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牀上躺着的這三天，我始終希望時間可以靜止，甚至地球毀滅了都行，這樣一來，我至少不用無比煎熬的等待着這個讓我如芒在背的答案，說實話，我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東哥，因爲我真的怕在他口中聽到這個回答，可他終究還是來了。
當我真的聽聞葫蘆哥死刑的消息之後，內心裡忽然就平靜了，不是那種遭到打擊之後的空白，而是真的很平靜，平靜到甚至有些絕望，彷彿從這一刻起，世界上所有的一切，於我而言，彷彿都沒有了意義。
我混夠了。
自從我十九歲步入社會開始，腦海中第一次冒出了這個念頭，我真的受夠了這種日子，我當初選擇社會，是因爲我以爲這個圈子，可以讓我有能力去保護身邊的所有人，但是赤.裸裸現實卻告訴我，有些失去的東西，會比得來的時候，更疼。
東哥坐在牀邊，並不知道我在想些什麼，有些內疚的看着我：“小飛，這次在三葫蘆這件事情上，我真的盡力了。”
“我知道。”我看着窗外劃過天際的幾隻飛鳥，輕聲迴應。
東哥看着我，伸手擦了擦眼角，眼圈泛紅：“三葫蘆的死刑，已經送去高院複覈了，餘公子這次爲了辦他的案子，的確動用了很多資源來進行違規操作，自從三葫蘆翻案之後，這些漏洞就被餘老爺子的政敵盯上了，他們打算用這件事情做一些文章，來對付餘老爺子，而餘家的人爲了儘快平息事態，一定會發力平息，所以這個死刑的複覈，應該很快就能下來，不出意外的話，十天之內，三葫蘆就會被執行死刑。”
“能安排我見他一面嗎？”我聽完東哥的話，心裡忽然刺痛了一下。
“三葫蘆被判死刑之後，之前的嚴格管制已經撤除了，人也轉回了普通監室，我已經約過會見了，但是他拒絕跟咱們見面，他說，既然已經要死了，不想讓咱們看見他狼狽的樣子，索性不見了，我覺得，他是想把自己最風光的那一面，留在咱們心裡吧。”
聽完東哥的話，我再次沉默，沒想到葫蘆哥求死的心態，竟然是這麼的決絕，甚至連最後一眼，都不願再見我們。
“小飛，三葫蘆的事，大家心裡都不好受，最近這段時間，你什麼都不用幹，休息一陣子吧。”東哥伸手拍了拍我的胳膊，輕聲安慰了一句。
“那你呢？”
“知道大哥和小弟的區別麼。”東哥看着我，嘴角抽動，強行擠出了一個笑容：“就是在你們在遇見難事的時候，可以選擇休息，迴避，但是我卻不行，不管我能不能扛得住，我都得繼續往前走，一鐵礦的拍賣，還有不到四個月，就要開始了，可是所需的資金，還差着一筆很大的數目，所以我就算再悲痛，也得咬着牙把這四個月扛過去，你相信我，過了這最後的四個月，從今往後，這個世界上，就再也不會有什麼坎，能讓咱們跌倒了。”
“可是三葫蘆，終究還是沒挺過這四個月。”
……
東哥在我的病房，一直坐了整整一箇中午，但是大半的時間裡，我們倆都沒有說話，只是相顧無言的抽着煙，東哥坐在這裡，是因爲他知道，我是一個心思很重的人，面對三葫蘆的死刑，他想安慰我，卻無從開口，而我看着東哥，也很想對他說出一句無所謂，讓他不要擔心，可是這句話我真的說不出口，因爲三葫蘆的審判結果，對我的打擊太大了，我接受不了。
下午兩點多的時候，東哥接到了一個電話，先行離開，而我也終於離開病牀，走到衛生間，開始洗漱。
洗漱完畢後，我避開了楊濤和史一剛，一個人離開診所，坐在出租車內，看着窗外的街景，撥通了殷小鵬的電話。
……
半小時後。
豔陽和煦，天氣已經逐漸回暖，吹在臉上的風，終於不再像寒冬時節那麼刺骨了。
看守所大門口。
“小飛，這呢！”殷小鵬從單位走出來之後，遠遠對我招了下手，隨後快步走了過來：“什麼事啊，這麼急着見我，在電話裡面說都不行？”
“三葫蘆的事，你聽說了嗎？”我看着殷小鵬，直接了當的開口。
“嗯，我知道了。”殷小鵬見我提起的是這件事，點了點頭：“他被審判之後，就從小號裡提出來，關到重刑監室了，我知道你們的關係，給他安排在了一個四人的高監，吃飯什麼的，也都送的是最高規格的飯菜。”
“謝了。”聽完殷小鵬的話，我微微點了下頭：“我來找你，是想求你一件事。”
“咱倆之間，說不上什麼求不求的，你想幹嘛啊？”
“我想見他一面。”
“行啊，這個簡單。”殷小鵬聽完我的話，想了一下：“這樣，你現在去接見窗口填手續，我馬上其餘給你安排接見室，儘快讓你們見面。”
