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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國功賊 - 第2章 紫騮(六)字體大小: A+
     

    畢竟是郡守府長史,位高權重,魏徵的命令被毫無折扣地執行。半柱香過後,小吏湯祖望被兩名郡守府僕役夾着,忐忑不安地走了進來。

    “見,見過魏,魏大人!”天天盼着有機會跟魏徵說話,當機會真正來到眼前了,湯祖望的舌頭卻打了結,躬下身去,磕磕絆絆地見禮。

    “免禮!”魏徵待人很隨和,客氣中隱藏着一股冷淡,“坐下說話吧!我這裡有些小事需要找你商量!”

    說着話,他擡手示意左右僕從爲湯若望搬來一把胡凳,又笑着吩咐道:“去給湯大人弄碗熱茶來,記得多放些姜,這麼冷的天,別讓寒氣侵入了筋骨!”

    “不妨事,真的不妨事!”雖然渾身上下已經被雨水淋了個透,小吏湯若望還是被魏徵的話說得心頭髮暖,再度躬下身去,帶着幾分感激說道:“屬下,屬下是賤人賤命,淋慣了,這點小雨不算什麼。大人有話儘管吩咐,屬下只要能做的,絕不敢推辭!”

    “不是吩咐,是商量!”魏徵謙和地笑了笑,“你坐!熱茶一會兒便好。先把身子暖和過來咱們再說話,還早着呢,不急在這一時片刻功夫!”

    吩咐完了,魏徵便不再看湯祖望受寵若驚的表情。低下頭去,仔細地翻閱面前的一摞賬本。

    見長史大人不理睬自己了,湯祖望也不敢再客套,只好欠着身子,於胡凳上坐了半個屁股。肚子裡的心臟卻像變成了一隻兔子,咚咚咚,咚咚咚,隨時都要從嗓子眼裡蹦將出來。

    “也不是什麼大事!”魏徵依舊不擡頭,聲音中自帶一股令人無法面對的威嚴,“這不馬上要春播了麼!郡守大人關心農務,讓我看看倉庫裡的種子是否齊備。春耕後肯定有一段時間要青黃不接,府庫裡的存糧也要查一查,看能否臨時開設幾個粥棚,幫百姓渡過眼前難關!”

    “那,那,屬下就是個記賬的。知道的有限!”湯祖望楞了楞,哭喪着臉迴應。雖然答非所問,他的心卻跳得不那麼歡了,手和腳也暫時找到了該放的地方。

    “無妨,我剛剛看過你記的賬本,從數字上能推算出一些。具體統計彙總,自然會找儲主簿問,不會讓你爲難!”魏徵非常體諒對方的苦衷,淡然說道。

    賬面上有的,倉庫裡未必有。賬面上無的,倉庫裡邊未必無,這都是大隋朝的規矩,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既然魏長史明白其中道理,湯主簿的心更沒必要一直提着了。他訕訕地笑了笑,低聲補充了一句,“其實,其實大人也是清楚的,像我等,像我等這種小吏,永遠是奉命行事!”

    魏徵也笑了笑,不置可否,兩眼繼續掃視賬簿。二人之間登時又陷入了沉寂,湯祖望百無聊賴,屁股如長了釘子般,不安地在胡凳上扭來扭去。好在這種沉寂沒能持續多久,又過了小半柱香時間,僕從端來剛熬好的熱茶,給主客二人各倒上了一碗,然後躬身告退,順勢掩好了房門。

    “湯大人用茶!”魏徵擡起頭來,用手比了個請的姿勢。

    “不敢,不敢,大人請先用!”湯祖望趕緊從胡凳上跳下,拱手施禮。

    魏徵淡淡一笑,端起茶盞慢飲。湯祖望等了一小會兒,發現沒人再跟自己客套,也只好嘿嘿地傻笑了幾聲,端起茶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味。

