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天萬界，從誕生那一刻起，便存在著無法彌補的缺陷。

按照平天娘娘的說法，它們就如同一隻只被推動的陀螺，在內部和外界的力量磋磨下，最終將會停止旋轉。

到時候，萬界重歸混沌。天道崩殂，那些天道演化世界中的生靈，也將湮滅成混沌的一部分。

「江海東流、高下向傾、生老病死，這些都是勢。」

「勢，即為道。」

「天道亦有道，從混沌中衍生，最終歸於混沌。」

「衍和墟，這便是天道的勢。」

「神魔搶奪此域完美天道，融入各自天道之中，想以此來逆轉歸墟之勢。」

聽到這裡，姜河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前輩，不是說諸天萬界嗎？為何只有神魔天出手？」

平天娘娘似乎很有耐心，對於姜河提出的問題做出了解答：「當年出手的，並不是僅僅只有神魔天。其他還有聖光天、大自在天、幽冥天、深淵天等。」

姜河微微愣住，語氣試探道：「天堂、血海、幽冥和深淵？」

「沒錯，這幾域想在神魔天之前入主洪荒域，結果太初帶著鈞他們將幾域的天道直接給打爆了。原本的星域，也被他們挪移進了洪荒域。從那以後，除了神魔天外，就沒有其他位面敢出手了。」

平天娘娘語氣平淡，彷彿是在訴說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但姜河卻聽得咋舌不已。

跑到人家的地盤，把天道給揪出來打爆了？看來當年太初和那些大佬，也都是一群暴脾氣的狠人啊。

「當然，原因並不止這一點。還有一點是，其他域的生靈，和神魔不同。」

姜河眉毛一挑，問道：「有什麼不同？」

「神魔，乃是伴道而生，天道若毀，它們也要隨天道而消亡。其他域的生靈，只要修至帝階，便可跳出輪迴。若是能夠邁入混沌一步，便能擺脫天道的影響，成為永恆的生命。」

姜河終於明白了神魔入侵的原因，同時也更加意識到，洪荒域和神魔天之間，只有你死我活的立場，絕無和平共處的可能。

只有奪走洪荒域的完美天道，神魔天才能逆轉歸墟之勢。但那樣一來，洪荒域便要和諸天萬界一般，走向歸墟的終點。

「洪荒域失去的天道，在域外的神魔天，我們必須要在混沌之氣侵蝕進來之前，將那些天道奪回來！」

平天娘娘的聲音，透發出決絕的意志，兩道彷彿是淬著血火的凌厲目光，打在姜河身上，「太初的部分道身，也被擄去，你要拿回來，才能找回自己的力量。」

姜河眉頭擰起，頂著平天娘娘目光的威壓，緩慢而堅定道：「前輩，我是姜河，不是太初之龍。」

出乎姜河意料的是，對他的話，平天娘娘並沒有表現出震怒，而是沉默了下來。

過了許久，平天娘娘口中傳出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聲，「是啊，你終究不是他。」

聲音中流露出的情緒，是悲哀，也是惋惜。

「太初的未來，原本是有無限可能的，甚至，成為李……那人之後的第二位主宰！」

平天娘娘跳過了某個禁忌的名字，繼續說著，「我們本以為，太初的意志，會在你身上復甦，他也確實有這樣的手段。但，他沒有這樣做，而是讓你去走自己的路。」

聽到自己差點成為太初之龍復甦的傀儡，姜河心中猛地翻湧起一陣劫後餘生的慶幸。

沒有理會姜河，平天娘娘自顧說下去，「以前，太初曾對鈞說過一句話，讓鈞明悟了上蒼之道。」

一句話，就能讓人明悟上蒼之道？

姜河震怖，心中剛湧現的那點慶幸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好奇。

雖然他已經決定了不修上蒼之道，但所謂萬道殊途，根本唯一。若是能夠領悟到一些上蒼之道，對姜河以後修行自己的大道來說，絕對有著不小的助益。

在姜河期待的目光中，平天娘娘吐出一句話：「萬類生來自由身，憑何天道高高在上！」

說完，平天娘娘喟嘆出聲，「在他心中，萬界生靈，都應該擁有自由的意志。」

姜河整個人定在那裡，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從未有過一刻如現在這般，讓姜河想要回到上古之前，去仰望太初的身姿。

「該告訴你的，都已經告訴你了。以後的路，你自己去走吧。但無論何時不要忘記，你是起源之主，你的肩上，擔負著洪荒域的存亡，以及，太初的意志。」

平天娘娘的聲音再次響起，姜河重重地點了點頭。

下一瞬，姜河眼前，平天娘娘的身影忽然變得清晰，旋即消失不見。

只留下姜河，悵然獨坐。

目光漫無焦距地落向前方，恍惚間，姜河彷彿看到一條巨龍，鱗爪崢嶸，躍出時光長河的水面。

揚起頭顱，太初之龍不屈的聲音，在姜河耳邊振聾發聵：

「萬類生來自由身，憑何天道高高在上！」

姜河瞳孔有了焦點，他看到了頭頂上空，一條條法則凝聚的大道橫貫諸天。

萬道！

「想要恢復力量，記得抬頭看天。」

青銅宮殿中平天娘娘的那句話，姜河真正明悟。

萬道橫於穹頂之上，隱於迷障之中，生靈難以窺見其本真。

天尊強者，登臨極境后，可憑一線機緣得見萬道，從而找到與自身契合的那一條大道。立道之後，縱身一躍，入君階天地。

但，姜河的目光，並沒有在萬道停留，而是落向洪荒域中。

「萬類生來自由身，憑何天道高高在上？」

蔚藍色的星辰上，所有生靈心底響起姜河的聲音。

沒有太初之龍昂揚不屈的意志，姜河更像是在叩問，為芸芸眾生叩開了一扇心門。

無論那些生靈在做什麼，當姜河聲音在心底響起時，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抬頭向天空看去。

億萬年來，他們一直行走在天地間，和這座世界結下了無法斬斷的因果。

然而，這一刻，他們突然覺得頭頂的天空是那麼地壓抑，腳下的大地，也成為了一種束縛。

他們想要掙脫大世牢籠，去到蒼穹之上。

與天平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