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徹在歡呼聲中走回看臺，路過“貴賓席”時，朝兩位大小姐的方向拋了一個飛吻。

架着雙腿、抱着手臂的九條美姬，笑吟吟地回了一個；清野凜則回以相當冰冷的視線，很不滿他輕浮的舉止。

渡邊徹也不管她們的反應，四班同學已經簇擁過來。

齋藤惠介和國井修猛推他的肩膀，激動到一直重複“你這傢伙！”、“太強了！”之類的話。

本班的、還有附近其他班的女生，一個個激動到站起身，手裡拿着手機對他不停拍照。

渡邊徹本人也非常高興，足球射門的吉尼斯世界紀錄也就91.9米，當然那是在賽場上。

他110米進球，真的完全靠的是運氣。

但不管是不是運氣，對於男生來說，垃圾投進垃圾桶都要給同桌一個得意的眼神，更何況是當着全校的面，把足球提進110米外的球門呢！

在班裡男生把他扛起來後，他再次振臂狂呼：

“I'm the king of the world！哦嚯——！！！”

“渡~邊！渡~邊！渡~邊！”

大屏幕的鏡頭一直對準着他，沒有了話筒，很多人聽不清他說什麼，也不知道他身邊的人再喊什麼，但也跟着吶喊、吹口哨。

九條美姬注意到身前臺下的幾位女學生，她們興奮地用手機看着剛纔渡邊徹進球和怒吼的視頻。

她拿出手機，點進班級羣，裡面果然已經有人轉發了。

羣裡不斷彈出對話框。

「太帥了吧！」

「酷斃了！渡邊！！」

「就是！哪有人站在對面球門把球踢進球門裡的呀！啊！！」

「足球原來能飛那麼遠啊，嚇我一跳！」

「嗯嗯，而且飛得好高！」

九條美姬伸出纖細白皙的手指，把視頻轉給自己的母親後，又發到自己的ins上，配上文字：幼稚。

剛發出去，就有無聊的其他家族大小姐點贊，估計連視頻內容都沒看。

不一會兒，母親那邊看完視頻，發來消息。

「渡邊晚上不踹被子吧？」

「？」

「這孩子腿勁真大，美姬你要小心」

「除了體力太好和會壓到我頭髮外，沒什麼不好的睡覺習慣」

「真是，這種事就不要和媽媽說了。體力太好是時間長的意思嗎？具體多長？」

九條美姬懶得回她，關掉聊天界面，這時ins下已經多了幾十條留言，點贊更不用說了。

「九條好久不發ins了！真罕見！」

「這也太帥了！」

「啊！！！好想要一個這樣的男朋友！！」

「這是足球嗎？飛得也太遠了！」

「好熱血啊！快讓他和我一起飆車！」

「不愧是九條的男朋友，看起來很受歡迎，有領袖氣質！」

九條美姬嘴角帶笑，看完評論後，擡頭對上清野凜的視線。

兩人一言不發地對視。

“其實，”九條美姬熄掉手機屏幕，“我也不是非常討厭你，甚至在所有同輩中，我認爲你是唯一夠資格和我做朋友的人。”

“是嘛，我倒是真心討厭你。”面對九條美姬難得的好語氣，清野凜一如既往地無情迴應道。

九條美姬無所謂地笑了笑：“我剛纔說的是之前的事，現在......”

她的臉色一下子陰冷下來，但依然帶着笑：“你最好離渡邊遠一點。”

“沒自信了嗎？”清野凜輕蔑地嘲諷道。

“沒自信？那是你不懂男人，”九條美姬回以同樣的輕蔑，“一羣發起情，命都不要的低級生物。”

清野凜想到渡邊徹，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這點我贊成。”

九條美姬微眯起眼睛，頓了頓，冷笑着說：“渡邊是我的，但你整天和他待在一起......我不希望發生讓我不愉快的事。”

“你在命令我？抱歉，人類觀察部最重要的課題之一，就是‘如何讓渡邊徹愛上我’。”清野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無視警告。

“你喜歡他？”

“喜歡談不上，欣賞而已。”

