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問蘭這一下顯然冷不防，不過這是個機靈的女人。
她伸手拍了拍音箱，“自言自語”都說道：“怎麼沒聲兒呢？音箱是不是壞了呀？”
剛剛安靜下來的會議視頻框，這一下大夥兒都笑了。
“很自然。”苗成雲點評道，“就跟真壞了似的。”
林朔嘆了口氣，也拿這位金家家主沒什麼辦法。
這可是紅沙漠上敢當着林朔面，就剛對林朔大徒弟下手的女人，能耐不錯脾氣更大，天不怕地不怕的。
林朔對曹冕說道：“曹冕，你回頭安排技術人員上她家去，看看音箱是不是壞了，壞了就給她修好。”
曹冕擺擺手：“得了吧，不去音箱還壞不了，一去準壞。”
林朔啞然失笑，搖了搖頭，然後繼續點名道：“小仙，孩子吃飽沒？”
苗小仙正低頭奶孩子呢，這會兒擡頭輕聲說道：“叔，你看看狀況嘛，吃飽了還得哄睡呢，我哪有工夫回答你問題啊。”
“我就是關心一下孩子情況。”林朔認慫飛快，然後就看向了章進。
章進這會兒其實就在隔壁，也在酒店房間裡，對着他房裡的電腦。
可這個會議是網絡會議，不是真的面對面，所以林朔看着視頻框裡的章進，攝像頭在屏幕上方，視線角度對不上，章進體會不到叔在看他。
林朔一看這小子沒意識到，只好又直接點名了：“章進，你說。”
章進摸了摸後腦勺，說道：“叔，地菩薩這東西，我們章家對此是沒有記載的。我知道的那些，全是從你們那兒聽說的。
您與其在我這兒聽二手情報，不如直接問一手情報源。
地菩薩，雲家人最清楚，秀兒姐不是在嘛，問她唄。”
林朔平靜地說道：“我是不是看上去特別蠢，只會挨個兒問你們，不知道直接問雲家家主。”
林朔這話看似輕描淡寫，其實挺重的。
章進於是正了正身子，說道：“那當然不是了，我知道叔的意思。
地菩薩到底是什麼，這個事情到現在爲止，依然還是個迷。
叔是讓我們發表一下自己對這東西的見解。
是不是，叔？”
“嗯。”林朔點點頭，“那你的見解呢？”
“我沒有見解。”章進兩手一攤，“我只知道叔說它是什麼，那就是什麼，叔讓我怎麼辦它，我就怎麼辦它。”
林朔嘆了口氣：“我算是看出來了，就踢皮球這事兒而言，你們個個身懷絕技。”
“叔，你怎麼忽然問這個問題？”章進說道，“咱這次不是要去狩獵女魃嗎？跟地菩薩沒關係啊。”
“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沒關係嗎？”林朔反問道。
“這……”
“行了，總魁首就別爲難章魁首了。”曹餘生這時候說道，“不如我先發表一些粗淺的想法？”
“哎，辦事兒破局，那還是得看我曹四舅。”林朔說道，“您請。”
“我先來解答章進的問題。”曹餘生說道，“爲什麼說，狩獵女魃這件事，跟搞明白地菩薩到底是什麼，兩者是息息相關的。
九龍，包括女魃，它們怕什麼？
答案我們現在已經知道了，地菩薩。
因爲地菩薩的存在，讓它們的文明無法延續，目前是遺蹟或者是墳墓的狀態。
而根據西王母的情報，這種文明的墳墓狀態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說，絕大多數的九龍，已經失去了在地球上重建文明的可能性。
其中唯一的例外，是女魃。
女魃是唯一一個飛天文明，早在二十億年前文明主體就已經遷出了地球。
所以女魃文明，通過遷出地球文明主體的引導，是有可能在地球上重建的。
而它們之所以到目前爲止沒有重建，可能性無非三個。
一個是女魃的主體文明，已經跟地球上的女魃失去了聯繫。
二是因爲某些因素的存在，包括地菩薩，讓主體文明覺得在地球上重建女魃文明，不那麼合算，損失大於收益。
最後一個可能，是女魃主體文明現在過於強大，地球這點事兒已經不在乎了。
作爲我們人類，當然願意相信其中第一個和第三個可能，因爲這意味着我們不用去跟一個飛天文明敵對，競爭在地球上的生存權。
可作爲崑崙園區，目前人類科技力量的核心地帶，我們不能忽略第二種可能，因爲這是最壞的情況。
所以女魃目前的這些行爲，到底是什麼意圖，我們要搞清楚。
而要搞清楚女魃的行爲邏輯，那麼被它如此忌憚的地菩薩，或者說，被它號稱如此忌憚的地菩薩，到底是什麼，就顯得尤爲關鍵了。”
“嗯。”苗光啓點了點頭，接着說道，“近百年來，獵門老六大家遭遇的三大禍事，曹家大火、蘇家滅門、崑崙山鉤蛇渡劫，我和曹餘生之前一直認爲，其中除了一定程度的人禍之外，還有地菩薩若隱若現。
到目前爲止，其他兩件事現在還沒有完全水落石出，可鉤蛇渡劫的事情已經清楚了，罪魁禍首是女魃。
