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舅跑出去之後，我也沒跟着，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都已經快到早上了，這一夜爲了審訊邊傑，大家也都沒睡覺，我也不怎麼困，就在明傑和子謙的病牀邊上坐着，不大一會，明傑就睜開了眼睛，看見我在邊上之後，他笑了一下：“我睡了多長時間了？”

我笑了笑：“不長，一下午零一夜，快亮天了！”

“都這麼久了！媽的，一年多沒打過架了，結果在一天之內，全還回來了！”明傑躺在牀上，虛弱的翻了個身，看見了隔壁牀上，一動不動打着葡萄糖的子謙：“他怎麼樣啊？”

“子謙從樓梯上滾下來，肋骨斷了兩根，也有些輕微的腦震盪，醫生說沒什麼大礙，給他接肋骨的時候打了全麻，藥勁還沒過呢，最快也得兩天之後才能醒過來！”

“其他人都還好吧？”

“挺好的，昨天晚上二哥和豪哥、斌哥他們帶着人，去砸了周坤手下的幾個場子，現在除了二哥，其他人還沒回來呢，但是都打電話報了平安！”我看了一眼明傑乾裂的嘴脣：“你渴不渴啊，我給你拿點水？”

“算了，不想喝，稍微動彈一下，牽的全身都疼！”明傑說話間就聳沓了眼皮：“腦子暈暈的，我再睡一會！”

“行，睡吧！”我點點頭，幫明傑蓋好了被子，就推門出去了。

我一出門，正好就遇見東哥從關押邊傑那個房間走過來，看見我以後，東哥笑了笑：“幾點了，還不睡？”

“這就準備去睡了，東哥，邊傑怎麼說啊？”

“還能怎麼說，翻來覆去都是狗扯羊皮那一套，沒什麼有價值的，邊傑這小子跟李雲武感情的確不錯，關係到李雲武的事，不論威逼利誘，他都一個字不提，不過想來也是，他要是嘴太鬆了，李雲武也不會把他放在這麼重要的位置上，先扣着他吧，他對李雲武這麼忠心，那李雲武知道他在咱們手上以後，肯定也會着急的！”

我跟着點點頭：“他不吐口也是正常的，我聽說邊傑最早就是個農村的二流子，一次偶然的機會，李雲武去那個村子裡面開賭局認識了他，從那時候開始，他已經跟了李雲武好多年，可以說他現在的身份、地位，都是李雲武給的，如果他真的出賣了李雲武，那無異於是在自掘墳墓，所以不論是出於跟李雲武的兄弟感情，還是爲他自己着想，他都不會這麼做！”

“沒看出來，你對這些事的見解還挺透徹，走吧，去我房間喝點茶水，你來公司也有一陣子了，我還沒跟你聊過呢，本來想着在弘文的祭日過後，好好跟你嘮嘮，結果卻走到了這一步，唉……命運無常啊！”東哥感慨了一句，就向他的房間走了過去，我也緊隨其後。

到了東哥的房間裡面之後，我就拿快水壺燒了點熱水，然後用搪瓷缸子沏了兩杯茶，茶葉也不好，就是小商店賣的那種，五塊錢一包的碎毛尖，忙活完之後，我就把茶杯端到了東哥的牀頭邊上。

東哥盤腿坐在牀上，看見我遞過去的茶缸子之後，一下就笑了：“哈哈……人啊，還真得到什麼時候說什麼話！在公司的時候，別人給我送東西，低於一千塊錢的茶葉，我連看都不看，就扔在櫃子裡讓它發黴去了，我最早不喜歡喝茶…後來爲了跟上其他社會大哥裝B的潮流，我花了十三萬多，買了一套黃花梨的大茶海，別人看見之後都跟我說，楚東啊，你是真會享受生活，其實他們只看見了那套黃花梨，卻沒人知道我根本就不懂茶，他們更不會知道，當初花十多萬買那塊擺茶杯的破木頭，我有多心疼，人這一輩子啊，大多數時候，在別人看似很牛B的行爲，其實八成都是爲了撐面子，有時候想想，十幾萬的茶海上擺的茶葉，不也就是一杯水麼！”

東哥雖然語氣豁達，但我總感覺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傷感，於是呲牙一笑：“就是，你那些茶葉，還不一定有這個茶葉末子有滋味呢！”

“胡說八道，要是不好喝還賣那麼貴，你買啊！”東哥也被我逗笑了，然後我們倆都不說話，就低着頭喝茶水，五六分鐘之後，東哥忽然開口了：“韓飛，邊傑是你抓的？”

“啊，我應該做的！”我感覺到東哥的誇讚之後，不好意的笑了。

“你應該個屁！”東哥臉色一下就變了：“這他媽是你該做的事嗎？”