“你不是討厭撒謊的人嗎？現在怎麼改性子了？別跟我說渡邊那傢伙不撒謊。”九條美說到渡邊徹不說謊時，臉上非常嫌棄。

她自己的男朋友，她再瞭解不過，整天油嘴滑舌，根本不清楚他哪句是真話。

清野凜沒有回答九條美姬的問題，她望向操場。

穿着玩偶士兵一樣服裝的啦啦隊正在跳舞。

秋風把她們的裙襬掀起，也把一片楓葉帶到她腳邊，明明四周看不到楓樹。

上午進行了很多比賽，包括幾場社團對抗娛樂賽，凡是人類觀察部參加的，全部拿下了第一。

有渡邊徹的「用勺子持球賽跑」、「讓棒球飛」，還有清野凜的「網球定點打」、「羽毛球進洞」等等。

中午迎來短暫的休息時間，兩人被廣播部邀請，參加一次採訪。

“大家好，在這休息時間，廣播部邀請到上午表現活躍的人類觀察部。清野同學，渡邊君，你們好。”

“你好。”

廣播部女部員：“大家對神秘的人類觀察部非常好奇，請問社團活動是什麼呢？”

“喝茶。”

渡邊徹的話音剛落，“叮——”刺耳的炸麥聲好像要打穿所有人的耳膜——看來廣播部的確需要經費換麥克風。

耳朵恢復夠快的話，可以聽見一道清麗的女聲說了什麼。

炸麥聲過去，渡邊徹澄澈的少年音再次響起：“主要是研究人類社會學，比如人在某種環境下會有什麼反應，做出怎樣的決定，具體影響因素又有哪些。”

“聽得不是很明白，能舉幾個具體的例子嗎？”廣播部女部員說。

“如何讓渡邊徹愛上我。”清野凜好聽的聲音傳來。

“有這個嗎？我很好奇！請問結果怎麼樣了？”

“還在努力中，不過找到他的弱點了。”

“弱點？但我聽說渡邊君有女朋友了呀，這樣沒問題嗎？”

“我已經和他女朋友說了這件事，這也是對渡邊同學的一次考驗。”

“這樣啊，那渡邊君，作爲實驗對象，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諸君，我喜歡修羅場……叮叮噹，叮叮噹，鈴兒響叮噹，抱歉，我接個電話。喂，美姬？嗯，我沒說什麼啊。什麼？重複一遍？諸君，我最喜歡美姬了。”

......

從廣播室出來，兩人回活動教室吃午飯。

剛一進門，還沒走到座位上，九條美姬就揪住渡邊徹的領帶。

“等等等，美姬，我還有話要說！”

“說。”

“我可能是個人渣，但真的不是抖M，能不能不要體罰，罵一罵就好？別揪我耳朵啊！疼疼疼！錯了，錯了，真錯了，我不是人渣，我是抖M！”

“那我現在就是在賞賜你。”

“可以不要嗎？”

“不行。”九條美姬笑吟吟地說了一句，但還是鬆開手：“下午我回去了，你給我老實一點，聽到沒有。”

“怎麼不看完？”渡邊徹揉着耳朵。

“你以爲我和你一樣閒嗎？”

“有道理。”

......

參演完名爲《我女友與社團部長的慘烈修羅場》的午間劇，下午體育祭繼續。

上午是個人賽，下午輪到班級賽。爲了儘快炒熱氣氛，第一場比賽是班級拔河比賽。

說是班級，其實也就各自選出二十個人。

體育委員會的人把‘男女搭配、幹活不累’發揮到極致，明白二十個男生的力氣，肯定比不上十個男生在十個女生面前的力氣，所以二十個人的分配纔是十個男生、十個女生。

“真的假的？”操場上，國井修問。

“假的，我又不是體育委員，實際上估計是爲了男女平等吧。”因爲上午出了風頭，被小泉青奈強制要求上場的渡邊徹回答。

“也對，二十個男生的力氣，怎麼可能比不上十個男生、十個女生？”

“一木葵和你一起拔河，還在站在你身邊，比賽開始前說：‘拔河要是能贏就好了，國井同學。’然後國井你爆發小宇宙，一個打三個。”

國井修沉思一會兒，想象渡邊徹描繪的場面。

十秒後，他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我的確要一個打三個了。不過，小宇宙？想不到現在居然還有人會說這個梗。”

“小宇宙怎麼了？”

“太老了吧。”

“老？我......真是抱歉，我還喜歡松田聖子，順便說一句，和我同一天生日的清野同學也喜歡。”

“我不喜歡。”兩人對面，一年一班的位置，排在第一個的清野凜糾正道。

“你不喜歡？”渡邊徹愣了下，“明明笑了那麼久？”

“準確地說，是嘲笑。我是笑你唱得難聽，什麼時候說喜歡松田聖子了？”

