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站在窗邊的馮奕飛滿懷心事的背影,金燁楓的心裡是惆悵的。
她不知道該怎麼勸解他,更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表達關心。
之前做朋友的時候,她知道該怎麼做,但當她發現自己對他的感情時,卻反而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她想到可以靠「睡覺」來逃避,於是,她做了一個大腦正在缺氧的動作:
「哈~困了,明天還要陪爺爺去練太極,我先睡了……」
「你要睡了?好吧,早點休息也好……」
馮奕飛聞言,暗暗嘆了一口氣,他關上窗子,走到了床邊。
「那個……」金燁楓本想問他睡哪邊?因為她現在佔據了床的外側,平時在家,都是他在外側的。
誰知,他卻抱走了一個枕頭和一條被子,鋪在了沙發上。
「放心吧,我睡沙發!」
整理好了自己的床鋪,他抬頭朝她苦澀一笑,他還在擔心下午的一時衝動,為他們的關係造成了裂紋,所以他要更加小心翼翼。
金燁楓說不出話了,因為她心裡湧起了一小波酸楚,雖然她並沒有期待什麼,但也選擇逃避的他,著實令她有些失望。
就像心與心之間的橋樑,還差那麼一小段,眼看就接上了,卻就差那麼一點點……
「晚安!」
小小的氣悶讓她蒙上頭就背過身去了,也不能怨他,是她先選擇逃避的。
她只好在被子里偷偷噘起了嘴:這麼冷的天氣(其實並不冷,空調開得很暖),他不知道她手腳冰涼嗎?
要她獨自抱著這份冰冷嗎?可惡……但是,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學會依賴的呢?
空氣中流動著52度「劍南春」的味道,似乎是有個人自己在跟自己鬥爭,鬥爭的結果:這個人還是乖乖地躺在了沙發里。
都怪這房間隔音太好,連窗外的蟲鳴聲都聽不到,只有屋內鐘錶一秒一下的跳動聲,除此之外沒得可聽。
兩個人一起傾聽著這唯一的聲音,連呼吸和心跳都變得一致了,只有心裡揣著的事不一樣。
金燁楓氣著氣著,自動拿這聲音當一個又一個帶著綿羊頭飾、跳躍跨欄的馮奕飛,不一會兒竟然睡著了。
夢裡,她來到了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這裡的規則是:只要碰到任何一個東西就會立即變成冰雕。
她很害怕,拚命地跑,卻因為手腳冰涼根本跑不動,實在太冷了……
突然,她看到眼前有一個大火爐,正在冒著溫暖的光,她激動地朝火爐跑去,這一刻,她寧願立即被凍成冰雕,也要在臨死前享受火爐的溫暖!
「燈引飛蛾拂焰迷,露淋棲鶴壓枝低」,就像撲火的飛蛾,為了擁抱溫暖的火焰,即使讓自己灰飛煙滅也在所不惜……
她終於抱到了火爐,瞬間感覺到自己的循環系統里的血液變暖了,積極地流向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這種感覺好安心啊!
可是,她馬上就要變成冰雕了嗎?這個想法嚇得她猛然醒了過來——
她喘著粗氣,兩隻驚恐的眼睛瞬間就對上了馮奕飛關心的目光:
「你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啊?是呀,嚇死我了,太冷了,差點變成冰雕……」
夢中的驚嚇與現實的驚嚇做了一次完美的交換,她恐慌地發現:他就是她夢中的火爐,火爐就是現實中的他!
然而她並沒有變成冰雕,而是融化在了他的懷抱里。
「你不是睡在沙發上嗎?怎麼過來了?」
她死要面子活受罪地推開他,心裡卻恨不得把自己的雙手都剁了。
「呵呵,怕你冷啊,手腳冰涼,變成冰雕怎麼辦?」
他卻恬不知恥地貼了上來,再次把她稍有溫度的手腳包裹住。
「哼,回來了就不許走,你可別後悔!」
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竟說出了這麼沒皮沒臉的話,臊得她只好把頭埋進枕頭裡不敢看他。
「不後悔!我再也不走了!」
說著他更加抱緊了她,貪婪地吸收著她身上獨有的香氣,這麼香的味道,必須永遠只屬於他一個人……
「不許亂動,睡覺了,明天還要早起!」
「好,睡吧,我明天陪你一起早起……」
第二天,當曙光女神剛剛點燃第一縷晨曦,金燁楓就自覺地醒來了,為了不吵醒馮奕飛,她小心地從他的胳膊里褪了出來。
「這麼早啊,幾點了……」
可沒想到,他還是敏感地醒了,還從桌上抓起手機:
「才五點半,太早了,爺爺都起不了這麼早,再睡會兒,我陪你一起去啦……」
說著,他又把好不容易褪出來的她,重新塞回了被子里。
「醒了起來嘛,昨天九點就睡了,都快九個小時了,夠多了!」