    是上好的河南貢茶,用香料、精鹽和薑片精心調製過,喝進喉嚨裡,就像飲了酒,從嗓子到小腹都泛起股暖融融地感覺。半碗熱茶落肚後,湯祖望心中的忐忑盡失,臉色看上去也不像先前那樣蒼白了,代之是一抹淡淡的酡紅。

    “屬下從來沒喝過這麼好的茶!”帶着幾分薰然之意,他沒話找話。

    “要三百個錢一兩呢,郡守大人送的,否則我也喝不起!”魏徵突然變得俗氣起來,毫不掩飾地炫耀。

    “這,這可是貴人喝東西!屬下今天託大人的福了!”湯祖望被茶葉的價格嚇了一跳,放下茶盞,滿臉感激。

    “你平時會喝不到?”魏徵眉頭輕皺,似乎不相信湯祖望的恭維。“我記得,你的薪俸是每月兩吊半吧,一年四季郡守衙門裡邊還有柴火錢、衣裳錢和過冬錢不定時分發,怎麼會連碗好茶都喝不起?”

    “大人,大人有所不知!”湯祖望苦笑了一下,訕訕地迴應,“卑職家中有老母疾病纏身,開銷甚大。下面還有兩兒一女需要養活。早幾年在城外的田地中還能找些補貼,現在兵荒馬亂的,僱人種了地,也收不上幾顆糧食來……”

    說道這,他臉上的笑容慢慢轉苦,搖着頭,彷彿此刻喝到嘴裡邊的全是膽汁。

    “如此說來,兩吊半薪俸是緊了些!”魏徵看了對方一眼,非常同情地說道。

    “怎麼着都得活!”湯祖望低下頭,有些傷心的迴應。他這個級別,吏不吏,官不官,既沒有實權撈取好處,又看不見升遷希望,實在是過一天算一天,混吃等死而已。

    “那還不如衙門裡的捕快呢!好歹有人孝敬!”魏徵倒是貼心,對地方上的規矩門清兒。

    “可不是!”湯祖望笑着聳肩。猛然意識到這是在上司面前發牢騷,趕緊坐直身體,大聲道,“但卑職絕不敢應付差事,所有經手錢糧財帛,都有出有入,一筆筆記錄在案!”

    “我知道!”魏徵輕敲賬本,“從這裡能看出來,你是個細心人。做事也懂得輕重!”

    湯祖望“呵呵呵呵”傻笑,心裡邊真的把魏徵當成了知己,恨不能撲上去抱住對方大腿喊一聲:願爲大人赴湯蹈火。

    沒等他從幸福中緩過神來,魏徵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沒什麼好處可撈,又從不敢貪污,所以呢,你就自己另找財路,出賣消息給山賊草寇!”

    轟隆!如同被霹靂擊中般,湯祖望頓時呆在了當場。我做的事情他都知道了?驚詫、恐慌、絕望、種種惡劣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令他不知道該如何尋求解脫。想跳起來奪路而走,卻發現自己的雙腿突然不聽使喚了,軟綿綿地提不起半分力氣!

    “說啊,怎麼不說話了!”魏徵還是剛纔那樣,眼神裡帶着笑,話語波瀾不驚。

    “我,我,屬下,屬下冤枉啊!”湯祖望掙扎了幾下卻鼓不起逃走的勇氣,撲通一聲跪倒,伏地大哭。“魏大人明鑑,屬下真的冤枉啊。屬下喜歡打聽事兒,但絕沒勾結過什麼流寇,更沒出賣過什麼消息!”

    “是麼?那你這些天來一直探聽黃河之戰的詳情,僅僅是爲了好奇了?”魏徵笑着反問,將湯祖望的謊言當場拆穿,“你一個管賬本的戶曹小吏,什麼時候也喜歡上了兵事?光知道輸贏勝負還不滿足,甚至連雙方交手的詳細過程,傷亡數字都想打聽得一清二楚?”

    “屬下,屬下,……”湯祖望繼續幹嚎,根本無法回答魏徵的質問。勾結盜匪是掉腦袋的罪名,他不敢承認,也無法否認,只好抹了幾把眼淚,哭泣着解釋:“屬下的確胡亂探聽軍機,屬下該死。但屬下只跟幾個朋友說過,真的不認識什麼土匪流寇!”

