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祭第二天，渡邊徹哪也沒去。
他在執行委員會辦公室，找了一個太陽曬不到的地方，從早到傍晚，就坐在那兒，把西班牙原文的《堂吉訶德》重看了一遍。
因爲在籌辦文化祭時，九條美姬的要求非常嚴格，所以在文化祭當天，沒有發生任何突發事件。
“走了。”
渡邊徹從書裡的世界回過神，略帶疑惑地看着九條美姬。
“閉幕典禮。”九條美姬簡單解釋一句。
“都已經這個時間了？”渡邊徹視線看向窗外，颱風過後，變得溫柔的太陽紅彤彤地掛在西邊。
他把書合上，邊舒展身體，邊呻吟道：“嗯——好了，走吧。”
九條美姬看了桌子一眼，上面放着渡邊徹脫下的領帶。
渡邊徹注意到她的眼神，反應過來說：“差點給忘了。”
領帶要是不戴，跟他有仇的風紀委員，絕對會毫不客氣地找他麻煩。
因爲圖方便，渡邊徹沒有放下手裡的書就直接拿起領帶，結果折騰了一會兒愣是沒打好。
“你就不能把書放下嗎？”九條美姬嫌棄道。
“這叫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人生難得糊塗。”嘴上這樣說，但渡邊徹已經準備先把書放下了。
不等他動作，九條美姬冷着聲音命令：“囉嗦什麼，過來。”
渡邊徹走過去，九條美姬先用雙手把他襯衫領子立起來，然後給他細緻地打領帶。
能聞到她身上香甜的氣味，細膩的手指偶爾會劃過他脖子上的皮膚，渡邊徹忍不住用空出的那隻手摟住她的腰。
九條美姬眼睛微微上擡，瞄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渡邊徹用手丈量了一下她腰的寬度，他的手很大，九條美姬的腰大概也就他一手掌大小。
量完腰，他把指尖探進百褶裙褲腰裡，正準備繼續深入，腳上捱了一腳。
既然如此，渡邊徹只好把陣地往上轉移。
他用手描摹脊椎曼妙的線條，剛摸到內衣帶子，腳上又捱了一腳。
“老實點。”
“是。”
在九條美姬給他打好領帶之前，他一直用手在內衣釦子上撫摸。
“好了。”九條美姬最後調整了一下領帶的鬆緊，看着他說，“這麼想摸，今晚繼續去我那。”
“美姬，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麼？”
“你知道的，我將來的夢想是成爲服裝設計師。”
“什麼時候的事？”
“這不是關鍵。”渡邊徹貼到她耳邊，低聲說，“今天晚上，麻煩你支持一下我的夢想。”
“這樣啊。”
“怎麼樣？”渡邊徹期待地說。
九條美姬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笑吟吟地看着他：“沒問題。不過爲了公平，你先穿什麼，我就穿什麼。”
“不，我是想做女裝設計師，我穿不合適。”
九條美姬推開他，再讓渡邊徹摸下去，她的內衣釦子說不定會崩開。
她一邊朝會議室外走去，一邊說：“不管你是想做女裝設計師，還是像讓我穿制服滿足你的興趣，都沒問題，但你先穿。”
“這不行，萬一我穿了，你不穿呢。”渡邊徹跟上去。
“相不相信，決定權在你手裡。”九條美姬無所謂地說。
“......讓我好好考慮一下。”
在渡邊徹還沒決定是不是要賭一把之前，兩人已經到了體育館。
閉幕儀式前還有活動，此時前臺傳來陣陣聲浪，不知道是哪個社團在唱歌。
九條美姬環視一圈：“還有幾個節目？”
“還剩最後一個。”不知從哪蹦出來的執行委員成員之一回答道。
“中途出了什麼事？”
“沒出事，一切都按照委員長您的安排進行，很順利。”
“那怎麼到現在還有一個團體沒上臺？”九條美姬的語氣突然變冷。
那人聲音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是輕音部請求指導老師，要求臨時上臺表演，老師同意後，讓我轉告委員長，我還沒來得及去。”
