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知道高蕾的事情之後，在那一刻，我對愛情就已經死心了，這段時間我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當年，在袁琦帶走秦鈺的那個晚上，如果我不是那麼的懦弱，能鼓足了勇氣，拉緊秦鈺的手，會是個什麼樣的結局，現在經過這麼多事情之後，我終於發現了一個我從未想過的問題，那就是兩個人相愛容易，相守卻太難，那天晚上秦鈺被袁琦帶走了以後，我一個人坐在路邊哭了一夜，之後的很長時間裡面，我一直在懊惱，爲什麼我沒有像一個男人一樣站出來，指着袁琦的鼻子告訴他，這他媽是我的女人，你別碰！”話說到這裡，我的眼圈一紅，眼淚不爭氣的就掉了下來：“經過那件事情之後，我下定了決心要去混社會，要做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大混子，要讓別人見到我的女人，不敢動一點歪心思，所以認識了高蕾之後，我把你推向了火坑......同樣爲了她，我選擇離開了張宗亮，其實在骨子裡，我是一個很懦弱的人，你不知道當我跟張宗亮說要離開的時候，心裡是有多麼的害怕，但我必須咬住牙忍着，因爲我對自己發過誓，我他媽一定要守住我的女人！”我對張琳的這番話只說了一半，還有另一半我沒有說出口，那就是我跟高蕾相處了無數個日日夜夜，在我最無依無靠的時候，全是她陪着我在抱團取暖，就連做.愛的姿勢，都是高蕾教我的，想忘掉，談何容易？

“你爲高蕾做了這麼多，但她還是離開你了，值得嗎？”張琳看見我落淚了，不顧自己臉上的淚水，伸出手指，輕輕擦拭了一下我的臉頰。

“我不怪高蕾，真的從未怪過她，因爲我一心只像着等我混好了，然後無憂無慮的跟她廝守在一起，但卻忽略了她的感受，我忘記了她也是個獨立的個體，而且還是個無助的小女孩，我自顧着在外面瞎混，想給她好的生活，卻從沒有認真的珍惜過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

“她不會等你，可是我會，無論你以後會不會變成一個厲害的社會大哥，我都會陪在你身邊，有錢了，我們一起去周遊世界，沒錢了，我也能陪着你一起去擺路邊攤！”張琳哭的梨花帶雨，嗓音沙啞的看着我：“韓飛你知道嗎，在你的世界裡，高蕾是唯一，可是我的世界裡，也同樣只有你呢......”

“之前的這段時間裡面，我一直在想的，都是怎麼去保護我身邊的人，但是現在想想，挺可笑的不是麼，在醫院的時候，面對冷磊的指責和脅迫，我甚至連我自己都保護不了，如果不是阿振和史一剛，我早都已經被磊磊綁起來，送到李雲武那裡去了，就是這樣一個自顧不暇的我，又他媽的拿什麼去保護別人！！”我看着眼圈泛紅的張琳，嗓音沙啞：“我現在只想好好的，做一個成功的混子，我不想證明我比誰強，我只是想讓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看看，你們不要我了，我自己也可以活着！而且可以活的很瀟灑！張琳，現在的我，真的沒有精力去重新經營一份感情了，我只有一顆心，被高蕾拿走了之後，她卻沒有還給我，所以，對不起......”

“怎麼會這樣......”張琳很大聲的，一下就哭了：“韓飛，我等了你兩年，愛了你兩年，怎麼會這樣？以前的你，是從來都不會在乎這些名和利的，爲什麼只過了短短半年，你就變得讓我不認識你了。”

“我不追求名利，是因爲我最愛的女人和最好的兄弟，曾經都陪在我身邊，我們可以一起吃着十幾塊錢的路邊攤，抽着兩塊五毛錢的一包煙，在別人眼裡看起來，像是一羣俗不可耐的窮小子，但那就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可是到了後來，大家都變了，我最愛的女人，不再甘心於跟我這種窮困潦倒的窮小子一起生活，我最好的兄弟，也不再甘於人下，做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混子，當我的女人擔心我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我的兄弟擔心我搶了他的位置，也就註定到了我會被拋棄的日子，現在的我什麼都不想，我只想在混子這條路上，能好好的走下去，爲了我自己，也爲了一直相信我的阿振和史一剛。”

“那，我呢？”張琳看着我，就好像不認識我一樣，看向我的眼神十分陌生。

“琳琳，你是個好女孩，沒必要跟我糾纏不清，這樣會毀了你一生，我是個沒爹沒孃的野孩子，我的家庭條件，註定了我不能像別人家的孩子一樣，做一個玩世不恭的啃老族、二世祖，當我對友情和愛情的美夢都破碎了之後，我能做的，就只有嚥下咬碎了的牙，一步一步的慢慢往前走！”

張琳聽見我的拒絕，沉默了半晌：“我一直認爲，活在這個社會裡，我們都會隨波逐流下去，直到我遇見了你，那時候的你，笑起來天真爛漫，語氣裡也從來不會透着現在這樣的無奈，我認識的韓飛，乾乾淨淨的就像一陣風，可如今幾許漂泊過後，卻也帶上了沙塵，我以爲我的出現，會把你帶着的這些沙塵剔除，讓你變得像以前一樣乾乾淨淨，但我現在明白了，沙塵如果落了，風也就散了，我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也低估了你有多絕情，韓飛，是我自作多情了！”

