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燁飛按照來時的記憶，一路抱着金燁楓，在保證她腳不沾地的情況下，終於回到了船上。

回程的路上，金燁楓始終保持閉着眼睛、抱緊脖子的狀態，彷彿他的脖子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到了船上就不用擔心了，這裏肯定不會有......」

金燁飛體貼地沒有說出那個字，但他沒有把她放下來，而是直接坐在了椅子上。

不過，這樣的姿勢就有些「不堪入目」了：他坐在椅子上，她面對着他，跨坐在他腿上，還依偎在他肩膀上......

金燁飛倒是心裏美滋滋的，金燁楓卻依然沉浸在恐懼中，無法自拔，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些，兩個人就這麼擁抱了很久。

直到金燁楓身上的顫抖逐漸緩和了下來，由於過度的緊張，她產生了缺氧的反應，這才從「緊貼」的狀態中解放出自己。

她終於放開了金燁飛的脖子，直起身體貪婪地呼吸著空氣：「沒事了，沒事了......」

金燁楓在自我勸解的同時，猛然發現了不妥——

如此曖昧的坐姿、金燁飛看她的眼神也讓她臉紅心跳，更可怕的是：她身上的衣服還隱隱散發着馮奕飛的味道......

「你好點了嗎？」金燁飛的話，就像臨界點前的最後一滴EDTA標準溶液，讓金燁楓的臉色瞬間由粉紅變成了「藍」。

「好了！謝謝你了......」

她從恐懼中清醒過來后，第一件事就是從金燁飛身上跳了下來，手裏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角。

「你跟我客氣什麼，保護你是應該的事啊，我是你的男朋友嘛！除非，你認為不是了......」

這是金燁飛心裏最大的擔心，他想要得到確切的答案。

「不是不是！啊，不對，是沒有、沒有啦，你當然是我男朋友，只不過，最近有點誤會！」金燁楓緊張地解釋道。

最近她躲著金燁飛，並不是不想和他在一起了，而是她覺得自己根本理不順他們之間的關係。

尤其是圍繞着「利息」與「初吻」這件事——

自從金燁飛找她討要「利息」，而馮奕飛卻臭不要臉地騙走她的「初吻」之後，就讓她更加迷茫了。

幸虧，金燁飛送她的戒指是「蛇形」，才讓她有了「不戴」的光明正大的理由。

否則，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金燁楓退到了離船邊很近的地方，與金燁飛拉開了很大的距離。

而金燁飛聽到她還承認自己是男朋友的角色，不僅心裏踏實了幾分，也更加大膽了起來。

他走到她身邊，微微彎腰，還執起她的手，目光真誠地盯着她眨個不停的眼睛：

「小楓，既然我們還是男女朋友關係，那為什麼我們不能坦誠地溝通呢？把心裏的話都說出來好嗎？」

「你說的對！」金燁楓雖然乖巧地點了點頭，心裏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所謂的「坦誠」，她自己還捋不清邏輯呢。

「今天是我不對，我不應該一時衝動毀壞了你的寶貝，但那是因為我覺得你不重視我，卻重視別人送你的禮物，我承認我是嫉妒了......」

既然要坦誠，金燁飛開了個頭，把他心裏的話先說了出來：

「後來，我發現，你不戴我的戒指，是因為怕蛇的緣故，這也怪我太粗心了，沒有問你的意見，可是，你當時為什麼不跟我說清楚呢？」

「如果你當時告訴我，你怕蛇，我是絕對不會勉強你的，我們可以再去選別的款式啊！」

「那個......」金燁楓很想說，她有反對過的，她連戒指或者項鏈都根本不想要，這些充其量只是形式而已。

他們還都這麼小，剛剛開始初嘗戀愛的滋味，還什麼都不懂，但她相信：

如果兩個人的心在一起，無論有沒有這些「形式」，就算隔着大海，也可以隨時記得對方臉上的笑容和身上的味道，TA就住在你心裏，一刻不會離開。

他們還沒有這樣的感情，這種東西真的有意義嗎？

這些話，才是金燁楓心裏的話，可是，她能對金燁飛說嗎？

如果換做是馮奕飛，她一定會毫無保留地說出來，在他面前，她是可以口不擇言的，但他是「小飛」......

她不能！也不敢！

她怕傷害到他，她不想看見他眼裏的失落，她很擔心他會把他八年來寫滿感情的那本《與妻書》丟到火里燒掉......

她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金燁飛的坦誠，此時，她最想做的事是去詢問馮奕飛，她應該怎麼辦？

可是，她不能這麼做了，他明白金燁飛的意思，從他把她的「幸福的兔子尾巴」拽斷的那一刻，她就意識到了——

金燁飛不允許馮奕飛在她心裏有這麼重要的地位！

這和她曾經答應馮奕飛的：「以後有男朋友了，也要把他放在心裏最高位置」的約定是背道而馳的。

這些，都讓她如何與金燁飛「坦誠」呢？

「小楓，你想說什麼就說吧，不用有所顧慮，以後你把心裏所有的想法都告訴我好嗎？我來幫你分憂解難！」

看到金燁楓欲言又止，金燁飛直覺地認為：她還沒有把她當成真正意義上的「男朋友」——

迄今為止她沒有給他的「利息」，而且她愛吃的東西、她害怕的東西，他都不清楚，還不如馮奕飛了解她，這些都是一個個癥結。

金燁楓抬起頭，認真地回望着金燁飛的眼睛，她心裏燃燒着下定決心的火焰：未來如何，誰知道呢，路，如果不是一步一步地走，根本看不到前方的終點！

於是，她目光堅定地對他說道：

「小飛，我想和你說的是，我現在並不想還你『利息』，也不想戴你送給我的情侶戒指，因為我們之間並不十分了解，感情也沒有到那個地步！」

「小的時候，我們什麼都不懂，至少我不明白什麼是談戀愛，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那麼喜歡我......」

