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徹中途看到車窗外一閃而過的皇居，看來目的地是千代田區。
皇居是千代田區標誌性建築，供遊客參觀的地域只需要預約，不需要門票，剛來東京沒錢的渡邊徹，去玩過一次。
過了皇居，車七拐八拐地進了一個庭院式的大別墅。
在這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極爲特殊的地段，建造一個這樣的庭院式別墅，渡邊徹感覺自己得攻略一萬個玉藻好美才行。
當然也有隻需要攻略一個的情況，那就是九條美姬本人。
庭院裡種滿島國人喜歡的蒼松翠柏，還開滿各種喊不出學名的花，還有一看就是保鏢的黑衣人，簡直和電影裡一樣。
看到保鏢，渡邊徹想起御茶之水那件事，九條美姬未必活得很舒服。
車停之後，四人下車，保鏢們並沒有誇張地排成兩行，但也在各自的崗位朝這邊鞠躬。
走進別墅大門，渡邊徹居然看到了女僕！
不是秋葉原偏美觀的那種，而是傳統的黑白配，全身上下包裹的嚴嚴實實。
上一輩子出身社會主義，這一世長在公交車兩小時纔有一趟的鄉下的渡邊徹，哪裡見過這種陣勢，一時間眼睛控制不住地往女僕身上瞟。
‘決定了，拿下全校第一後，讓那兩人第一件穿的是女僕裝！’
正胡思亂想着，一位女僕靠過來：“客人，請您跟我來。”
“哦，好。”渡邊徹猜測是要去驗身——電影裡都是這樣演的。
“不用了，讓他進來。”走在最前面的九條美姬說了一句。
渡邊徹發現眼前的女僕，不，不僅僅是她，就連靜流，還有其他女僕，全露出十分明顯驚訝的神色。
渡邊徹對女僕溫和地笑了笑：“抱歉了，我可是她的絕對信賴之人。”
九條美姬不置可否地輕哼了一聲，不過還是帶了少許輕蔑，以及對渡邊徹低級玩笑的不屑。
女僕已經是一副傻傻的樣子。
也不知道是被渡邊徹的笑容迷住了，還是震驚渡邊徹和九條美姬的關係，亦或者兩者都有。
進了別墅，九條美姬單獨離去，由另外一名女僕引渡邊徹和清野凜去客廳。
“清野同學，到底是什麼事？”渡邊徹纔不信真的要見父母。
“看下去就知道了。”清野凜興致不是很高地回了一句，然後扭頭看向渡邊徹，“你和九條美姬什麼關係？”
不等渡邊徹開口，她又回過頭：“算了，我對這些也不感興趣。”
“不感興趣你還問！”
清野凜手抵下巴，惡作劇般地故作沉思道：“看來以後在九條美姬面前，有必要和你保持親密一些了。”
“對不起，我態度有問題。”
兩人說着走進客廳，渡邊徹有一種走進一個獨立空間的空曠感，可見這個客廳的高和寬。
裡面的佈置更不用說，光看外表就知道不便宜，在這其中，一副巨大的畫像最引人矚目。
畫像裡的人容姿端莊，穿華麗尊貴的和服，手拿一柄摺扇。
渡邊徹在書裡看到過這個人。
大正天皇的皇后，昭和天皇的母親，九條節子。
‘幹掉九條家以後，這件事真的能到此爲止嗎？’渡邊徹望着這張畫像。
清野凜和渡邊徹在長桌上對坐，有女僕呈上茶水和精緻的點心。
渡邊徹最近運動量大，早就餓了，沒有絲毫拘謹地吃起東西，口乾了就喝茶。
也許是因爲動作豪放，他總感覺靜立一旁的女僕在偷看他。
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爲他很帥。
他的確很帥。
吃完三塊餅乾，一塊蛋糕，渡邊徹感到有些膩時，客廳又進來一個人。
是個三十來歲的女子，化着精緻的妝，看起來很乾練。
託最近一直觀察九條美姬臉色的福，渡邊徹察覺到對方看到穿校服的他時，眼神中染上一層驚訝。
這些上層人士或者服務上層人士的人，全都沒見過世面嗎？