“……”被動哥突然罵了一句之後，我頓時懵逼了。

“知道昨天晚上去砸周坤的場子，我爲什麼沒讓你跟着嗎？因爲你加入公司的時間太短了，面對眼前的這些事，你，還有你帶來的王振、史一剛，都顯得太過稚嫩了，你想沒想過，如果周坤之前有了防備，在所有人身邊都安排了眼線，反手給你做個套，你怎麼辦？”

“我就是覺得大家都有事情做，我也不想閒着，東哥，我現在也是公司的一份子，看見你現在的遭遇，我也想爲公司做點事情！”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多看、多聽、多學，而不是冒充一個戰士衝在最前面，當然，我不否認你抓住邊傑這件事，對咱們有很大的幫助，可你想沒想過，萬一你失敗了，被周坤的人扣住了，我是救你，還是不救？”

“……”我抿着嘴脣，再次無語。

看見我的樣子，東哥平復了一下心情，語氣也逐漸緩慢了下來：“小飛，我問你，你跟我混社會，混什麼呢？”

東哥的這個問題問完，我也跟着沉默了，因爲我真的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思考了一下之後，我開口道：“就是好好地跟在你身邊唄，大斌跟我說過，你好了，我們就都好了，我們只要一心一意的保護好你就行了，你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敵人，如果誰想傷害你，我就跟他拼命！”

“在你的思維裡，跟我混，就混了個打打殺殺啊？”東哥有點崩潰的看着我：“你今年二十一歲，我也是在這個年紀過來的，所以對於你現在的想法，我多少也能瞭解一點，這個年紀的男人，都覺得自己能撐起一片天地了，但其實呢？你不過就是個孩子，你的想法還很膚淺、很不成熟，所以你現在最應該做的，是要像個學生一樣，學會怎麼讓自己在這個人吃人的社會上生存下去，而不是像今天抓邊傑的事一樣，用自己的小命去冒險，你知道爲什麼社會上那些所謂的大哥，都喜歡培養你這種剛步入社會的愣頭青嗎？”

“因爲我們這種愣頭青頭腦簡單，一言不合掏刀就幹，做事衝動不計後果！”我幾乎沒怎麼思索就脫口而出，因爲對於年輕人的這種評價，我不止一次的聽到過。

“對！就是這個意思，因爲你們這個年紀的人，都覺得自己可以獨當一面了，覺得自己可以颳起一場頭腦風暴了，其實在別人眼裡，你們就是一張白紙，他們願意帶你們混社會，就是因爲你們傻，給點蠅頭小利，甚至不需要錢，只要簡單的幾句好話，你們就能頭腦一熱，選擇爲他們去賣命！”東哥看着我：“不過能意識到這一點，你還有救！”

我聞言呲牙一笑：“還請東哥賜我良藥，帶我脫離苦海！”

“等你雙腳離地了，聰明的智商也就重新佔領高地了！”東哥也開了句玩笑，氣氛變的輕鬆了不少：“咱們公司目前的狀況，你也看見了，不僅沒有實體生意，而且還負債累累的，我更不可能像別的社會大哥那樣，給你們一條康莊大道，你們跟着我，路可能會越走越窄，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儘量讓你們囫圇個的步入社會，最後囫圇個的離開這個社會，當然了，能名利雙收的離開，就更好了！”

聽着東哥無比直白的話語，我內心觸動。

“記住，要做事先做人！”東哥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出來是玩社會的，千萬別等到了最後，你一回頭才發現，社會沒玩明白，反而被社會給玩了!”

“嗯，我記住了，東哥！”

“我需要的不是要你記住，而是讓你去做、去執行，就比如今天抓邊傑這個事，以後千萬別讓它再發生了，這種事，辦成了固然對咱們有幫助，可一旦出現了意外，結局不是咱們能夠承受的，你跟在我身邊，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不需要向我證明你的能力和閃光點，先磨練一段時間，等有了合適的機會，你會有發揮空間的！”

“哎！”我點頭一笑，記住了東哥的話。

東哥看了一眼腕錶，對我揮了下手：“行了，天都快亮了，睡覺去吧，麻煩事纔剛剛開始，這幾天咱們且有的忙呢！”

“好，東哥你也早點休息！”聽完東哥的話，我轉身就向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我頓了一下腳步，扭頭看着東哥。

東哥見我站在門口不走，不解的看着我：“怎麼，還有事啊？”

“東哥，如果今天邊傑的事，真的是個圈套，那我被周坤抓住了，你會救我嗎？”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很突兀的就問了東哥一句。

聽完我的話，東哥坐在牀上思慮了將近十秒鐘，盯着我，說出了很霸氣的一句話：“如果我不爲你們而戰，你們又憑什麼爲我而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