    魏徵哼了一聲,聲調陡然轉高,“哪幾個朋友?他們是做什麼的?沒給過你錢麼?”

    “是,是一個做買賣的朋友!”湯祖望硬着頭皮回答。“他幹什麼的,小的也沒仔細打聽。喝酒時認識的,最近常來往!”

    “收過人家的錢麼?”

    “這個,這個!”湯祖望猶豫再三,知道自己肯定瞞不過去,帶着哭腔迴應,“收過。只收過兩回。屬下太傻,屬下被他騙了!”

    魏徵搖搖頭,繼續冷笑,“是啊,你太傻,別人問什麼,就告訴什麼。不知道的,也要幫人打聽。只爲了區區幾個錢!爲了區區幾個錢便把一輩子的差事都搭了進去,說不定還要搭上一顆腦袋!”

    “大人饒命啊!大人饒命!”湯祖望嚇得一哆嗦,差點尿到了褲子裡,“屬下家裡還有老母在堂,有妻兒在室。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我說過要殺你了麼?”魏徵的聲音突然又變了調,不像先前那般冷淡,但隱隱帶上了幾分輕蔑。

    這個時候誰還在乎輕蔑不輕蔑,湯祖望不敢看魏徵的臉色,重重在地上磕頭,“那傢伙叫黃牙鮑,就住在米市衚衕。大人給小的一個機會,小的立刻就爲大人把他給抓來!”

    “抓來,抓來做什麼?”魏徵明知故問。

    “他,他可能是土匪安插在武陽郡的探子啊!”湯祖望又楞了一下,很沒義氣地舉報。

    魏徵敲了敲桌案,冷笑着問:“你先前賣給他的消息,估計他早已送到了鉅鹿澤。你不知道的消息,眼下他也不知道。我抓他幹什麼?有什麼用場?抓了他,賊人再派另外一個探子來,我得花多少力氣去查訪?”

    連珠箭般的問話讓湯祖望應付不過來,瞪大了眼睛,呆呆地向魏徵臉上看。他發覺魏徵好像不打算生擒賊寇探子,好像也不打算抓他這個內奸立功。更沒有將他交給郡守大人的打算,只是慢慢地品着茶,彷彿茶裡邊藏着無數秘密。

    “大人!”突然福靈心至,湯若望向前爬了幾步,雙手捧起一小粒銀豆子,“大人,這是賊子收買,不賄賂小人的茶錢,小的不敢出賣武陽郡的父老鄉親,現在將其交公!”

    “你自己收起來吧!”魏徵被對方愚蠢的舉動逗笑,拂袖站起,揹着手吩咐。

    “大人?”這下,湯祖望可傻了眼。既然不想抓他,又不是找茬索取賄賂,魏徵魏大人的葫蘆裡到底買的哪門子藥?總得給個說法吧,不能就這麼把人給活活悶死!

    正迷茫間,頭頂上忽然傳來魏徵的聲音,“你家裡窮,爲官又清廉自守,一時走上岔路情有可原!那些錢,你留着給令堂看病吧!別讓她老人家對你失望!”

    “大人!”湯祖望發出一聲哀鳴,鼻涕眼淚一塊淌了下來。到了現在,他算是對魏徵徹底死心塌地了,“您給我指一條明路吧,小的這條命就賣給您了。是去殺那個狗賊,還是繼續跟他虛與委蛇,小的都聽您的!”

    魏徵轉過頭,微笑着確認,“真的聽我的?”

    湯祖望舉起手臂,大聲迴應,“小的可以對天發誓!”

    “沒必要!”魏徵看了看他,非常自信地迴應,“你先站起來,咱們兩個慢慢說!”

    “屬下……”

    “站起來,這是我讓你做的第一件事!”

