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而後，這名男子怒聲咆哮，手中金色長戟往上一提，渾身血氣上涌，朝着我撲殺而來。

我倒吸一口涼氣，想要躲避，但雙腳像是被什麼抓住了一樣，死死停在原地，根本無法移動，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手中的長戟，迎面而來。

嗖——

長戟貫虹而來。

這傢伙竟然從我身體裡穿了過去！

緊接着，耳邊響起了一陣陣刺耳的廝殺聲。

我回頭望去，不免頓感震撼。

那是一片被血染紅的古戰場，有無數奇形怪狀的先天仙妖和人族修士展開大戰，體內涌出的鮮血幾乎染紅了整片天際，匯聚成了一條長河。

而，那名身披九龍皇袍的持戟男子，猶如一尊殺神，在戰場中穿梭，髮絲飛舞，金光大作，徑直開闢出了一條血路。

隨着他的出現，戰場瞬間呈現了一邊倒的局勢，那些先天仙妖們一個個轉身逃竄，猶如小鬼見了閻王爺般，根本就沒有戰鬥的餘力，唯獨天際上有着幾頭騰飛着的巨妖在反撲，但沒過多久，便同樣被持戟男子斬殺成了灰燼。

他實在太過強大，比我所見過的所有修士，都要強大太多倍。

我甚至分辨不出他到底在什麼境界，但絕對不會弱於仙帝一境。

然而，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幕，卻讓我心生寒意，從頭到腳都被一股濃濃的震撼所包裹。

這名持戟男子原本主宰了戰場，要帶領餘下的將領把所有的先天仙妖一族屠滅時，天邊突然爆發了一陣妖異無比的紅光，一道包裹在血紅妖氣中的高大身影，手持長如幡形的絕世神兵從虛空中踏出，擋在了他身前。

緊接着，天地色變。

一輪血月，映照青天。

猩紅光柱直降而下，將那名身披皇袍的持戟男子包裹在內，他瞳孔猛縮，仰天狂嘯，氣勢毀天滅地，突然間身形調轉，將手中的金色長戟，對準了自己的將領子民。

而後，便是慘烈一幕。

持戟男子的皇袍被同族人的鮮血染紅，他殺紅了眼，幾乎將所有的力氣抽乾殆盡，直至這片血海中，再也沒有剩下任何一名站立在原地的人族修士。

他呆立在原地，木訥地看着滿地血屍，手中持着的金色長戟掉落在地。

身後，那道滿身血紅妖氣的高大身影，發出一聲譏笑，揮動手中神兵，蔓延在天地間的血氣，被先天妖氣所同化，一縷又一縷地鑽進了持戟男子的身軀中。

他便再次撿起地上的金色長戟，朝着我衝了過來。

畫面，如時光流過，轉瞬即逝。

我彷彿置身其中，又看到了另外一個場景——

一名身穿紅衣的美貌女子，擋在渾身是血，雙眸猩紅，早已殺紅了眼的持戟男子身前，身後便是萬衆手無寸鐵的人族家眷，四周是散落一地的人族修士屍軀。

這名女子滿面淚光，在持戟男子再次擡起手中金戟的瞬間，當着他的面，摘下了髮絲上的玉簪，親手洞穿了自己的喉嚨。

那一刻，持戟男子的動作戛然而止，將手中金戟拋開，摟住了這名女子的仙軀，仰天長嘯，語氣裡滿是不甘和瘋狂。

而懷中女子，臨死前望見這一幕，終是面帶微笑，撒手人寰。

持戟男子默然了十幾秒後，擡頭望向四周那些手無寸鐵的人們，眼中悔恨噴涌而出，伸手將那伏妖岐神塔召喚而出，朝着不遠處的山脈用力一拋，此塔便化爲一座巍然古殿，佇立在前。

隨後，他親手舉起染了同族人鮮血的金色長戟，面無表情將其砸斷成了三十二塊，又擡手一掌拍在了自己的靈柩之上，渾身上下的境界一泄而空，彌天氣運隨着斷開的長戟，散落一空。