九條美姬不說話了。
當然不是因爲怕了指導老師。
在她看來，因爲區區指導老師，手下的人就敢亂改她的命令，這是絕對不能原諒的事。
她不說話，整個後臺便沒了聲音。
除了早就知道九條美姬厲害的執行委員們，渡邊徹注意到，準備上臺的輕音部少女少男，原本就緊張的情緒，現在連臉都蒼白起來。
舞臺上的陣陣聲浪，明明只隔着一塊簾布，此時卻像是從水面上傳來的一樣，顯得非常沉悶。
沉默持續了一會兒，九條美姬緩緩開口：“哪個指導老師？”
“小、小泉青奈老師。”
“美姬，算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渡邊徹推着她的肩膀，讓她在一張凳子上坐下，“最多十分鐘，我給你敲敲背就過去了。”
渡邊徹當然不是在幫輕音部說話，他是擔心九條美姬突然說‘給我把小泉青奈叫來’，這讓她怎麼辦？
不過小泉青奈對學生也太好說話了，雖然這也是她的優點。
隨着渡邊徹的手在九條美姬肩上捏了幾下，後臺氣氛逐漸浮出水面，和前臺重新融爲一體。
輕音部的表演的確出色，可以看出有努力準備，怪不得想在結束的時候，面對全校師生表演一次。
等他們表演完，九條美姬拿着話筒和獲獎名單上臺，跟在她後面的渡邊徹，負責捧獎盃。
看到兩人，擠滿體育館的同學發出竊竊私語，隱約聽到‘電影’、‘真人一樣帥或可愛’之類。
頒完‘趣味獎’、‘創意獎’、‘智力獎’，接下來是含金量最高的‘人氣活動獎’和‘最賺錢活動獎’。
“人氣活動獎、最賺錢活動獎的獲得者，”九條美姬看了一眼獲獎名單，“人類觀察部。”
下面響起掌聲，還算熱烈，沒多少質疑。
清野凜走上舞臺，沒有一點被頒獎者的謙虛，凜然地站在九條美姬面前。
兩人對峙三秒，九條美姬才露出沒有一點笑意的淺笑：“恭喜你，清野同學。”
“這是人類觀察部整體的功勞，還有，必須感謝吹奏部的幫忙。”清野凜乾脆連笑都不笑。
九條美姬保持淺笑：“那你認爲，這裡面誰的功勞最大？”
清野凜視線轉向手上沒了獎盃，雙手空空的渡邊徹，笑着說：“渡邊同學，你認爲呢？”
“......”
渡邊徹認爲他的看法完全不重要，而且他也不想對這件事發表任何看法。
但現在，兩位大小姐擺出一副‘你不說話，我們就不繼續下去’的姿態，下面還有全校師生，總計一千多人看着......
“既然問我，那功勞最大的當然是我囉。”渡邊徹理所當然地說，“大家肯定是因爲我長得夠帥，纔去看電影，給我們投票的吧？”
下面哈哈鬨笑起來。
有人喊道：“我們是衝着女主角去的！你誰啊！”
“就是！不要臉！”
“渡邊君，我是因爲你才投票的！最喜歡你了！”
“我支持監督！而且清野同學還負責劇本，她的功勞最大！”
有噓聲，有支持，但大家都是開玩笑，沒有刻意針對風評差到極點的渡邊徹。
九條美姬深深看了清野凜一眼，沒有再找她麻煩。
等清野凜拿着兩座獎盃下臺後，她又說了幾句，渡邊徹的第一次神川高中文化祭宣告結束。
第二天，九月二十七日，星期三，照常上學。
早晨的上學路，空氣很新鮮，視線範圍也很清晰。
前幾天原本還灼熱的空氣，開始帶着涼意，翠綠的葉子逐漸轉成紅色或黃色。冷風讓人感覺到秋天的來臨，讓人打顫。
渡邊徹瀏覽着手機推送的新聞，走在四谷站去神川高中的坡道上。
新聞上說，因爲颱風原因，東京大田區多摩川持續氾濫，經過兩天搶修，依然有很多道路沒有疏通，提醒市民繞行。
渡邊徹連上田區在哪都不知道，他號稱新宿區最帥不是沒有原因——對東京其他二十二個區不瞭解。
不過那是從前，現在就算不了解，他也可以自稱全島國最帥，想必大家也不會有意見。
想着這些無聊的事情打發時間，不知不覺到了教室。
一看到他進來，國井修就舉起右手高聲大叫：“喲，大明星，早啊！”
渡邊徹沒好氣地掃了他一眼：“別暴露了我的身份。”