而如此削弱獵門之後，非洲的事情卻在愈演愈烈，這不得不讓我有了些聯想。
所以曹餘生所說的第二種可能，我們必須要慎重考慮。
甚至地菩薩到底是不是存不存在，或者以何種方式存在，這都是需要我們重新論證的。”
“先生，您這話我就聽不懂了。”雲秀兒說道，“地菩薩在六百年前就出現在了我雲家的典籍之中，從此之後，我雲家歷代傳人都在跟這東西周旋，這個難道還需要懷疑嗎？”
苗光啓搖了搖頭：“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秀兒，客觀情況是，自從地菩薩出現在雲家典籍之後，你們雲家就式微了，歷代傳人要麼無法悟靈，要麼悟靈之後走火入魔。僅有的幾條漏網之魚，從此也不敢修行到雲家傳承四境以上，觸及到九龍級的力量層次。”
“那我和我小姨呢？”雲秀兒說道，“我們不是四境以上了嗎？”
“你是因爲有你小姨護着，才能上四境。”苗光啓說道，“至於你小姨，我雲三妹爲什麼能上四境……”
苗光啓說到這兒，對林朔說道：“林朔，這想必就是你們母子要分離三十年的真正原因了。
她必須要離開你們，躲進天師結界之內，屏蔽掉女魃的偵測，才能繼續把修爲往上提升。
否則她的下場，就跟雲家歷代傳人一樣了。”
“哈？”雲悅心聽得一臉懵，“我其實只是想仿照我雲家祖師，先聯合九龍之力，然後抵禦地菩薩的。你們現在說得這些，我怎麼有些聽不懂？”
苗光啓觀察了一下雲悅心的神色，然後對林朔搖搖頭：“哎，你這個娘啊，當年壓根就沒念過幾年書，辦事全憑直覺。所以事情對是對了，怎麼對的她未必明白。”
林朔笑了笑：“對就行了唄，至於怎麼對的，這不是還有我們替她分析嘛。”
“就是啊。”雲悅心說道，“不然我生兒子幹嘛用的？”
一聽到雲悅心這麼說，苗成雲來勁了。
現在光是老爺子跟弟弟林朔在那兒分析，他覺得自己也得分析分析，自己也是兒子，要是不分析，老孃這句話就是在打他臉了。
於是苗成雲清了清嗓門，說道：“那你們的意思是，地菩薩不存在，我們的最終敵人，其實是女魃？”
苗光啓嘆了口氣，說道：“三妹啊，有句話我不得不說，你的這倆兒子，林朔智商隨他爸。而成雲的智商嘛，應該是隨娘，要是也隨他父親，不至於這麼蠢。”
“確實。”曹餘生也搖搖頭，“早知道雲三姐你當年換根頭髮呢，說不定這孩子就不會這樣了。”
“這跟頭髮沒關係。”唐高傑說道，“這就是老苗手藝的事兒，手藝不行，沒給孩子弄好。”
“這還叫手藝不行啊？”苗光啓說道，“就這個活兒，現在全世界生物學家還在抓瞎呢，也就是我能弄出來。”
“那不是別人沒你厲害。”曹餘生說道，“這是應用前景的事兒，你這個活兒，人家現在有更好的替代方案，不至於跟你似的去觸犯倫理問題。”
老幾位在那裡吵着，苗成雲臉紅得就跟猴屁股似的。
要說臉皮，苗公子自問厚似城牆炮打不穿，可這幾個老傢伙調侃起來侮辱性太強了，實在是頂不住。
雲悅心也忍不了了，喝道：“你們一個個有完沒完，兒子你說，到底怎麼回事兒。”
林朔這會兒正點了根菸走神呢，心想回頭這會議文件，也不知道曹冕該怎麼弄，反正自己是不會弄的。
一聽到老孃點名，林朔這才說道：“咱還是言歸正傳吧。
按照我目前的理解，地菩薩當然是存在的，這個不用懷疑。
否則九龍文明爲什麼以前會毀滅，如今又一個個如臨大敵呢？
女魃會騙我們，西王母有必要騙我們嗎？
關鍵是，地菩薩到底是什麼。
我們最早認爲，這是一頭生物，或者說，是一頭猛獸異種。
後來發現，這個判斷肯定是錯誤的，因爲生物個體不可能達到那樣的力量。
那麼就有可能是一類生物，我們也下了判斷，認爲這是一種地心文明。
九龍和我們在本質上都是地表文明，而地菩薩是地心文明，兩者似乎是敵對的。
所以我們要跟九龍一塊兒，抵禦地菩薩的侵略，這是我們目前跟九龍達成的基本共識。
可是我們再深入思考就會發現一個問題。
地菩薩幾次滅世，讓九龍文明先後毀滅，它到底在忙活些什麼呢？
文明是要發展和擴張的，也正是因爲發展和擴張的需求，纔會導致攻擊和戰爭。
可地菩薩毀滅了地表文明之後，它一不佔領，二不飛天，然後這就又回地底下去了。
地菩薩滅世，這顯然不是一種文明的理性行爲，而更像是一種隨機行爲。
所以它既不是生物，也不是文明。
那麼它到底是什麼，你們心裡應該有答案了。
而弄清楚了這個問題，女魃的事情到底是什麼性質，我們又應該怎麼應對，也就有方向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