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這是怎麼了？」

馮爺爺的表現，讓金燁楓不得不擔心了起來，難道他也和謝奶奶的情況一樣？

「現在還不太清楚，前一段時間開始，他就不怎麼愛理人，說話和記憶也有些顛三倒四的……」

馮奕飛的嘴角彎起了苦澀的弧度，瞳孔里里也滲出了憂色：

「而且，他拒絕看醫生，每次請來的專家，都會被他罵走……」

「哎……如果是這樣，還得及早治療啊，雖然沒有辦法徹底治癒，但至少可以延緩發展……」

金燁楓是學醫出身，雖然不是專科，但也對這種癥狀心知肚明。

「其實，像謝奶奶那樣，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啊！」

馮奕飛嘆了口氣，想到謝奶奶——她把自己的記憶永遠定格在了十七歲那年，無論外界如何變遷，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謝奶奶怎麼樣了？前幾天也沒有來得及問葉林老師……」

謝奶奶是葉林的奶奶，十年前在馮奕飛的成人禮上，她也是第一次見到謝奶奶，可是這麼久了，她連葉林都是第一次遇見。

「前一段時間去世了……爺爺也是從那時開始，不愛理人的……」

馮奕飛的眼裡漫出一絲悲傷、還有幾分遺憾。

「老大、老二，你們兩個在嘀咕什麼呢？」

站在不遠處的馮爺爺對他們的竊竊私語似乎有些不滿。

「爺爺，您好，好久不見了，我是金燁楓，我來看您了，您還記得我嗎？」

然而，金燁楓並沒有以「老二」自居，她乾脆大方地走上前來，微笑著朝馮爺爺禮貌地躬了躬身。

馮爺爺矍鑠的眼睛淡淡地掃過金燁楓的臉，他幾乎沒有思考的時間，便脫口而出：

「金？金石為開……哈哈，好啊，我累了，回去休息了！」

別說王蔲麥了，就連馮奕飛都被這句「金石為開」說得一頭霧水，但沒有時間發愣了，馮爺爺已經像風一樣飄下了山。

三人忙跟上馮爺爺流星似的腳步，也只有金燁楓偷偷地展露了釋懷的笑容，原來馮爺爺還記得她……

馮爺爺回到大宅后，換了衣服、洗過臉，又喝了一碗蓮子百合湯，就躺下休息了，馮奕飛和金燁楓一直站在一旁，親眼目睹著王蔲麥服侍爺爺。

金燁楓很想去幫忙，馮奕飛卻壓住她的手，搖了搖頭。

金燁楓有些不解，但沒有多問，直到退出了馮爺爺的小院，她才悄悄地拉了拉馮奕飛的衣角。

誰知，馮奕飛還沒有回答，王蔲麥卻先開了口：

「你不要多管閑事，照顧姥爺是我的責任，你沒資格，爺爺都不認你，你憑什麼？不要以為我會承認你這個表嫂！二哥哥是我一個人的！」

她標誌性的丹鳳眼似乎總含著一股怒氣，加上她倒豎的柳眉，看起來十分狠厲。

金燁楓沒有任何錶情，王蔲麥的怒氣就像撞在了一堵牆上，這讓她更加火起，彷彿一隻隨時要炸毛撲過來的小母老虎。

夾在中間的馮奕飛卻「噗嗤」一笑，他輕拍了王蔲麥的腦門：

「小麥子，你說什麼傻話啊，哥哥當然是你一個人的哥哥！」

不過後半句他沒敢說出來：但嫂子只能是她……

他轉而說了其他的話題：「對了，爺爺既然已經睡下了，你現在也沒有事，我要帶楓楓去村子里逛逛，你要不要一起去呢？」

「當然要去！」面對馮奕飛，王蔲麥一秒鐘就換了一副撒嬌的「嘴臉」。

「那十五分鐘后在大門口見吧！我們去換件衣服！」

馮奕飛趕忙推起一言不發的金燁楓，朝自己的臨楓軒走去。

「楓楓寶貝，你怎麼不開心了？是因為小麥子嗎？她只是一個小女孩！」

當王蔲麥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馮奕飛第一時間搭上了金燁楓的肩膀。

金燁楓嘆了口氣，她當然不是因為一個小女孩不開心，她在為馮爺爺的徵狀擔心，也在為謝奶奶的去世傷心：

「沒想到謝奶奶已經去世了，真的好遺憾……爺爺心裡一定很悲傷，所以他才會這個樣子……」

記得在馮奕飛的成人禮上，馮爺爺和謝奶奶終於在幾十年後見到了面，但兩人見面時是怎樣的情景，也只有葉林一個人知道。

後來這十年間，也不知道兩個人有沒有再見面，或者發生了什麼？

她剛想開口問，馮奕飛似乎是已經猜到了她的心思，主動說道：

「謝奶奶雖然去世了，可是，這十年間爺爺把她照顧得很好：爺爺特地幫謝奶奶把她在SH市的老宅子買了回來，又將謝奶奶接出養老院送回了家。」