雖然他是很帥。
唯獨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小凜。”來人這樣稱呼清野凜，然後坐在了清野凜身邊。
“嗯。”清野凜不帶感情地點點頭。
渡邊徹來回打量兩人一眼，但他沒興趣問別人不想說的事，他對一旁的女僕說：“麻煩拿一點鹹的東西過來。”
女僕一言不發，微微鞠躬後靜靜離去。
三十來歲的女人眼神中再次帶上驚訝地色彩，她笑着對渡邊徹說：“我是清野集團專務董事清野裡子，請問您是？”
“我？神川高中一名普通高中生，未了註定了不起的渡邊徹。”
“未來註定了不起是多餘的。”換上常服的九條美姬緩步走進客廳，靜流仍然如影隨形地跟在她後面。
“難道美姬你覺得現在的我已經很了不起了嗎？太感動了！”
渡邊徹話音一落，對面的清野凜毫不客氣地笑了下。
而當‘美姬’兩個字從渡邊徹嘴裡蹦出來的時候，不遠處的女僕、還有眼前的清野裡子，都露出十分明顯的震驚。
九條美姬本人則理都沒理他，徑直坐在了主座上。
那身簡單又做工精緻的白裙，襯托出她絕佳的身材，上圍豐滿，腰肢細得剛剛好，雙腿更是有着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美妙曲線。
她的美已經連女人都會動心的程度。
“開始吧。”她命令道。
清野裡子點了點頭，從公文包裡拿出許許多多的文件，然後接下來就是渡邊徹聽不懂的各種生澀詞彙。
而每當九條美姬說一句話，清野裡子都會看向清野凜，等清野凜點頭，纔會帶着一種安心感似的繼續下去。
‘很好，我渡邊徹願意稱你爲「測謊機器凜」。’渡邊徹一邊感覺自己需要學得東西還有很多，一邊無聊地吐槽道。
還好中途那名給渡邊徹拿鹹點心的女僕回來了，讓他不至於無事可幹。
只是他吃東西的時候又被九條美姬訓了一句。
“你給我安靜一點。”
“這點心很脆，我也沒辦法。”
然後就是九條美姬殺人的眼神，渡邊徹只好投降，放棄吃點心，頭大地繼續聽兩人說他完全聽不懂的東西。
這個世界距離他還太遠，他現在還在學西班牙語，雖然自學西班牙語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整整兩小時，這場會談才結束。
“你給我留下來。”九條美姬對渡邊徹說了一句，然後又獨自離開客廳。
渡邊徹用最大的惡意揣測，認爲她肯定去上廁所了，剛纔肯定也憋了好一會兒。
另外一邊，清野凜和清野裡子出了別墅，離開寬敞的庭院。
“那個叫渡邊徹的少年，和九條家大小姐是什麼關係？”清野裡子問。
“誰知道呢。”
“自從九條美姬住進去後，就沒有男人進去過。”清野裡子回頭看了眼別墅，又看向清野凜：“小凜你的話，可以問出兩人的關係吧？”
“這不在我的義務範圍內，再見。”清野凜說完，轉身離開。
“小凜，我送你。”
“不用了。”
回到這邊，渡邊徹經過短暫的等待後，終於再次見到又換了一身衣服的九條美姬。
兩人吃起晚飯。
“你每天這個時間才吃飯嗎？”他用刀叉切下一塊牛肉，塞進嘴裡。
雖然不知道這具體是什麼牛肉，但脂肪熔點很低，僅靠口腔溫度就能使它立即熔化。
渡邊徹嘴裡有油脂炸開的感覺，美味到他有那麼幾秒感覺自己今天稀裡糊塗上車，也不是一件完全愚蠢的事情。
“看事情什麼時候處理完。”比起渡邊徹的享受，九條美姬顯得興致缺缺，完全是爲了進食而進食。
想起她平時總是在睡覺，看起來過得也很不容易......不過這和渡邊徹沒有任何關係，他也不會有一點同情心。
他喝了一口果汁：“其實今天我有事找你。”
“嗯？”