    湯祖望抹了把臉,鼻涕眼淚花裡胡哨,“屬下遵命!”說這着話,他長身而起,畢恭畢敬地站於魏徵眼前,垂着頭聽候發落。

    這正是魏徵想要的效果。“你啊,既然膽小,又何必做這種事!”他笑着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差點把湯祖望又拍得趴在地上,“我不會去舉報你,也不會懲罰你。我需要你聯絡那個姓鮑的,親自幫我送一封信到鉅鹿澤!”

    “送信?”湯祖望先是一愣,然後迅速意識到這等同於還是要他的命。張金稱喜歡生吃人心,他帶着武陽郡長史的戰書過去,豈不是等於把自己洗乾淨後襬到了對方的案板上了麼?

    腿一軟,他又趔趄着跪倒,嘴裡發出連串的哀鳴。“大人,大人,我家裡……”

    沒等他把母親妻兒搬出來,魏徵用力一扯他的肩膀,大聲喝道:“有點兒出息,別讓我瞧不起你!給我站起來,不就一封信麼?難道人家敢到咱們眼皮底下開商鋪,咱們連封信都沒膽子送?”

    “大……”湯祖望被扯得齜牙咧嘴,哭聲卻是止住了。他不想讓魏徵瞧不起,更不想因爲拒絕了對方的要求,從而給自己和家人引來更大的麻煩。猶豫了一下,嘟囔着道“就怕,就怕姓鮑的不肯幫忙!”

    “你直接跟他說,我已經知道他是鉅鹿澤的臥底了。但是暫時還不想抓他!”魏徵倒是乾脆,直接給出瞭解決辦法。“然後告訴他是我讓你送信給張大王,如果你不去,就連你帶他一塊抓!”

    真個是文人耍起橫來,即便是流氓也要怕三分。湯祖望被嚇得又是一哆嗦,擡起頭,滿臉都是哀求之色。搖尾乞憐的半天,卻沒得到任何迴應。他知道這已經是魏徵的底限了,如果自己再不知道好歹的話,恐怕會被立刻交給郡守衙門嚴加審問。屆時證據確鑿,罪無可恕,自己死了不算,老婆、孩子都要受到牽連。

    想到這些,他把心一橫,大聲說道:“卑職做錯了事,的確該有所交代。能死在賊寇之手而不是被郡守大人下令砍頭示衆,也算沒辱沒祖宗。此去別無牽掛,若是回不來,還請魏大人念在屬下算得上是一名廉吏的份上,給屬下的妻兒老小一些撫卹。大人如能答應,小的下輩子結草銜環,也會報答大人的恩德!”

    “什麼死啊,活啊的,下輩子到底如何,誰又說得清楚!”魏徵笑了笑,低聲數落。“你啊,該膽大時不大,該膽小時不小。坐下,我慢慢說給你聽,你只要照着做了,我保你活着回來,說不定還能得到張金稱的一大筆賞賜!”

    “請大人明示!”湯祖望壓根兒不信魏徵的話,卻認命地坐在胡凳上,恭候對方的指點。

    “這封信,不是什麼戰書!”魏徵敲了敲火漆封好的信皮,笑着解釋,“這是我給張大當家的示好信,我,武陽郡長史魏徵,不想看到兵戈再起,生靈塗炭,所以自不量力準備說服張大當家放棄對武陽郡的窺探。但是呢,空口白牙沒人會領情。所以發一封信去,問問武陽郡每年交出多少錢糧來,才能買得一年平安?”