已沒有睡意的金燁楓,再次像蠕蟲一樣,從溫暖的被窩裡鑽了出來。
馮奕飛抓不住鯉魚精一樣的她,無奈,只好打著哈欠坐了起來:
「你倒睡得早,可你知道我是幾點睡的嗎……」
每天都是這樣啦,她睡著了,最喜歡來回滾動,他除了給她蓋被子之外,還得跟自己的理智作鬥爭,幾乎每次天都是被累著的。
「半夜起來還工作啊?用不用那麼拚命啊!你們家都那麼多錢了,不要太貪心了,身體最重要!」
金燁楓卻理解成了別的,還準備給他當場講一場健康教育課——論熬夜對健康的害處。
「好……」
再解釋也沒用,還不都是他自己作的,不說也罷……
馮奕飛翻了翻惺忪的睡眼,隨手捋了捋亂成雞窩的頭髮,他在外人面前絕對不會這麼邋遢,只是在她面前不吝。
不過,即便是他這副亂七八糟的樣子,也在金燁楓的心湖裡投了一塊小石子,自從發現了對他的感情,他的一個小動作都能讓她心湖蕩漾。
「那個,我先去洗臉了,你若困就再睡會吧!」
她突然快步沖向浴室,因為她已經察覺到了不好的信號。
冰冷的水刺激得她全身的毛孔迅速收縮,也讓她的頭腦清醒了些:
她不能和他在一起,只能止步於朋友關係;在一起雖然很幸福,分離卻太痛苦,只有作為朋友,才能永遠不分離……
洗漱完畢后,金燁楓剛走出浴室,就聽到了試探性的敲門聲,而後,門外又傳來了中年婦女的聲音:
「少奶奶,你起來了嗎?老太爺讓我來接你過去!」
金燁楓還沒做出反應,正坐在桌前喝咖啡的馮奕飛,卻啞著嗓子先開了口:
「我們都起來了,正在穿衣服,馬上過去!」
「好的,我就在門口等,不過,老太爺反覆叮囑了,不讓少爺過去,只讓少奶奶一個人去……」
中年婦女又說道,話語裡帶著不容辯駁的堅定。
金燁楓給了馮奕飛一個「你看吧,告訴你不用跟著」的眼神,急忙把馮奕飛推回到床邊:
「你再睡會吧,昨天不是沒睡好嗎?等我一會兒就回來,我和爺爺去鍛煉個身體能有什麼事?這可是你家啊!」
「好,那我等你回來,你自己爬山的時候要小心點,恐怕爺爺的腿腳都比你利落,別太顧著照顧爺爺了,你比爺爺更需要注意……」
他關心的不是路遇劫匪、強盜一類的安全問題,而是擔心她的運動神經,會給自己製造危險。
「呃,好的,我知道啦……」
表達得這麼直白,金燁楓也明白了,他說的沒有錯,她也不好懟回去,只能尷尬地卷了卷自己的馬尾辮。
「多穿點衣服,兩個小時后,我就去接你啦!」
他給她加了一層外套后,又搶過了她手裡的馬尾辮把玩起來,似乎根本捨不得她走,一副依依惜別的新婚夫妻模樣。
「叩叩叩~」
敲門聲再次響起,中年婦女的催促聲音略帶不耐煩:
「少奶奶準備好了嗎?我們該出發了,別讓老太爺久等!」
「哦,好的,來了!」金燁忙搶回自己的馬尾辮,白了他一眼,轉身走到了門口。
一開門,迎接她的是一張十分嚴肅的臉:
約摸四五十歲的年紀,圓圓的臉、蒜頭一樣的鼻子,細長的眼睛和額頭上都是歲月的痕迹,彷彿都是寫在上面的閱歷。
她的表情不僅嚴肅,還帶著幾分銳利,高高在上的氣勢,好像是一位審視著兒媳婦的婆婆,這讓金燁楓很納悶兒,這人是誰?
「梅嬸啊,勞煩你這麼早跑這一趟了!」
這時,馮奕飛也走到了門口,徹底解決了金燁楓的疑惑。
「少爺,好久不見了,昨天我沒在,沒跟你打招呼!」
梅嬸看到馮奕飛,表情馬上柔和了許多,還衝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楓楓寶貝,這位是梅嬸,是從小把小麥子帶大的,算是奶媽吧!是我家的老人兒了,她現在照顧小麥子的同時,也照顧爺爺……」
「少奶奶……」
梅嬸也沖金燁楓點了點頭,不過語氣就冷淡了許多。
金燁楓心想:怪不得這個梅嬸看起來這麼不友善,原來是小麥子的奶媽啊,同仇敵愾嗎?
「你好,梅嬸,我們先過去吧,別讓爺爺等太久了!」
不過,即便梅嬸就是想成心為難她,又能怎樣?首先金燁楓並沒有以少奶奶自居,別人那麼叫,無非就是馮奕飛瞎胡鬧,她心裡是坦蕩的。
馮奕飛也一眼就看明白了,金燁楓臨走的時候,他還有意當著梅嬸的面,親了一下她額頭:
「寶貝,千萬自己小心點啊!」
「知道啦,你趕緊回去吧,外面冷,你穿這麼少……」
金燁楓撫了撫自己瞬間滾燙的額頭,如果不是當著外人,她早就「回敬」他一拳了,如今她只能嘴裡假裝「恩愛」,趕緊把他推回了房間。
離開了臨楓軒,本來梅嬸在前面走,很快就變成了兩個人肩並肩,梅嬸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起了金燁楓。
金燁楓被看得很不舒服,乾脆回看向梅嬸:「梅嬸,您看我幹嘛?難道我臉上有東西?」
「啊,沒有……」梅嬸也沒想到金燁楓會這麼直白,顯然是有些慌亂。
幸好眼看就走到馮爺爺的竹園了,馮爺爺已經站在了竹林的岔路口:
「老二,你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