“那你喜歡什麼？”

清野凜嘴角露出好看的得意笑容：“泰戈爾。”

“......”渡邊徹上下打量她，嗯，運動服也不錯。

清野凜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不過也沒說什麼。

渡邊徹當什麼事都沒發生：“你不是不撒謊嗎？”

“前幾天剛喜歡上，我發現泰戈爾很有趣。”

“有趣？泰戈爾去世快七十多年了，我們就不要打擾他了吧？對了，清野同學，你爲什麼會參加拔河比賽？”

清野凜沒說話，面色鐵青，看來她會參加拔河比賽的理由相當糟糕。

是抽籤嗎？還是猜拳？難道是被排擠了？

體育委會的裁判吹響口哨，雙方抓緊繩索。

在開始之前，國井修悄悄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有一件事我從剛纔開始就很在意，渡邊你的耳朵爲什麼這麼紅？”

“開始！”裁判揮下手臂。

“這是愛的力量！”渡邊徹猛一使勁。

“嗚哇——”一年一班的人瞬間倒了一片。

輕得像雪一樣的清野凜，更是直接“投敵”——朝渡邊徹懷裡栽過來。

渡邊徹趕緊接住她。

她的皮膚晶瑩剔透，看起來既高高在上又十分柔弱，讓人擔心她會像瓷娃娃一樣摔碎。

看着躺在臂彎上、害怕地抓住胸口的清野凜，確認沒事後，報‘泰戈爾事件’之仇的機會來了。

渡邊徹開始惡作劇。

他露出冬日裡一縷陽光般的笑容，用澄澈得像山澗泉水的嗓音，輕聲說：

“凜，我在，沒事了。”

原本以爲清野凜會扳着臉，讓他沒事多去醫院，看看控制情感的額葉還在不在，結果......

清野凜殘留着些許慌張的雪白小臉，逐漸染上血色。

她漆黑好看的雙眸裡有東西在盪漾，眨眼時非常動人。

動人到，每眨一次眼，就有一隻調皮的小鹿，從茂密的草叢間蹦跳出來，然後瞪着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你。

渡邊徹感覺到她的細肩在微微顫抖，指尖不小心撫摸到的長髮，柔順絲滑。

呼吸一下子沉重起來，兩人能感受到彼此嘴脣呼出的熱氣。

清野凜靜靜垂下眼，睫毛如蝶翼般顫動。

渡邊徹趕緊把她扶正，鬆開手，扭身去扶國井修。

危險，太危險了，剛纔經歷的短短一秒，他差點沒控住自己。

以前嘴上開着玩笑，說什麼腿真好看，甚至舞會那天晚上故意摟她的腰，但他心裡很冷靜，始終認爲，那僅僅只是玩笑，兩人止步於好朋友的關係。

但就在剛纔，清野凜的表情，他差點就動搖了。

‘這就是她中午說的弱點嗎？讓我喜歡她的手段之一？可惡，也太厲害了吧！’

清野凜慌亂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緩緩吐出一口氣，把視線投向沒有渡邊徹的方向。

此時，衆人才從突然結束的比賽中回過神。

“結、結束了？一班！好弱！”廣播部女廣播員回過神大喊。

“太快了，太快了，”學生會長用大姐姐的溫柔語氣批評，“去得太快可不行哦，不過算了，只要渡邊君還堅挺就好~~”

“宮下同學！！！你可是我們的學生會長，你要是也這樣的話，我們神川就完了！”

“誒？我有怎麼了嗎？”

把國井修扶起來後，確認班級裡同學都沒事，渡邊徹這才走向清野凜。

“清野同學，沒事吧？”

清野凜看着他，嘴張了張，像是要說什麼，但最後一句話也沒說，扭過去臉。

一聲不吭的側臉，宛如精巧的洋娃娃。

“怎麼了？”渡邊徹再次問道。

清野凜無言地搖頭，黑亮的長髮隨之輕柔搖晃。

“太棒啦！沒想到我們班這麼強！”國井修從後面跳過來，雙手按在渡邊徹肩上。

“這就是聖鬥士的力量，小宇宙可不是你能小瞧的。”

“跟你有什麼關係？肯定靠的是我國井大爺的力量！”

“就你這一屁股坐地上的力量？嗯，的確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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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腳底下的草太滑，我力氣太大的原因！”

國井修擡起腳，非要證明自己今天穿的鞋不防滑，渡邊徹餘光注意到清野凜，她獨自走回了看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