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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蛟龍決 - 第一百七十九章過眼橋畔有吳郎字體大小: A+
     

    他踉踉蹌蹌,掙扎着跑出數裡,纔來到一處叢林圍繞的院落後面。

    大霧之中,叢林幽深,無法找到他們,不得以只得邊走,邊小聲呼喊。

    突得旁邊一叢芭蕉抖動,只見一個被巨袍包裹的身影從中閃出,低聲喝道:“旋地陀,別叫了!我們在這裡埋伏,你只管叫什麼!左翼長讓你攻擊佔領祭臺,你跑這裡幹什麼?”

    旋地陀看見她,又驚又喜,拉住道:“曼珠沙巫,我在祭臺上遇到閻羅祖師,與她打了一仗,此人武功天下罕有,我不是她對手,已經身受重傷,她應該馬上就會追過來!你趕緊準備,否則,等她追到我們就都完了!”

    說罷,身體發軟,昏死過去。

    閻羅祖師直追到自己的居所附近,前前後後找尋一遍,也並不曾看見旋地陀和煞摩柯等其它御龍衛的人,她心下依然不放心,大步經往自己林蔭深處的庭院裡走。

    想問一下庭院中留守的幾個侍女看看有什麼異常發現。

    等她沿小路,穿過兩旁密密咂咂的竹林,來到庭院門口。

    只見木門洞開,本應守衛在門邊的四名侍女已不知去向。

    兩旁的芭蕉葉在暗影裡搖搖擺擺,發出“沙沙”的聲響,除此之外,周圍一片寂靜。

    她暗暗皺眉,只覺那份寧靜之中,似乎隱藏着重重殺機,因此她並不喊叫,而是輕飄飄閃入院內。

    從前廳到後院,搜尋了一遍,只見各處的門窗洞開,隨着風,來回轉動,不斷髮出“咯吱吱”的聲響,只是依然不見一個人。

    她立在後院的房檐之下,正暗自沉吟,一股極淡的幽香隨風飄來,若有若無。

    那種味道,奇特而且讓人分外釋然。

    閻羅祖師不由自己,沿着松木搭成的迴廊,輾轉尋去。

    跨過一淙溪水,繞過幾棵古柳,不覺已經來到花園西側拐角處的一棟木樓旁邊。

    此時,那股幽香漸漸濃郁,絲絲縷縷從木樓裡飄出。

    閻羅祖師只覺得心旌搖盪,意癡神迷。

    她擡手扒開低垂的芭蕉葉,走上溼漉漉的石階,徑直走到了木樓門口。

    這木樓曾經是爲了綾羅所造,後來她漸漸大了,閻羅祖師便在一處高崖上爲她把一處山洞雕琢成房,從此,這座木樓便少有人來。

    以往這木樓也總是上鎖的,而今日卻紅門虛掩,隔着門縫,那股幽香橫貫而來,更是沁人心脾,勾魂攝魄。

    閻羅祖師恍惚進入了昔日與幼小的綾羅嬉戲玩耍的場景中,皺紋縱橫的臉上難得浮現出喜悅之情。

    爲了擔心打擾到綾羅睡覺,她小心翼翼將門緩緩推開,悄然走入。

    只見樓內兩處對開的雕花小窗都開着,一陣陣微涼的風兒從兩邊直灌進來,落地窗紗被吹得紛紛揚揚,漫天飄灑。

    閻羅祖師直皺眉,心中抱怨不知是哪個侍女如此大意,這麼大的冷風,豈不是要凍着了自己的綾羅嗎?

    她正要發火,卻聽見樓梯微微響動,隨之,一抹豔麗的猩紅閃過,只見一個人,依依婷婷的從樓梯上下來。

    她嬌豔的臉龐掛着一絲醉心的笑意,一頭烏髮拖拖曳曳,在風中如碧波般起伏盪漾。

    紅裙曼舞之中,她斜依在樓梯扶欄處,翹起幾根晶瑩如玉的手指撥去眼前的一縷亂髮,微微眯着一雙似醉未醉的眼睛,靜靜的瞅着閻羅祖師,一言不發。

    閻羅祖師看見她,雖然滿心的疑惑,卻有一種莫名的歡喜浮上心頭。

    不禁柔聲問道:“你……你是誰呀?怎麼會在這裡呀?你看見我的孩兒在哪裡嗎?”

    女子依然是滿眼秋波動盪的瞅着她,並不直接回答。

    而是深情款款道:“我爲了找到你,翻山越嶺,橫渡大海纔來到這裡呢!怎麼了?你不記得我了嗎?”

    閻羅祖師聽她這樣說,不覺寒冰般的心腸也有些哀傷,她慢慢走到她的面前,擡手在她凝脂般的臉蛋兒上細細摸索

    嘴裡喃喃道:“你?你?我只覺得對你好熟悉啊!可怎麼就想不起來了呢?也許……是我離開京華之地太久了吧……”

    那人也擡起一隻玉筍般嫩白的手附在閻羅祖師的手上,細細摸索

    輕聲細語道:“可能吧!我們已經離別地太久,太久了!你可能已經把我忘了!可是我卻天天夜夜想念着你呢!”

    閻羅祖師臉上一陣抽搐道:“你……你難道是……蘇繡莊的李郎嗎?”

    說罷,那女子正想答應,誰知閻羅祖師搖頭道:“不是啊!他……是一箇中年人了,有妻有妾的,怎麼會是他呢!”

