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了咬牙，抬手一個重重的耳光打在自己臉上。

「爸！」姚婭婭驚叫了一聲，撲過去，抓住他的手，大哭着說：「爸，你這是幹什麼？你起來！你起來！」

姚婭婭受不了了。

就像誰養的孩子誰自己疼，誰的爸爸誰也自己疼。

她對她的媽媽是有感情的，她也愛她的媽媽，但是她對她媽媽的感情，遠沒有對她爸爸來的深切。

這麼多年，一直是她爸爸照顧她、關心她。

這麼多年，一直是他們父女兩個相依為命。

她想讓她媽媽和她爸爸復婚，不是單單因為她想要一個完整的家，更是因為她知道，失去了媽媽和哥哥，是她爸爸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和痛苦。

如果爸爸不能和媽媽復婚，哥哥不能回到她爸爸身邊，她爸爸會遺憾終身、會將悔恨帶進墳墓里。

可此刻，看到她爸爸將自尊踩在腳下，這樣狼狽，她受不了了。

她抓着姚康健的胳膊，用力拖拽他，嗓子哭的都啞了。

「我原諒你了……」姚冠霖突然說：「你起來吧，我原諒你了，為了婭婭……但是我媽是不是願意和你復婚，那是我媽媽的事，你自己和我媽媽商量，如果我媽同意和你復婚的話，我願意和你們一起住。」

他確實恨他爸爸，非常恨。

可那股恨意，在看到他對他說對不起、看到他下跪、看到他扇打自己的耳光，就如同被針戳破的氣球，一下就泄了氣。

那是他親生父親。

雖然因為他的奶奶，讓他們母子受了委屈，但也曾經在許多年的歲月里，無微不至關愛他的父親。

能有多恨呢？

所謂的恨，不過是一種說不出口又無從宣洩的怨氣。

是太愛他了，對他抱有的期望太高，可後來他卻讓他失望了而產生的怨氣。

是一種委屈。

是一種想要質問他，在你心目中，我、我媽媽、我妹妹，我們加起來都沒有你母親重要嗎的委屈。

他個性倔強。

他憋了一肚子的話、一肚子的委屈說不出口。

諸多的情緒，在他心中發酵成了那麼多年，匯聚成了一股恨意。

他恨他。

恨他不夠愛他們。

可是，恨的源泉，是愛。

在姚婭婭的強烈要求下，她們在一起過了一個新年。

他爸推了很多工作，儘力在家陪他們，給他們洗水果削水果，給他們下廚做飯菜。

這不是做做樣子的。

在他奶奶沒搬來和他們一起住的時候，他爸爸就是這麼照顧他們的。

他爸炒的菜很好吃。

吃着熟悉的味道，聽着耳邊妹妹的說笑聲，偶爾他會恍惚的有種回到過去的感覺。

回到他奶奶沒和他一家四口一起住，只有他們一家四口，溫馨和睦，歲月靜好的時候。

那時候，他媽媽和他妹妹總是笑着的。

他妹妹不會被他奶奶打哭，他媽媽也不會委屈的掉眼淚。

一切，都很好很好。

其實，在他內心深處，他也是想原諒他的。

但總是覺得不甘心。

總覺得……憑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