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家珺既是呂思言的底細，那麼呂思言就必須死保，同時呂思言又是杜春輝的嫡系，那麼杜春輝就必須力挺呂思言。

結果，所有這些人被一條看不見的鏈條穿了起來，決議共同對羅清武發難。

杜春輝畢竟是老油條，從一開始就看穿了幕後隱藏的這一切。

其實，杜春輝本來可以置之不理，就算這起案件釀成嚴重後果，倒黴的至多是廖家珺和呂思言，影響不到他本人，然而這個老油條考慮的比較周全。

官場上的事情從來都是人走茶就涼，杜春輝現在很風光，等到退休之後，手中無權，很可能對警務系統就再無半點影響力。

如何保持這種影響力，那麼選擇接班人就很重要，杜春輝覺得呂思言是個非常合適的人選。

呂思言追隨杜春輝多年，杜春輝也是看着呂思言一步一步成長起來成爲常務副部長，杜春輝如果讓呂思言來接班，今後自己在警務系統有什麼事情要做的話，呂思言必然樂於幫忙。

所以，杜春輝力挺呂思言也有現實上的考慮，就算不說退休之後該怎麼辦，只說眼下，杜春輝本人作爲部長，下面必須有人支持自己才能讓工作順利進行，呂思言就是他下面的嫡系。

同樣的，不管呂思言現在作爲常務副部長，還是以後升任部長，同樣需要下面有嫡系才能保證工作順利進行，而廖家珺就是呂思言的嫡系。

當然，廖家珺下面也有自己的嫡系，比如孫智勇，又比如範文強。

於是，這種局面就是呂思言力挺廖家珺，杜春輝力挺呂思言，這是一根從高層貫穿基層的官場鏈條，如今羅清武就是這根鏈條的敵人。

杜春輝當天晚上就召集了會議，會議主旨是研究當下反恐形勢，警務系統和國安系統的主要官員全來了，部隊方面來了不少領導，其中就包括羅清武。

原本杜春輝想把二號首長請來，沒想到的是二號首長不僅本人來了，竟然把一號首長也給請來了。

這是整個國家最高首領，他的到場讓這個會議變得不同尋常，所有人都坐在那裡不敢輕易言語什麼，唯恐說錯一句話惹得一號首長不高興。

不過，一號首長本人倒是很隨和，微笑着看了看在座的所有人，隨後宣佈：“選在開始開會吧。”

杜春輝立即發言：“會議是我召集的，那麼我現在向大家彙報一下情況……最近幾年，我國反恐工作面臨嚴峻形勢，不僅境內存在分裂主義分子，境外的各種犯罪組織也一直在大舉滲透。很幸運的是，我們的反恐工作還是比較到位的，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款過犯罪活動直接被消滅在萌芽中。當然了，在此期間，我們與犯罪分子爆發了很多戰鬥，不過這些戰鬥都被控制在一定範圍內，沒有對社會曝光，更沒有引起公衆的恐慌。”

“事情恐怕沒有這麼樂觀吧。”二號首長突然說了一句：“據我瞭解，近期在廣廈發生了一連串爆炸案，搞得人心惶惶，然而警方沒能拿出一點對策。”

“我這一次把大家召集而來就是爲了這件事情。”杜春輝說到這裡，瞥了羅清武一眼：“當前事態已經超出警方的能力範圍，所以希望大家羣策羣力，給我們警方多提寶貴一件，應該如何應對當下的形勢。”

羅清武哪裡知道，這一次會議就是針對他本人，他坐在那裡渾人跟沒事兒一樣，悠然自得的說了一句：“有什麼需要部隊協同的嗎？”

呂思言說了一句：“部隊不需要協同，只要別添亂就好。”

“你這是什麼話？”羅清武有些火了：“我現在主動提出幫你們警方解決問題，你竟然跟我說這樣的話，這算是什麼態度！再說了，今天這麼多領導在這，一號和二號首長全來了，輪得到你一個副部長指手畫腳？”

在座的高管太多，呂思言憋了一肚子火，卻不敢跟羅清武當面頂撞，只好不說話了。

二號首長問杜春輝：“你這話有點怪異嗎，反恐本來就是警方分內工作，如果你們連基本工作都處理不好，我倒要懷疑你這個部長是不是稱職了！”

一個部隊將領點了點頭：“杜部長，你這話確實有點怪，爲什麼眼前事態超出了警方的能力，難道你們警方對社會秩序已經失去控制了嗎？”