    女子並不說話,只用一雙幽深的眼神瞅着她,等她來猜。

    閻羅祖師想了想又道:“你是……碧紅春酒坊的王郎!他……”

    剛剛說到此,又急忙擺手道:“不對,不對,他雖然年輕,卻一天天酒氣熏天的!你……怎麼會是他呢……”

    突然,閻羅祖師臉上掛出一絲笑容,拍手道:“我猜到了!你……你是劉郎!做樞密院客省使的劉郎!他也如你這般風流倜儻,一表人才!對不對?是他,對不對?”

    閻羅祖師摸索着那人的臉,尋找答案。

    紅衣人見她說出如此多的人來,也不敢輕易認可

    只故意微嗔道:“你怎麼有這麼多的郎君啊?聽得人不免惆悵黯然呢!”

    閻羅祖師搖頭嘆道:“我本來就是逐水的煙花!笑場之上,人家花錢,我便是人家的!哪一個不是我曾經的郎君呢!你……難道不是嗎?”

    說到此處,她臉色突然更變,伸出兩隻手在紅衣人臉上細細摸索着

    嘴裡又喃喃道:“對!我想起來了!這世間只有一個人他不是!他沒有到過那賣場爲我花過錢!因爲他……本來就是一個窮苦書生!你是我的……我的……”

    說到此,兩行殘淚滴滴答答滾落下來。

    嘴脣微微顫抖着念道:“十里東風,嫋垂楊、長似舞時腰瘦。翠館朱樓,紫陌青門,處處燕鶯晴晝。乍看搖曳金絲細,春淺映、鵝黃如酒。嫩陰裡,煙滋露染,翠嬌紅溜……

    你只說我姓柳,而依依婷婷的樣子,又嬌弱如柳,讓你心動,因此特意給我寫了這首詞!你可還記得嗎?我的吳郎!”

    說罷,一下撲倒在紅衣人懷裡痛哭失聲。

    紅衣人輕輕撫摸着她不斷抽搐的脊背,手指本欲往她穴道抹去,但猶豫再三,不敢動手。

    只得又柔聲道:“柳姑,你終於想起我來了!別哭了,你看我們不是又重逢了嘛!今天,應該高興纔是啊!”

    閻羅祖師在她懷中擡手擦一把淚水,才起身笑道:“你說得對!今天我們團聚了,應該高興纔是啊!”

    說罷,又撫摸着紅衣人的嬌嫩臉蛋,嘆道:“當年,你和我在花燈錦簇的夜晚相遇,我看你抱着幾幅字徘徊在橋頭,飢寒交迫,甚是可憐,我給你一串銅錢,你卻執意不要,我要買你的字,你偏偏也不要錢,只願用它來換我肩頭的一縷紗巾!

    我也不知怎得,竟然答應了!

    從此後,你便天天手裡捧着紗巾,跑到我的樓下守望……

    剛開始,覺得你傻傻的樣子很可笑!也不知和姐妹們憑欄笑話過你多少次!

    可是你天天來,或早或晚,無論颳風下雨,每天都來!

    時間久了,沒有人再笑你!而我更不會再笑你!反倒每日裡張望着,盼着你來!

    再後來,我便時常偷偷出來與你相會,綠柳湖畔,煙波樓前,就是我們最常去的地方。

    在那裡你打着拍子,我載歌載舞,吟唱着你爲我寫得那首《花心動 柳》。

    我們那時候是多麼喜悅,開心!”

    說到此,才停下,望着紅衣人道:“吳郎,你還記得嗎?”

    紅衣人忙點頭道:“記得,你的歌聲婉轉,舞姿翩然!回想當初,恰如昨夜一般!怎能忘記呢!”

    閻羅祖師點點頭道:“難得吳郎你還記得!那就容我再給你歌舞一次,尋一回過往的喜悅!”

    言罷,讓紅衣人依然打起節拍,自己邊唱邊舞起來。

    “……此際雕鞍去久。空追念郵亭,短枝盈首。海角天涯,寒食清明,淚點絮花沾袖。去年折贈行人遠,今年恨、依然纖手。斷腸也,羞眉畫應未就……”

    一曲歌罷,餘音漸止,舞步微收,那回憶之中,幾多喜悅,幾多哀愁,不覺又是淚水漣漣。

    紅衣人故意嘆道:“是呀!我們那時候日日相會,真是人生快意莫過於此了!”

    閻羅祖師不禁嗔道:“日日如此?你想得倒美!我每一次偷偷溜出,都不知費了多大勁呢!十天半月能得一見,就不知有多滿足了!

    後來,被媽媽知道我想出來就更難了!你那時便發誓要考取功名,然後就接我出去!我呢,也是盼呀!盼呀!盼你就如戲裡唱得那樣,你做了官高頭大馬來接我!可是……”

    紅衣人見她一時停住,哽咽難言,不由得問道:“後來?後來怎樣了?”

    閻羅祖師伸出一根手指戳着她的鼻子,嗔道:“後來,你還問我,難道你忘了嗎?因爲朝廷取消了科舉,你再也不能參加考試,萬念俱灰,只說對不起我,便一心要投河自盡,我那時也急了,只要和你在一起,什麼生死都可以不管,便偷偷連夜和你逃出了大都。

    爲了躲避媽媽的追趕,我們一路直逃出一千多裡地去!最後,纔在一個集鎮上安下家來!

    那時,你啥也不會,我便用自己的一點貼己租了個小門臉,做起了小買賣,雖然並不富足,可是兩情相悅,卿卿我我,我也知足!”

    紅衣人也附和道:“是呀!那時候我們每日裡辛苦勞作,可是卻甜甜蜜蜜的,何其美哉!”

    閻羅祖師聽罷,微微一聲輕嘆又道:“可是,好景不長,你說男子漢大丈夫,不願意讓我養你,偏要出去做事!”

    紅衣人心中差異,不覺接話道:“那也對啊!大丈夫本應如此啊!這有什麼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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