「爺爺盡量還原了謝奶奶記憶里的一切場景，也請了許多人照顧謝奶奶，雖然謝奶奶已經不認識爺爺了，但她的這十年過得非常幸福……」

「所以我想！爺爺雖然會傷心，卻不會留下太多遺憾吧！」

兩個人已經走回了臨楓軒，金燁楓沒有進屋，只是在一棵楓樹下站定，直勾勾地盯著樹上紋路發獃：

「這樣啊，那太好了，看來爺爺真的為謝奶奶做了能做到的一切……」

當然，做到這一切需要相當的經濟基礎，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但馮爺爺也只能用這種方式來撫慰謝奶奶一輩子所受的痛苦和一片深情。

馮奕飛也陪著她一起望向楓樹的紋路，恰巧這片紋路很像一個漩渦的形狀，讓人很容易聯想到生命的輪迴：

「不，其實也有遺憾吧，謝奶奶最需要的是爺爺一生的陪伴和愛，可是時光不能倒回，而且誰也不知道人有沒有來世，他們兩個人能不能再相遇……」

「人應該是沒有來世的，所以我們都要珍惜今生！」

金燁楓突然想起那天和葉林在車上聽到的歌曲——當時便戳中她淚點的那首，因為此時，它更加應景：

「因為我不知道，下一輩子，

還是否能遇見你，

所以我今生才會那麼努力，

把最好的給你……」

是啊，下輩子還能遇見嗎？

今生的生命消失了，也許就永遠見不到彼此了，畢竟宇宙是這麼大，我們的生命和軀體連塵埃都算不上……

一種衝動驀地在金燁楓的心裡迅速膨脹了起來，膨脹得她的心臟就要炸裂開來，讓她疼痛難忍，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但她很清楚，這種痛苦只有一種方法可以解除，於是她抓起了馮奕飛的手，下定決心般地說道：

「大飛，我們在一……」

差一個字就呼之欲出了，王蔲麥突然闖進了臨楓軒，她沖著馮奕飛直撲過來：

「二哥哥，你們還沒換衣服呢？怎麼這麼慢啊，我都在門口堆了好幾個石頭人了！」

王蔲麥的突然出現，正好給金燁楓當頭潑了一盆涼水，她冷靜下來了，心中膨脹起來的衝動也被打回了原型。

幸虧沒有說出來，她捧起驟然滾燙起來的臉跑進了房間：

「我先去換衣服，你不要進來……」

而馮奕飛的心，差一點就飛上了天堂，她剛才的話，分明就是他夢寐以求的，就差最後的一個字了，卻又讓她退縮了——

他轉念一想，不，她可以退縮，他卻絕不能給她逃走的機會！即使是逼她一下！

「喂，二哥哥，你要幹嘛？」

王蔲麥眼睜睜地看著馮奕飛一腳踹開了已經被鎖上的房門，她嚇得目瞪口呆。

此時，屋內的金燁楓，好不容易平靜了呼吸，她剛剛脫掉上衣，正準備套上打底衫時，卻恐慌地發現馮奕飛闖了進來。

「啊～你要幹什麼？滾出去！」

她尖叫一聲，驚恐地抓起一件衣服捂在胸前，並下意識地退後一步，眼睛里卻已經兵荒馬亂。

「我不滾，你剛才要說什麼？說出來！我等著聽呢！」

既然已經到這臨門一腳了，馮奕飛爺顧不得那麼多了，他衝到她身邊，堅定地抱住了她的肩膀。

他的眼神如烈火一般滾燙——她心中，他那「正似琉璃瓶」的雙眼，此時已經變成了一灘燒化了的火紅色液體，這液體濺在了她的皮膚上和心裡，燙得她疼痛難忍。

「我……我沒說什麼……你不是要帶我去逛逛村子嗎……我只是說，我們一起去吧……唔……」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發覺自己的嘴唇被他侵佔了，他強硬的吻，顯示著他就要強硬地侵佔她的一切。

他不僅僅要侵佔她的嘴唇，他還要侵佔她的眉毛、眼睛、鼻子、脖子……他一路吻下去，一路如烙鐵落在她身上：

「騙子，你是想說：『我們在一起』……你別騙我了，我都能猜到！你想什麼我都知道，我們早就觸及了彼此的靈魂了……」

「不要這樣，求你了，我……我……真的好害怕……」

金燁楓卻被他的舉動嚇得連肺葉都瞬間消失了，她不知道自己是靠什麼在呼吸，她甚至忘卻了呼吸，致使大腦嚴重缺氧，心肺處也荒蕪一片……

「那你說出來，說出來我就放過你……不，今天我絕對不會再放過你了！」

他當然不會放過她，他等了七年的時間，從曾經的絕望，到振作起來后一點一滴的努力，多少個日夜的相思之苦，如今哪怕是有一絲的機會，他都要抓住！

況且，他終於感受到，她已經意識到他了，已經準備回到他身邊了，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