“那倒不是。”說到這裡，杜春輝的語氣變得耐人尋味起來：“只是我們的正常工作受到了不應有的干涉。”

“哦？”二號首長呵呵一笑：“說來聽聽！”

“剛纔二號首長已經提到，廣廈發生一系列爆炸案，第一起爆炸案目前正在調查中，至於第二起爆炸案嗎……”說到這裡，杜春輝就是一聲冷笑：“廣廈警局正在調查的時候，突然有人造訪廣廈警局，命令廣廈警局局長廖家珺終止調查。大家應該都很關注網絡輿論，廣廈警方宣佈爆炸是煤氣泄露引發的意外，結果網上物議淘淘，無數網民指責警方無能。我們本來可以查出真相，正因爲有人干涉依法辦案，調查工作已經沒有辦法進行下去了，所以我才說這件事情超出了警方能力範圍，這才把大家請來看一看應該怎麼辦！”

二號首長滿面笑容，語氣卻有些冰冷：“誰這麼大膽敢幹涉警方辦案，這個人現在在場嗎？”

杜春輝直接就對羅清武說道：“老羅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羅清武明白，其實杜春輝是在暗示自己給廖家珺下令終止調查，不過羅清武依然不以爲然：“之前，我確實去過廣廈警局，算是視察工作吧。這些年來，我跟****打過不少交交道，還在柬埔寨跟紅色高棉打過仗，應該說是有一些經驗的。我覺得這些經驗對警方基層工作有些幫助，就去了廣廈警局，跟廖家珺局長談了一會兒，僅此而已。”

呂思言立即道：“恐怕不是僅此而已吧，你直接給廖家珺下令，要求把整個案件定性爲意外事故！”

羅清武一挑眉頭，冷冷的質問呂思言道：“我讓你說話了嗎，你膽子也太大了吧？”

杜春輝笑呵呵的對羅清武說了一句：“今天凡是來開會的人都有發言的資格，我們應該充分發揚民主精神，大家多提寶貴意見，這對我們的工作是有好處的！”

羅清武對杜春輝的這句話非常不滿：“聽起來，你這是袒護手下，公然頂撞上級！”

杜春輝反脣相譏：“第一、你不是呂思言副部長的上級，我纔是；第二、呂思言副部長沒頂撞你，只是說出自己的意見；第三、今天的會議不由你主持，一號和二號首長都在，主持會議輪不到你。”

杜春輝的這一番話充滿了火藥味，擺明了是準備跟羅清武翻臉了。

羅清武急忙看了一眼一號首長和二號首長，這兩位全都沒說話，滿面微笑的看着自己，也不知道心裡是怎麼想的。

既然兩個最高首長都在，羅清武值得端正態度，緩和了語氣：“好吧，不說呂思言的態度問題，我去廣廈警局視察工作，給出一些指導意見，這有問題嗎？”

有了杜春輝撐腰，呂思言發言膽子更大了：“問題大了，羅首長你可不是視察工作這麼簡單，而是直接下令要求終止調查，把這個案件定性爲煤氣爆炸。廖家珺局長不得不服從你的命令，結果在網上引發無數指責和非議，這個責任我們警方是不能承擔的。”

“我可沒說讓廖家珺終止調查！”羅清武根本不承認自己說過什麼：“呂思言，你這個指控可是很嚴重的，你這麼隨隨便便就給一個部隊首長栽贓罪名，我看你這個副部長也就別幹了！”

呂思言聽過錄音，明知道羅清武說過什麼，這會讓羅清武根本不承認，結果呂思言被氣得滿面通紅：“羅首長你自己說過什麼都忘了？”

“沒忘。”羅清武冷冷一笑：“我願意爲我說過的話負全部責任，同樣的，呂思言你今天說過什麼，也別不認賬。”

杜春輝看了一眼呂思言，又看了一眼羅清武，突然呵呵一笑：“羅將軍，我們首先來明確一件事——你是否有資格要求廖家珺終止調查？”

“這個嗎……”羅清武猶豫了一下，這纔回答：“原則上是沒有的……”

“你當然沒有。”杜春輝直接就道：“國家安全工作的最高領導機構是國家安全委員會，負責協調所有部門、警方和部隊維護國家安全，委員會主席是一號首長，副主席有兩位，就是二號首長和孟陽龍將軍，其中不包括你羅清武。”