“找一個好男孩吧，我不值得你這樣！”我看着張琳的眼睛：“我已經傷害了你一次，從今以後，我會盡量不再出現在你的生活裡，忘了我吧！”

“韓飛，來之前我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我想過你會拒絕我，也忐忑的想過你的一萬種說辭，但我卻沒想過，你會對我說出這麼絕情的話，在你眼裡，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所以就必須得像個皮球一樣，被一腳踢開，對嗎？我告訴你，不可能！”張琳站起身，憤怒的看着我：“我拼盡餘生，也會讓你嚐到絕望的味道！”

“別傻了，如果你想報復我，那你現在打我、罵我都可以，跟我糾纏下去，你會毀了自己的大好年華！”我看見張琳的樣子，莫名有點心疼。

“我已經這樣子了，已經不在乎會不會毀掉我自己，但是能毀掉你，那就夠了！你對我所做的一切，我會一點一滴的，全部還給你！我要讓你比我痛苦一千倍！一萬倍！”張琳聲音冰冷，說完之後用力推開了椅子，根本不理會周圍人的目光，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西餐廳。

“......”

看着張琳的樣子，我滿心的愧疚，但並沒有擔心她真的會報復我，在我的眼裡，張琳其實就是一個很單純的小丫頭片子，想起我當初帶她去北京那種卑鄙的行徑，我心裡很不是滋味，那個時候我剛打算混社會，成天傻兮兮的，就認定張宗亮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大哥，也認爲高蕾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孩，爲了他們，我可以付出一切，不知不覺的，時間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就連當初跟我一起滿地撿菸頭抽的磊磊，也成了小混混口中的一個社會大哥，甚至連我一直瞧不起的老七和強子他們，也跟着磊磊雞犬升天，聲名鵲起，而當初那個滿心壯志，要在社會上揚名立萬的我，在外面混了兩年，卻在臨近年關的時候，身上裝着一千塊錢坐在咖啡廳裡，被一個曾經深愛過我的女孩，指着鼻子告訴我“你會比我當初，要痛苦一萬倍！”

我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看着落地窗外的街道，回憶着以前的點點滴滴，在座位上失神良久之後，才寂寥的站起身，滿帶着無奈的緩步走向了門外。

離開張琳之後，我給小龍打了個電話，因爲當初他幫我聯繫劉愛華這個活的時候，我就說過，等事成之後會有所表示，但他聽說了我的用意之後，在電話裡果斷拒絕了我，我想了一下，直接給他充了一千塊錢的話費，過了半晌，小龍來了條短信：服了。

......

兩天後，大年三十。

隨着聯歡晚會午夜的鐘聲，

我二十一歲了。

看着窗外萬家燈火輝煌，震天的爆竹聲接二連三的響起，我和奶奶一老一少兩個人，圍坐在桌子旁，開心的吃着餃子，奶奶一直在笑，但我知道她心裡並不開心，我的一個大爺、兩個姑姑和一個叔叔，老人的四個子女，沒有一個人願意接奶奶去過年，因爲她身邊，有我這個累贅。

雖然我極力的不想承認，但是韓家，真的是一個沒有人情味的家族，我的那些叔叔大爺，我爸一乃同胞的兄弟姐妹們，無時無刻不再盼着我惹禍，盼着我出糗，然後來到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身邊，帶着一副譏笑的嘴臉說：“看看吧，這就是你慣出來的孫子，當初我們說把他送到孤兒院，你死活不同意，他現在的所作所爲，可真是給你臉上增光！”

奶奶沒當聽見這些話，總是會露出一個恬靜的笑容：“小飛縱有萬般不好，卻是老韓家，唯一一個知道心疼我的孩子！”

恰好回家聽見這句話的我，在被窩裡面暗自淌了一夜的淚，我不信鬼神，但每逢遇見佛像的時候，總會一個人在心底默唸，願漫天諸佛保佑老人家長命百歲，爲此，我願付出一半的陽壽，很幼稚，但也很真實。

奶奶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迫切的希望自己可以賺到很多很多的錢，然後每天什麼都不幹，就是帶着奶奶周遊世界。

這個曾經是大地主女兒的女人，在解放後家道中落，跟着哥哥生活，但哥哥對她並不好，後來，她遇見了一名剛剛經歷抗美援朝戰爭，載譽歸來的新四軍人，這名軍人比她大十二歲，她卻毅然決然的選擇了跟他離開，前半生辛酸艱難，後半生又經歷了喪子之痛，那一年，她唯一一個孝順的兒子走了，她選擇了獨自撫養孫子，選擇了爲兒子留下的血脈守望。

這個窮其後半生照顧我的老人，終生未見過海。

......

在別人家歡天喜地的氣氛中，大年初八，還算是年味正濃的時候，但在我們家，這個年，也就算過完了。

過年的這些天裡面，阿振和史一剛都回老家去過年了，我自己就每天呆在家裡，也試着給蒼哥打了幾個電話，但是當初有個女人接的那個號碼，已經空號了。

初八這天晚上，我接到了一個改變我一生的電話。

二黑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