過這就是命，你越是想逃避這一切戰亂，但越是逃不過，阿雨你討厭殺戮，但你必須面對眼前的一切，這一戰，你我的手上必然會沾滿鮮血，等着瞧吧。”

就在這時，忽然空中“啪啪”的聲音傳來，一隻信鳥迅速落在風繼行的肩膀上，他急忙取出信筒，目光一掃，臉上滿是驚愕，道：“那麼快……義勇兵的先行重騎兵已經相距蘭雁城不足300裡了，今天日落之前就會兵臨城下。”

“媽的……”

林沐雨將長劍歸鞘，淡淡道：“他們就那麼急切的想滅掉蘭雁城嗎。”

風繼行一臉淡然，道：“章煒，傳令下去，全城戒備，午後開始備戰，另外，七海城的天衝軍團回來了沒有。”

章煒點頭：“一個時辰後便到。”

“嗯，那就好。”

……

沒多久後，迷霧中傳來了馬蹄聲，一名統領級將領提着長刀來到了城下，正是帝國第一勇士，，杜海，他身後跟着密密麻麻的持盾士兵，都是天衝軍團的步兵，另外則是絡繹不絕的糧草。

“開城門。”杜海大聲道。

風繼行立於城牆上，大聲道：“杜海將軍，您帶回來多少人啊。”

杜海擡頭一看，笑道：“原來是風統領啊，天衝軍已經大不如前了，鎮妖關折損了近萬人，又被陛下帶走了五萬人，現在只有三萬不到的步兵、弓手了。”

風繼行點點頭：“嗯，三萬也好，進城來吧，飛騎營守南門，禁軍守北門、東門，天衝軍便守西門好了，將軍認爲如何。”

“多謝，我這就帶領兄弟們去西門。”

“嗯。”

杜海爲人爽朗，雖然軍職高於風繼行，但卻能依風繼行的命令去守禦，倒也還算是一個不錯的將領，並且，義勇兵來勢洶洶，帝國境內到處都是倒戈歸降的大將，這杜海能夠在這時候回蘭雁城協防，足以證明忠心了。

目送天衝軍陸續進城，林沐雨也緩緩站起身，提着劍刃道：“衛仇，鷹巢營的情況怎麼樣了。”

衛仇抱拳道：“724名兄弟全部都在北城牆上，隨時聽候統制調遣。”

“那就好，全員配備戰弓，一旦義勇兵進入射程，儘管射殺就是了。”

“是，屬下明白了。”

……

臨近正午時分，日光刺透了雲層，驅散迷霧，而嶺南大軍的腳步也越來越近了。

空中越來越多的信鳥飛來飛去，一個個消息讓人心底越發的徹寒，。

林禹率領十萬大軍離開地星行省，已經進入嶺北行省境內，不日將到。

蒼南行省方向，義勇兵盟軍元帥姬耀親率二十五萬大軍蜂擁而來，以龍千林爲先鋒，連續攻克了蘭雁城、五穀城之間的17座城池，三個時辰內即將抵達城下。

秦嶺附近陸續再次發現嶺南士兵進入嶺北的身影。

仙女湖方向，毫無消息。

林沐雨、風繼行、楚懷澠、杜海四名大將負責守城，秦雷率領御林軍守在澤天殿，鎮國將軍凌南天督陣，整個蘭雁城的戰火一觸即發。

……

此時此刻，天樞行省，仙女湖。

湖水已經被鮮血染紅，湖面上無數浮屍，大部分屍體已經開始腐爛、臃腫，正在被羣魚爭相啄食着，而一面面天衝軍團、龍泉軍的戰旗一樣漂浮在水面上，血水流淌百里，整個仙女湖一片死寂。

湖畔的淤泥之中，密佈着凌亂的腳印，一人深陷入淺水的淤泥之中，水草纏繞着紅腫的脖頸，隔着水面依舊能看到他睜圓的眼睛裡滿是不甘與憤怒，他的手掌呈現爪狀，指甲崩裂，生前經過搏殺，但力不從心，故而被生生的溺亡。

管他生前如何唯我獨尊、順昌逆亡，如何的位列九尊、旋轉乾坤。

死後也不過是一具寒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