“小鵬，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擺手打斷了殷小鵬的話：“我們已經申請過約見了，可是三葫蘆不願意見我們，所以我想，進去見他一面，行嗎？”
“進去見面？！”殷小鵬聞言先是一愣，隨後一臉難以置信：“小飛，你可能對司法程序不太瞭解，這麼跟你說吧，如果你是在我這裡關押的犯人，那麼我爲你調一下監室，把你們兩個安排在一起，這很簡單，可是你如果想用普通人的身份，直接到裡面去見他，這絕對沒戲。”
殷小鵬話音落，我思考了一下，隨後眼神執拗的看着他：“你是說，只要我被簽了刑拘，然後被關到裡面去，你就能安排我們倆見面，是嗎？”
“你要幹什麼，你他媽瘋了吧？！”殷小鵬看見我的眼神，臉色一下子緊張了起來：“你別扯淡！”
“你別管了！”話音落，我撿起一塊磚頭，邁步就向看守所門前停放的一臺警車走了過去。
“韓飛，你他媽瘋了吧！”殷小鵬看見我的動作，一把拉住了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別沒病找病了，行不行！”
“小鵬，三葫蘆對我很重要，如果我這次見不到他，我們這一輩子，都沒機會了，你明白嗎？”我手裡攥着磚頭，眼圈一下就紅了。
殷小鵬拽着我的胳膊，一臉無奈：“三葫蘆的死刑判決已經下來了，他的結局是無法更改的，你現在見他一面，還有意義嗎？”
我沒有回答殷小鵬的問題，沮喪的低着頭：“我一定得見他！”
“哎呀，我真他媽服了！”殷小鵬看見我的樣子，在原地思索了一下：“行，我安排你們見面！”
‘刷！’
聽完殷小鵬的話，我猛然擡頭：“你有辦法？”
“就算再沒辦法，我也不能看着你去瞎他媽的折騰吧。”殷小鵬無語的罵了一句，隨後皺眉想了一下：“晚上八點，你過來找我。”
“謝了。”聽完殷小鵬的回答，我重重點頭。
“這他媽的也就是你，再換一個人，我都不帶扯這個犢子的！”殷小鵬看着我，無可奈何的迴應了一聲。
……
晚，八點。
我拎着一個保溫桶，如約見到了殷小鵬，隨後他直接把我拽到了一個角落裡，伸手遞給了我一個大袋子：“給，把這個換上！”
‘嘩啦！’
我打開袋子看了一眼，裡面是一套肩膀帶着拐的警服，擡頭看着殷小鵬：“你要帶我混進去？”
“不然你想怎麼着，還指望我可以帶着一個死刑犯出看守所見你啊？”殷小鵬白了我一眼：“快點換吧，晚上在所裡值班的幾個同事，我都打過招呼了，三葫蘆監室裡面的人，也被我換了地方，不過你們倆見面的時間，只能到十一點，最晚也不能超過十一點半，因爲今天晚上十二點的班，是所裡的指導員帶班的，他跟於所有點不對付，如果被他知道了這件事，不僅我得扒皮，你整不好真就得蹲進去了！”
“要不然，我還是砸臺車，按照正常程序進去吧。”聽完殷小鵬的話，我忽然感覺，這麼做有點太坑人了。
“別扯淡了，抓緊換衣服吧。”殷小鵬指着袋子裡的衣服：“最近這段時間，所裡剛好招了一批輔警，這幾天，他們陸陸續續的纔剛剛開始報道，大家互相都不熟悉，否則我也不敢這麼幹，你抓緊換衣服吧。”
“行，謝了！”聽完殷小鵬的話，我點了點頭，掏出了袋子裡面的衣服。
幾分鐘後，我已經換好了一套輔警的衣服，帶上帽子之後，壓低帽檐跟在了殷小鵬身後，穿過一道道門禁，最終站在了葫蘆哥的監室門口。
‘嘩啦！’
殷小鵬掏出鑰匙，打開監室的門鎖之後，推開了監室的鐵門，對我歪了歪下巴：“有話抓緊說昂，只有三個小時的時間。”
“呼！”
我站在門口做了一個深呼吸之後，邁步，走進了房間內。
此刻，監室裡的暗燈還亮着，一進門，監室裡的牀鋪空着三張，靠近門口的牀上，一個赤着上身的中年正背對着我，裸露的後背上，那個B超圖案的紋身，正隨着呼吸起伏。
‘刷！’
我站在葫蘆哥身後，看見他的背影以後，眼淚決堤。
‘嘩啦！’
葫蘆哥聽見身後的聲音，翻了個身，看見站在身後的我，又打量了一下我的裝束，頓時一愣：“你怎麼來了？”
我站在原地，想要開口說話，但早已泣不成聲。
“媽的。”葫蘆哥看見我不斷掉眼淚的樣子，眼圈跟着一紅：“之前我拒絕接見的時候，本以爲能躲清靜，沒想到你大哥都來不了的地方，你卻混進來了，看你這身衣服，是你那個在這上班的小朋友帶你來的吧，呵呵，你們這些年輕人，膽子可是真挺大的！”
“你明明能活，那爲什麼要死！”我看着葫蘆哥憔悴的面孔，終於帶着哭腔說出了第一句話。
【Ps：今日四更結束，再次祝福‘Smlie Not’老哥新婚快樂，永遠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