渡邊徹不發出聲音地清了清嗓子：“我到底要怎麼做，你才願意和我複合？”
客廳原本就很安靜，但這句話之後的安靜，像是沉默弔唁的靈堂。
“你喜歡我？”九條美姬笑着問。
“當然，你長得漂亮，腿也好看，家裡又有錢。不瞞你說，我原本的目標就是考上公務員，然後讓納稅人養自己一輩子，悠閒的過完這一生。”
“你現在也可以。”
“我是渡邊家的長子，一定要結婚生子，但美姬你不會允許我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吧？”
九條美姬放下手裡的刀叉，雙手撐在漂亮的下巴下。
她望着渡邊徹：“當然，你這一輩子都別想了。”
“你瞧，既然如此，我只有和你在一起這一條路。”
“那也不行。”九條美姬臉上一直保持着微笑，“就算你和我在一起，也必須入贅，改姓九條。”
“姓氏什麼都是封建主義，不可取，完全無所謂。”剛纔還主張‘長子一定要傳宗接代’的渡邊徹嚴肅地說道。
九條美姬笑了下，不置可否道：“是嗎？”
“而且我們可以像大正天皇和九條皇后一樣，生四個孩子，到時候讓其中一個姓渡邊我就滿足了。”
“嗯——”九條美姬發出似乎感興趣的鼻音。
“另外，我這個人長相一等一姑且不談，身手可以隨時保護你也不用說，關鍵大腦也很聰明，且努力從不懈怠，不說幫你分擔工作，最起碼不拖你後退。”
“嗯。”九條美姬點點頭，“繼續說。”
“那個，那個......”渡邊徹絞盡腦汁，終於又想到一點，“美姬你想，如果你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對方難免會惦記九條家的權利和財產，而我就不會。我是鄉下來的，沒有任何背景，沒有人會支持我。”
“你不是說你大腦聰明，且努力從不懈怠嗎？萬一在我給你生四個孩子的時候，你趁機奪權呢？”九條美姬笑吟吟地說道。
渡邊徹挺起胸膛：“我對自己想過遊手好閒的生活的決心很有自信。學習也是爲了豐富自己，並不是想從中得到什麼。”
九條美姬手撐臉蛋聽他說完，四指在細膩白皙的臉上像彈鋼琴一般彈了彈：“好，我給你一個機會。”
“真的？”
“前幾天看了一本輕小說，上面男主角爲了女主角不消失，在考試的時候對着全校師生告白了。正好明天考試，如果你這樣做了，我就考慮一下。”
《青春豬頭少年不會夢到兔女郎學姐》......不會錯了，就是這本輕小說。
渡邊徹沒記錯的話，九條美姬對輕小說和漫畫都不感興趣，社團教室裡的漫畫和小說都只隨便翻了一下。
所以這一段，也絕對是隨便翻一頁正好翻到。
但此時，渡邊徹腦海裡蹦出來的畫面，不是對着兔女郎學姐興奮的豬頭少年，而是勝天半子、吞槍自殺的祁同偉。
在漢大操場，當着全校師生的面，他向大自己十歲的老師樑璐下跪求婚，以此換來政途上的平步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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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他渡邊徹也要用同樣的方法，換來複仇的力量。
不過當着全校師生的面告白後，被開除學籍倒是不至於，但是，又要怎樣去攻略其他三個同校女孩呢？
這是一個相當棘手的問題。
‘這點磨難就怕了嗎？算得了什麼！渡邊，你一直努力到現在，是個能幹大事的傢伙。就算今後會遭遇更加苦難的挫折，也絕不能因此束手束腳！你要有幹成任何事的信心！要相信自己註定了不起！’
“好。”渡邊徹答應下來。
