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勁東不明白：“你爲什麼這麼自信？”

“亞丁之魂發生了很多變異，不只是變成了人形，更重要的是依據感染者不同，每個亞丁之魂也產生變化。”蒼浩給龐勁東詳細解釋起來：“我們最早在亞丁海島上，看到亞丁之魂的時候，基本上每個個體都完全一樣，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八爪魚。但通過這一次審訊我發現，亞丁之魂的個體已經不再一樣了，兩個俘虜加上一個姜忠波，他們體內的亞丁之魂形狀接近於感染者自身的提醒，或高或矮或胖或瘦，而彼此之間已經不一樣了。”

“也就是說，現在每一個亞丁之魂，都是給感染者量身定製的。”

“可以這麼理解。”蒼浩點了點頭：“如果我們把亞丁之魂看做生物……當然它們本來也是生物，雖然跟我們這個空間的生物完全不同，但我相信有些規律還是共同的。對生物體來說，如果生理結構針對某一種生存環境產生特化，那麼它們在這種環境之下可以獲得更高的生存質量，但同時對其他環境的適應性就會變得非常差。對亞丁之魂來說，感染者就是它們的生存環境，而這也就意味着當它們針對不同感染者改變了自身，那麼也就沒那麼容易再感染其他人類了。”

“有道理。”龐勁東贊同的點了點頭：“但我覺得還是要謹慎一些。”

“這是自然。”

“真沒想到，我們內部竟然會出現間諜……”龐勁東自嘲的一笑：“而且還是來自其他空間的間諜。”

“我覺得不是這麼簡單。”蒼浩緩緩搖了搖頭：“如果，亞丁之魂只是需要間諜，完全可以派低一級的同類，沒必要出動姜忠波這麼高級的。”

“姜忠波很高級？”

“從它熟練掌握中文，對人類歷史發展如此瞭解，並且擁有如此強大的學習能力來看，它應該是亞丁之魂內部的高級成員。它未必是金字塔尖上的，但絕對不會是金字塔的底層……”頓了一下，蒼浩又道：“事實上 ，姜忠波說的很多觀點，我是高度認同的，人類社會的發展方向，很可能就是亞丁之魂這種結構。上層階級擁有更強大的智慧，以及更加豐富的資源，而下層階級不只是智商低下，甚至於連身體素質都要差很多，下層階級存在的價值僅僅是給上層階級提供廉價勞動力和兵源。雖然人類社會發展到這個階段，可能還需要非常漫長的過程，但從現在很多跡象可以看出來，大的方向就是這樣……當然這是題外話了。”

“你可以跟姜忠波深入接觸一下，看它潛入我們內部，到底要幹什麼。”龐勁東不無憂慮的道：“既然它如此有智慧，那麼你跟它正面接觸，就需要高度小心了。”

“知道了。”蒼浩放下龐勁東的電話，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直接質問姜忠波：“你什麼時候感染姜忠波的？”

“在我去運河城向你彙報之前不久。”

“姜忠波本人去哪裡了？”蒼浩又問：“他的意識還存在嗎，到底是暫時休眠，還是你抹除了它的意識？”

“我們在進化之後變得一樣了。”姜忠波拖着長音，接下來說出的話，基本印證了蒼浩的推測：“你們人類，把腦死亡看做是一個人死亡的標準，從這一層意義上來說，原來的姜忠波已經死了。”

“也就是說，你抹除了姜忠波的意識，而且不可能再恢復。”

“你們這種靈長類動物，一直信奉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既然我們比你們更加強大，那麼不但可以佔據你們的空間，甚至還可以佔據你們的身體。”姜忠波理所當然的回答：“現在開始我就是 姜忠波了。”

“爲什麼潛入我們內部？”

姜忠波反問：“難道你沒把我看做間諜？”

“你應該不是間諜。”蒼浩緩緩搖了搖頭：“我可以坦誠的告訴你，你在運河城跟我談了很多不該談的話題之後，我對你就已經開始注意了，暗中派人監視，結果並未發現你跟外界有任何聯繫。按說你在我們這邊探查到情報之後，應該轉達回自己那一方，當然你們內部可能是依靠腦電波之類的方法交流，但這種交流方式肯定受到距離限制。由於地球曲率影響，運河城與北非那邊進行聯絡，都需要通過衛星中繼，我不認爲你們可以不是後地球曲率的影響，繞過半個地球進行腦電波交流。那麼進一步可以推測，既然你與北非方面沒有取得聯繫，那麼真實身份就應該不是間諜這麼簡單。”

姜忠波用耐人尋味的語氣說了一句：“別忘了我們來自另外一個空間，那裡的物理和化學規律跟你們完全不同。”