“……你這傢伙。”兩人無語地看着他。
“對了，”齋藤惠介率先回過神，“渡邊你昨天去哪了？我還準備找你去電腦研究部，玩一下我們自己做的遊戲。”
“齋藤，你最好不要問。”國井修悄悄說。
“爲什麼？”
“在文化祭上消失的人，就跟篝火晚會躲在倉庫裡的人一樣，內心大多很污穢，所以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也沒看到九條同學！”
渡邊徹：“……”
說起九條美姬，他又想起自己服裝設計師的夢想，到底要不要試着相信她一次呢？
不過，以九條美姬的性格，大概率是在耍他，騙他穿女裝吧？
但是，這可是難得，甚至是唯一的機會……
在幸福又糾結的煩惱中，轉眼到了放學時間。
今天輪到渡邊徹值日，掃完地、擦了黑板後，纔拿着書包和雙簧管趕去吹奏部。
還沒到音樂教室，就能聽到衆人拼命吹出樂譜上音符的聲音。
“抱歉，我今天值日，來晚了。”這句話，是和渡邊徹差不多一起趕到吹奏部的女生說的。
道歉可不符合他在吹奏部的“人設”。
渡邊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翻開輕音少女的周邊文件夾，裡面的樂譜已經破破爛爛，印刷體字跡已經把空白的地方全部填滿。
‘待會兒找清野要一張新樂譜吧。’渡邊徹把哨片抿進嘴裡，跟着樂譜吹起來。
練習到六點，吃完晚飯後，清野凜出現在音樂教室。
在東京都大賽之前，她還會盯着衆人練習，針對練習方法進行細節的指導；東京都大賽之後，基本放手讓她們自己練習。
合奏一遍後，清野凜翻着自己的樂譜，說：“從F開始，跟長號同樣動作的人，一個個吹給我聽。”
被要求一個一個吹，就像軍訓走方步時，被教官要求一個人當着全班的面走一樣，雖然很不樂意，很害怕，很害羞，但爲了全國大賽，這是必須克服的事情。
齊宣王當年在音樂上，要是有教官精神，也不會讓南郭留下濫竽充數的典故。
合奏結束，清野凜沒有立即宣佈解散，用略顯疲憊的聲音說：“通知大家一件事情。”
此時已經是深夜九點，外面一片漆黑，音樂教室暖暖的日光燈照在她臉上，如高貴純潔的美玉。
衆人靜靜地看着她。
“埋頭苦練很重要，臨場發揮同樣重要，所以從這周開始，我決定在週六週日，找機會讓你們登臺演出。”
吹奏部的人沒有意見，爲了在全國大賽中拿到金獎，她們什麼事都願意做。
“首先是這周。”清野凜繼續說，“週日，京都站大樓，有兩所這次進入全國大賽的吹奏部，會在那裡進行表演。”
“京都？”
“要提前去嗎？”
“當天去當天回，我已經說服學校用校車送我們。”清野凜解釋，“因爲是正式表演，所以大家記得穿長袖校服。還有，我希望在車上的時間，大家也在背樂譜。就這樣，解散吧。”
清野凜走後，音樂教室裡議論開來。
“完了，我週日還有補習班，怎麼辦啊！”
“只能翹了。”
“再這樣下去，我模擬考肯定要被叫去約談。”
“學姐不是已經在申請上智大學的推薦了嗎？”
“上智只是私立第三而已，我要試試慶應和早稻田。不過清野同學幫我們找演出，還說服學校，我也沒有理由不去啊。”
“是啊，都已經走到這裡了，不拿下全國金獎也太對不起清野同學和我們自己了，你就將就一下上智吧。”
“你太小瞧了我了吧？！就算分心，我也可以考上慶應！”
......
渡邊徹聽了一會兒，週末有補習班的不止這一位三年級學姐，神川高中一年級、二年級，幾乎都有上補習班，但她們對清野凜安排都沒意見。
看來是不需要他繼續招惹仇恨了。
其實和其他女生保持仇恨，是他現在需要的，什麼戀愛系統，他已經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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