這天，渡邊徹平安回到出租屋，除了櫃子裡再次多了一雙穿過的長筒襪。
考慮到九條美姬可能每天一雙新襪子，他有理由相信：她這是把他當垃圾桶了。
第二天，5月29日，期中考試第一天。
三校聯考的考試內容包括全部高考範圍，但三個年級還是有難度區分。
高一因爲還沒有文理分科，所以讓考生自己預選，在高二之前可以隨便更換。
除了內容，考試安排也嚴格按照高考制度。
高三更是借用了大學考場，也就是真正的高考考點。
其中的少數人，在明年一月中旬統一高考的時候，他們考點很可能就是今天去的那所大學，那間教室，甚至座位都有可能一樣。
正如《了不起的蓋茨比》裡所說，並不是每個人都擁有同樣的優勢。
那些還在學習高一知識的學校，那些沒有期中考試的學校，他們的學生現在應該在享受快樂的高中生活。
但在未來決定一生的考場上，他們面對卻是神川高中這樣教育條件的學生。
留給他們只有直接就業、短期大學、學費昂貴的三流私立。
九所帝國大學對他們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上學路上，隨處可見抱着課本臨陣磨槍的學生。
早班會的時候，小泉青奈再三叮囑了考試紀律，然後又給衆人打氣。
班會結束後，她把渡邊徹單獨叫過去。
“有信心嗎？”
“第一我拿定了。”
小泉青奈笑着說：“是想讓清野同學做女朋友，還是九條同學？”
“我全都要！”渡邊徹嘴上說的信心滿滿，心裡的把握只有四層。
以清野凜和九條美姬兩人的個性，還有智商，是會輕易輸的人嗎？
這場荒唐的賭約，從渡邊徹決心成爲「東京帥哥」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決定這是人類觀察部內部三人的遊戲。
“你啊。”小泉青奈無奈地用教案敲了敲渡邊徹的頭，“好好加油。”
“嗯，老師請放心。”
渡邊徹預選的是文科，第一門是《島國史》和《地理》，總分一百點，開考時間是9：30到11:40。
非常巧的是，正好考到了‘北方四島之爭’。
渡邊徹心裡嘲笑了一聲清野凜，自信心迅速膨脹。
‘果然，只要我想，命運一定會站在我這邊。’
這將是清野凜輸掉賭約的關鍵點，走下“全校第一”神壇的滑鐵盧——渡邊徹如此深信着。
時間十點四十七分，渡邊徹全部做完，又用了十五分鐘重新檢查了一遍，確認他是批卷老師的話可以獲得滿分。
十一點零二分，他舉起手。
監考老師走過來，他認得這位風雲人物：“渡邊同學，怎麼了？”
“我要上廁所。”
“嗯，去吧。”
渡邊徹走出教室來到十分安靜的走廊，安靜到甚至能聽到考場內的寫字聲。
下了樓梯，來到一樓，朝自動販賣機投了一百円硬幣，買了一瓶純淨水。
潤完喉嚨，把瓶子扔進垃圾桶，渡邊徹緩步走到被校舍包圍的中庭。
站定位置，渡邊徹深吸一口氣，仰着脖子吼出來。
“我是一年四班的渡邊徹，一個未來註定了不起的傢伙！”
“現在，你們都給我聽好了！”
整個校舍一下子騷亂起來，隨後各個教室窗戶口傳來監考老師“肅靜！”、“保持考場紀律，否則按作弊處理！”的呵斥聲。
“一年二班的九條美姬同學！”
“我喜歡你——！”
校舍再次充滿喧譁聲，監考老師訓斥聲的音量也一下子提高。
考位靠窗的學生紛紛把頭探出來，有校內巡視的教師快步朝中庭走來。
“我對着神川高中，對着四谷站，對着所有人發誓！”
“美姬——，我最最最喜歡你了！”
“請跟我交往吧——！！！”
夏季真的來了，不過吼了幾句，渡邊徹已經全身是汗。
午日的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