杜春輝這句話說到了點子上，國家一號首長雖爲這個委員會的主席，實際上只負責宏觀上的領導，但不負責具體工作。

具體工作由二號首長和孟陽龍這兩個副主席分擔，二號首長負責領導和協調政府各部門，孟陽龍則負責領導和協調警方、武警、部隊以及所有軍事機關。

這裡面確實沒羅清武什麼事，儘管羅清武試圖取代孟陽龍，事實上羅清武不僅沒有得到副主席的委任，甚至根本都沒能進到委員會的常務委員序列。也可以說，二號首長領導文官，孟陽龍領導武官。

說起來，文官干涉部隊的事務，從古至今都是政治大忌。但因爲二號首長與孟陽龍有這樣一種共事關係，所以在一些涉及到軍方的事務上，二號首長也是可以出來說話的，當初劉雙勝和羅清武逼宮孟陽龍，正是二號首長出面調解才化解了風波。

羅清武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哪又怎麼樣，我確實沒跟廖家珺說什麼，你不信就把廖家珺叫過來當面對質！”

羅清武信心滿滿，就算是杜春輝和呂思言真的把廖家珺給叫來了，當着這麼多首長的面，廖家珺也不敢得罪自己。

羅清武覺得自己在軍界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官場經驗還是非常豐富的，所以纔敢當中否認自己說過什麼話。

只是羅清武卻沒有想到，杜春輝和呂思言早就已經商量好，集中火力對自己開炮。

呂思言立即問：“如果羅首長卻是以行政命令干涉警方辦案，又當如何？”

“我引咎辭職！”羅清武挑釁似的問道：“那就把廖家珺叫來吧，怎麼樣，你們敢叫來嗎？”

“不用把廖家珺叫來。”呂思言冷冷一笑：“我們有錄音！”

羅清武傻眼了：“錄……音？”

杜春輝問一號首長和二號首長：“能不能播放錄音？”

一號首長沒出聲，二號首長倒是點了點頭：“既然有錄音那就拿出來吧！”

杜春輝立即開始播放錄音，當時廖家珺和羅清武談話的每一個字，都清晰的傳入在座每一個人的耳朵中。

羅清武聽到錄音，先是臉色漲得通紅，隨後變得慘白，過了一會兒又變綠了。

等到錄音播放完畢，杜春輝開始反過來挑釁羅清武：“羅首長大概會認爲，這段錄音有可能是僞造的，沒關係，我們可以對錄音申請鑑定，如果錄音有一點僞造或者剪輯的痕跡，本人引咎辭職！”

羅清武沒說話，慌張的看向一號首長和二號首長，嘴脣不住的嚅囁着像是在哀求什麼。

二號首長笑了笑：“錄音嗎，就沒有必要鑑定了，我們相信自己的同志，不可能僞造出這麼一段東西來。”

既然二號首長已經變態，很快的，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指責起了羅清武。

一個海軍將領立即對羅清武說道：“老羅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麼可以干涉警方的正常工作呢？”

“就是嗎！”一個陸軍將領結果話茬，說道：“你說你，去視察一下也就罷了，還要給人家介紹對象，這都哪兒跟哪兒呀！”

圍攻羅清武的人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部隊將領，很顯然，他們是要跟羅清武劃清界限。

這一件事情一出，毫無疑問，羅清武就此失勢，誰跟羅清武戰隊一起就等於自尋死路。

羅清武在衆人圍攻之下，完全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再次求助的看向一號首長和二號首長。

一號首長仍然沒說話，甚至連表情都沒變，只是笑眯眯的的看着羅清武。

二號首長則說了一句：“既然所有事情都已經說明白了，那麼廣廈這起爆炸案就要重啓調查了，不管是什麼人、什麼組織，只要危害到了國家安全，一定嚴懲不貸！”

杜春輝和呂思言一起點頭：“是！”

“既然沒其他什麼事，我看可以散會了吧。”二號首長說着，看了一號首長一眼：“我還有一個經濟工作會議要參加，得馬上趕過去！”

一個號首長沒出聲，只是點了一下頭，於是二號首長正式宣佈：“散會！”

杜春輝和呂思言對視了一眼，會心的一笑，一前一後離開了會議室。

羅清武從座位上起身，幾乎都已經站不穩了，雙腿一個勁的打顫。他踉蹌着來到一號首長面前，滿面沮喪的說了一句：“對……對不起……”

自始至終，一號首長都沒出聲，直到這個時候纔開口：“你剛纔說要辭職是吧？”

“我……我……”羅清武實在不想辭職，高高在上手中握着的權力的感覺多麼美妙，怎麼能輕易放棄。可話都已經說出去了，羅清武只有無奈的同意了：“我馬上寫辭職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