    “那,那郡守大人?”湯祖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魏徵,呆呆的問。他知道自己出賣消息給流寇,已經足夠殺頭抄家了。沒想到魏徵的膽子比自己還大,居然敢公然與賊人聯絡,以求一時苟且。

    魏徵聳了聳肩,臉上寫滿了一人做事一人當的意思,“我沒問過郡守大人,郡守大人也不會答應。但我所做的事情,郡守大人肯定會被瞞得死死的,你可明白?”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畢竟在官場上混了半輩子的人,這點兒貓膩湯祖望焉有不懂之理。心裡邊的恐慌登時去了七分,陪着笑臉,連聲迴應。

    “這,是我,魏徵瞞着郡守大人私下乾的好事。你,只是跑腿的,不知道信當中的內容,因爲我拿你的妻兒老小相要挾,所以你也不敢拒絕我。”魏徵頓了頓,繼續強調。

    湯祖望知道對方之所以這樣說,是準備萬一出現差錯,一個人將所有罪責承擔下來,不牽連自己。忍不住心頭又是一暖,低下頭,低聲道:“大人說得話我都清楚。您放心,小的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聽說過。但是小的日後只要活着一天,便決不會忘記大人今日所作所爲!”

    “我是館陶人,這裡是我的老家!”魏徵的臉上浮起了一抹真正的笑容,好像自言自語,又好像說給湯祖望聽。“人活着,總得做些事情,否則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古人寫下的那些教誨!”

    嘆了口氣,他將話頭又轉向正題,“其他廢話我就不多說了,你記住幾句最要緊的。我會給你準備兩份禮物,都很貴重,但其中有所差別。你把最貴重的那份給程名振,差一點兒的那份給張金稱。如果有人問起原因來,你就說我原籍館陶,與程九爺算半個老鄉。館陶的百姓至今沒忘記程九爺的好處!”

    “嗯!”湯祖望連連點頭,唯恐漏聽了一個字。

    “去了鉅鹿澤,張金稱肯定會嚇唬你。但你不能求饒,越求饒死得越快!”魏徵看了他一眼,繼續補充,“你如果害怕,就告訴自己,反正都是個死,不如死得體體面些!”

    湯祖望想了想,點頭答應,“我知道了,大人放心。反正是個死麼?大人都不怕,我還怕個球!”

    “然後你告訴張金稱,他安插在武陽郡的哨探我都知道。爲了表現誠意,所以才留着那些人不動。如果你死了,那些探子都得爲你殉葬。還有,如果你死了,也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敢來下書,我在信中所提建議,就一項也甭想達成了!”

    “第三,你告訴張金稱,黃河冰上一戰,我曾經親眼目睹。如果他想知道其中詳情,無論是哪一方的情況,都可以寫信來問。信先送到黃牙鮑那,由他交給你。然後,你再轉交給我。除了你們兩個之外,我不會認識第三人!”

    這,已經是明明白白地替下書人安排退路了,不由得他不感動。眼圈一紅,小吏湯祖望哽咽着說道:“大人,大人相待之恩,屬下,屬下不知道該怎麼報答。反正,反正大人怎麼安排,我就怎麼做。絕不會讓您失望,讓您看不起我!”

    “坐,咱們兩個坐着說話!”魏徵自己坐直身體,也示意對方坐正。“人得先做出不讓別人看不起的事情,纔會被大夥看得起。自今日起,武陽郡二百三十萬父老鄉親的性命,就係在咱們兩個的肩膀上。事成,未必有人記得你我的好處。事敗,也沒人會爲咱們兩個擺酒祭奠。但真相早晚有被揭開的那一天,日後活着的人見到你我的孩子,也會衝他們挑一挑大拇指,說他們的阿爺是條真豪傑,老子英雄,兒子亦不會是孬種!”

    “大人,您甭說了!”湯祖望用力抹了兩把眼睛,滿臉是淚,脊背卻挺得筆直。他爲自己而感到自豪,雖然這種自豪像火,需要燃燒他的性命爲代價,“我懂,我都懂!”

    “今天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到我這裡來取禮物和信!”魏徵笑着拉開對方的手,看着湯祖望的眼睛吩咐。

    “必不辱命,大人!”湯祖望長身肅立,答應。

    “去吧!”魏徵揮了揮手,命令對方離開。然後託着茶盞,慢慢走到了窗口。倉促而來的雷雨將外邊的世界打得一片蒼茫,在那白茫茫的水汽下,卻隱隱有一片綠意浮現,潑不滅,洗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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