那磅礴的氣勢，開始節節敗退。

他一瞬間蒼老了百歲，面目悵然地朝着前方的無數同族彎腰鞠躬後，抱着女子的屍軀，化爲一道金光，鑽入了那座屹立在不遠處的古殿之中。

至此。

畫面終於結束。

我渾身顫慄，如同被抽乾殆盡般，回過了神來。

“秦一魂！”

“秦一魂！”

“你醒醒，秦一魂！”

耳邊是符子璇急促的呼喚聲。

她一臉緊張地望着我，不斷搖晃着我的手臂，眼神裡帶着微弱的驚恐之色。

而我，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這名身披皇袍的半人半屍骨之軀面前，左手拿着那一枚“天”子，放在了棋盤上。

“嘶——”

一股寒意從頭到腳貫穿了我的身軀。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我滿臉疑惑，根本不知道自己爲何會坐在他對面，又爲何會與他舉棋對弈。

見我醒過來，符子璇終於鬆了口氣，上下打量着我，問道：“你……你沒事吧？”

“剛纔發生了什麼？”我皺眉道，“我怎麼會……”

“你不知道嗎？”符子璇也是滿臉疑惑，說道，“剛纔你一看見那上面寫着的古文字，整個人都如同魔怔了一般，直接把我推開，坐在了這副身軀的對面，無論我怎麼叫你，你都沒有反應。”

“古文字？”我看向牆壁上。

那段話，仍在。

“秦一魂，你剛剛是不是看到了什麼？”符子璇問道。

我回想着先前發生的那一幕，微微點頭，將那幅畫面通過簡練的語言從頭到尾闡述了一遍。

符子璇聽完後，先是沉默了數十秒，而後嘆聲道：“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難怪你們人族的古籍上沒有記錄這段歷史，只是匆匆一筆帶過，原來結局並不是那麼美好。”

“可以確定的是，他就是最後一任人皇了。”我看向眼前這副屍骨，輕聲道，“你們先天仙妖一族的大能，用一柄絕世神兵控制了他，導致他險些覆滅了自己的同族，卻在關鍵時刻，被月姬聖女的自殺所喚醒，自斷金戟，散去氣運，帶着悔恨將自己的仙軀封印在了這伏妖岐神塔之中，如此決斷，如此性情，實在是令人佩服。”

“這些往事，我從未聽過，就連我娘，也沒有和我提起過。”符子璇搖頭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這三十二個洞天之中的器靈，就是這最後一任人皇的長戟了？”

“不錯。”我微微點頭，說道，“只是，傳送陣盡頭的那名持戟之人，爲何還有另外一柄一模一樣的神兵，就不得而知了，想必這三十二洞天內，一定有某個強大的煉器師，能造就如此強大的仙器。”

我頓了頓，“或者說……早已超脫了仙器的範疇。”

“這已經不是你我能夠接觸到的層次了。”符子璇說道，“以咱們的境界， 能夠望而嘆之，已經算是極限，若真要去探索更深層次的奧秘，總覺得有些不自量力了。”

“還有一點我不是很明白。”我疑惑道，“你還記得，先前在我耳邊說了什麼嗎？”

“什麼？”符子璇不明所以，“我除了跟你解釋了一下古文字的意思，就在呼喚你的名字，其他什麼也沒說。”

“怪了，怪了。”我皺眉道，“難道說，是先天妖氣在作祟，所以才導致我出現了幻覺嗎？”

說着，我看向眼前這副屍骨，“還是說，你仍有殘存的神念，在等待着什麼。”

話音剛落，耳邊傳來一道尖銳又淒厲的女子叫聲。

接着，古殿的晃動戛然而止。

外面那頭鯤鵬，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因爲其他的什麼原因，不再撞擊古殿，而是退回到了霧靄之中，身軀圍繞着周圍遊蕩，猶如一隻取之不散的孤魂野鬼，久久不肯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