「我只是覺得，你是一個小小年紀就懂得言而有信的人，我從心底里非常佩服你。」

「而現在的我，仍然不懂得感情的事，我不確定跟你在一起是不是因為喜歡你，但我知道，我怕看見你的傷心和失望，我是不忍辜負你這樣執著的感情......」

金燁楓的話雖然像一把無情的刀，狠狠地在金燁飛的心上戳了兩下，讓他血流如注，卻並不是痛到無法呼吸的。

因為這些傷口從來沒有癒合過，不再流血是因為它們早已發炎，甚至化膿了，被她這一刀戳下去，流出來的膿血，並不見得是壞事。

「小楓，謝謝你對我說這些，我現在終於明白了......」

金燁飛低下頭，他的心雖然很痛，卻是蛻變中的成長痛，是每一個人都必須經歷的痛，是痛過之後就會海闊天空的痛。

他內心承受着這份錐心之苦，雙手仍緊緊地握著金燁楓，他想：

即使她現在不喜歡他，至少她還在乎他的感受、認可他的為人，而並不是討厭他，這便是還有希望！

「我也想告訴你，我對你的感情不僅僅是執著，而是發自內心的，我從小就認識你，這些年來，一直偷偷地關注着你的成長，對你的感情早就在我心裏生根發芽了。」

他情不自禁的表白，讓金燁楓的心湖裏拂過了一陣暖風，她害羞地低下頭，他抑制住撫摸她臉的衝動，繼續說道：

「那麼我不會再逼你做任何事，我們可不可以重新開始，就當我們剛剛認識，從頭用心地了解彼此呢？」

金燁飛的眼神中帶着乞求，因為他不敢想像失去她會怎樣？八年來對她累積起來的感情，使得他如果沒有她就等於失去了空氣。

「當然可以，這對我們來說都是最好的方式！」

金燁楓回握住他的手，臉上終於露出了踏實而溫暖的笑容，這就是她想要的結果，兩個人從頭開始，一起去學習關於「戀愛」這件事。

此刻的金燁飛在痛過之後，也露出了陽光般的笑容，就像他身後完全放晴的天空——霽顏中的陽光，那麼令人豁然開朗：

「好，謝謝你，我們重新開始：你好，我叫金燁飛，今年十五歲，身高是一七九公分，興趣是打籃球，最喜歡吃的東西是肉，什麼肉都喜歡！」

「原來你身高還不到一八零呢？哈哈！」金燁楓捂著嘴，笑得很甜。

「那是沒有穿鞋的真實高度啊，而且我還會長呢，肯定很快超過一八零的！」金燁飛卻滿臉認真，「你還沒做自我介紹呢！」

「哈哈，我叫金燁楓，今年十六歲，身高保密，你問不出來的，興趣是吸貓和彈鋼琴，喜歡的食物是玉米和雪糕......」

金燁楓本來也是很認真的，可說到後面，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你們姐弟倆聊得很開心嘛！剛才看你嚇成那樣，害我白擔心了！」

馮奕飛像鬼魅一樣，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們的身後，他突如其來地發生，嚇了兩人一跳。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走路沒聲音啊，嚇死人了！」

金燁楓身體明顯一震，趕緊用手捂住了自己起伏劇烈的胸口。

「你沒事了？看你笑得這麼開心，我就放心了......」

馮奕飛關懷備至的眼神，重重地撥動了金燁楓的心弦，本來已經理順的節奏，又被他打亂了。

見此情形，金燁飛突然靈機一動：「這位是？小楓，你可不可以為我介紹一下呢？」

「啊？金二飛，你是又犯二了嗎？還是剛才把腦子澆傻了？」這話聽得馮奕飛莫名其妙。

「他......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叫馮奕飛，今年十八歲，和我同班，身高是一八零，興趣是撩妹，愛吃的東西是紅燒肉......」

介紹起馮奕飛，金燁楓如數家珍，她說着，自己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兒。

這當然再次引起了金燁飛心裏的不適，可他馬上就消化掉了，他下定決心，一定要讓她也這麼了解自己，他也要這樣了解她。

「你也是被嚇傻了嗎？而且為什麼我的興趣是『撩妹』？」只有馮奕飛還被蒙在鼓裏。

金燁楓沒有馬上為他解釋，甚至沒有敢再看他一眼，因為她又開始犯愁了：

和金燁飛可以重新開始，可馮奕飛怎麼辦呢？將來的某一天，如果她和金燁飛的感情成熟了。

那麼，她和馮奕飛的約定就會被打破了，怎麼解決這個矛盾呢？

她再次陷入了令她頭暈目眩的漩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