“沒錯，所以你們表現出了完全不通過的物理和化學形態，完全超出了我們對‘生物’的認知。你們不但可以感染人類，甚至還能演變成電腦病毒，但是……”蒼浩意味深長的看着姜忠波，緩緩說道：“你們的很多技能，應該在原來的空間並不存在，正因爲來到我們空間，這裡的物理和化學規律做用在你們身上，產生了一些奇妙的效果，才能讓你們具備這些能力。換言之，其實你們原本沒這麼強大，這讓我不禁很好奇，如果是我們去了你們的空間，是不是也會變得像超人一樣，當然我們暫時還沒有能力試驗一下。”

姜忠波沒有說話，面無表情回視着蒼浩，但他目光中透露出的一些東西，讓蒼浩意識到自己完全說對了：“這也就是說，你來到我們這裡之後，仍然要遵守我們的物理和化學規律，只是這些規律做用在你們身上，產生的效果完全不一樣。”蒼浩掏出一根菸點上，抽了一口後繼續說道：“所以，我完全可以肯定，至少你在運河城的時候，沒有跟自己的同類取得聯繫。”

姜忠波終於開口了：“那麼我爲什麼會在這裡？”

“任何社會都分爲統治階級和被統治階級，既然你們的社會也是如此，那麼其他很多方面，應該跟我們也具備某種共性。”蒼浩既是理順自己的思路，同時也是分析給姜忠波聽：“統治階級內部往往不是鐵板一塊，甚至很多時候一個政權的終結，就是因爲統治階級內部矛盾不可調和。我們人類的歷史，本質上就是一部統治階級內鬥和更迭的歷史，我相信你們也一樣。”

姜忠波聽到這裡，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這說明它們已經跟人類身體很好地融合，竟然能夠做出這種微表情，而過去的亞丁之魂感染者根本不會。

更重要的是，這個微表情說明，蒼浩又猜對了：“看起來你們內部同樣有很多矛盾……既然你是統治階級，卻沒有坐鎮馬拉喀什指揮那些炮灰，而是親自來我們這裡臥底，這讓我有一種推測，你可能是在內部權力鬥爭當中落敗了。”衝着姜忠波吐了一個菸圈，蒼浩又道：“現在實際控制馬拉喀什的，是另外一個上層亞丁之魂，你是被驅逐出來，或者也可能是逃亡。”

“你很聰明。”姜忠波嘉許的點了點頭：“只是通過極爲有限的信息，你能夠做出這樣準確的推測，你的這種智慧使得我們具有合作的基礎。”

蒼浩饒有興趣的問了一句：“你要跟我們合作？”

“我希望我的合作對象，是一個具備足夠智慧的人，很抱歉的說，你們這些靈長類動物大多數都是愚蠢的。”姜忠波說着，緩緩搖了搖頭：“而我不喜歡跟愚蠢的動物合作！”

蒼浩點了一下頭：“繼續說。”

“是我把地球上的亞丁之魂組織起來，獲取武裝，佔領地盤，重建社會結構……”姜忠波很是感慨的告訴蒼浩：“這一切都是我在做，然而我麼並沒有獲得合法統治權。”

蒼浩完全明白了：“你在內鬥中落敗了。”

“現在馬拉喀什指揮亞丁之魂的，是……它的名字，我沒辦法用我們的語言複述給你，因爲你們這些靈長類動物的聲帶，很難發出我們的語言。無論如何，它的名字翻譯成中文，意思是裂顱者。”頓了一下，姜忠波繼續續說道：“它竊取了原本屬於我的權力，並且準備謀殺我，我不得以逃了出來，然後感染了姜忠波。”

“等一下，你在感染姜忠波之前，應該也感染了別人吧？”

“沒錯。”

“這麼說你們可以不停的感染別人？”蒼浩很是吃驚，看起來自己先前的判斷錯了：“那麼我是不是應該現在就把你燒成灰燼？”

姜忠波似乎有些怕了，因爲他知道，蒼浩真幹得出來：“別誤會，我們針對人類個體，讓自己的身體高度特化，這就使得我們每個個體，非常適應具體的某個感染者，而不是所有人類。”

“可你不還是轉移了嗎？”

“我當然實現從別人身上轉移到姜忠波身上，但這個過程相當痛苦，而我們這種生物蒙受的痛苦，根本不是你們這些靈長類能夠體會的。”姜忠波緩緩搖了搖頭：“而且，我在轉移之前，並沒有針對原來的感染者，高度特化自己的生理結構。而現在情況不一樣，我針對姜忠波已經進行了高度特化，你從超光譜攝像機當中應該可以看到，我的身體與姜忠波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