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裡,夏雪吐得天翻地覆,每一次作嘔的聲音,隔着門板傳來,立在雲啓航面前的醫生,都禁不住抖一下。
“雲少,少夫人沒懷孕。”醫生拿着化驗單,向他報告道。
雲啓航面色一沉,吼道:“廢話,懷沒懷孕我當然清楚,問題是她現在是怎麼了?”
“也許是心因性的也說不定。”
“出去!”雲啓航明顯對這個結果不甚滿意,什麼也許啊說不定的,全他媽是扯淡。
發燒也退了,腸胃沒問題,她居然還是吃不下任何東西。
雲啓航皺着眉,看着浴室的門。
夏雪覺得連腸子都要吐出來了,那種乾嘔的症狀才稍稍好受些,心口卻仍是堵得厲害。
蹲在浴室裡,慢慢地平息自己,鏡子裡的她,因嘔吐而難過得滿眼淚花花,面色蒼白得可怕。
雲啓航也不知是耐性足,也或者不願看到她如此摧殘自己,也不催促,任由她一人在裡面呆着。
等到夏雪自己覺得都要睡着了,才勉強起身,拉開門,雲啓航赫然正立在門外。
他一向冷漠,欣長身軀挺拔而筆直,面容冷峻。
他不會就這個姿勢站了很久吧?
“雲啓航,對不起。”她訕訕地道歉。
“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爲這樣的一個不靠譜男人,值得嗎?”
這句話,明明是說她,可是他自己爲什麼覺得渾身陡然一鬆,像是心裡放下了什麼?
那抹蠱惑了他十年的情魔,剎那間消散。
“雲啓航。”夏雪擡頭看着他,這個男人,怎麼突然變得深沉起來了。
不過也不奇怪,他向來古怪,素日西北風,偶爾刮一會兒東南風,也算正常。
“雲啓航,我們回家吧。”
夏雪突然想雲家大宅了,曾幾何時,她把那裡當做是自己的牢籠、地獄,而現在,她居然迫切地想回去,想自己的臥室,自己暫時的避風港。
也好,心病而已,不是高明的醫生所能治得好的,雲啓航拿起手機打電話給司機。
半個小時後,他們已經立在電梯裡了,一個個不斷跳動着的數字,就像一場場不斷變換着的人生。
你以爲已經是永恆了,可又有誰知道,前方會有什麼突變的驚雷怵變在等着你。
叮咚!電梯下到一樓,有人在等電梯,黑色羊絨大衣,微卷長髮,一張形容枯槁的臉,一雙黯淡
而悲哀的眼睛……
在看到她的瞬間一亮,然而,在移到她身邊的那人身上時,陡然黯淡,甚至別過臉去。
媽媽!夏雪心底暗暗嘆息,眼圈兒一紅,眼淚掉下來。
“怎麼又哭?”雲啓航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四周,等電梯的人陸陸續續進了電梯,目光陡然凝聚在那位穿黑色羊絨大衣的中年婦女身上。
夏雪只站在原地默默掉眼淚,不知是自己膽子大了,也或許是什麼都不在乎了,她居然不再避諱雲啓航。
只是媽媽……她明顯是在逃避自己,只見她掩着面孔,拼命地往人羣裡擠,電梯門慢慢闔上,只露出她那雙悲哀而又憔悴的眼睛。
媽……夏雪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來,電梯門已然闔上。
雲啓航在打電話,說的什麼她聽不清楚,也許根本就沒有聽。
“夏雪。”雲啓航收了線,將她往懷裡攬了攬,“要走嗎?”
夏雪這才擡頭看他,那雙深幽的眸子裡,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那個,”她訕訕道,“我拉東西在病房了。”
“要我陪你嗎?”雲啓航攬着她,走向另一部正下降的電梯。
夏雪搖搖頭,“不用,你若是忙的話,先回家吧。”
“也好,我讓金司機在門口等你。”
雲啓航轉身走了,夏雪呆呆地,這個男人,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搖搖頭,腦袋昏沉沉的,頭痛欲裂,上了電梯,在爸爸病房那一層樓下來,夏媽媽果然在門口等着,似乎早猜着了女兒會回來。
“雪,那個男人……”夏媽媽滿肚子的疑問。
夏雪一下子撲在媽媽的懷裡,緊緊抱着她,彷彿下一刻再也不能抱了,惶恐,不安,心一下子空得難受,身體虛飄得要被風吹走。
“就是你嫁的男人?”
夏雪伏在媽媽的肩頭,心頭哽得厲害,說不出話,只能拼命地點頭。
夏媽媽嘆了口氣,摟住女兒走向病房,夏爸爸牀頭的監護儀裡,規律地發着滴答滴答的心跳,預示着生命的延續。
夏雪頹然倒坐在地上。
“冷得像塊石頭,一看就不是隻好鳥。”夏媽媽倒了杯熱水,看女兒期期艾艾地,像是丟了魂魄一般,只好喂她喝水。
夏雪總算緩過氣來,一連喝了好幾口熱水,倒沒有嘔吐。
看來,她以後只能喝水了。
“雪,你生病了?怎麼和那個人一起來醫院了?”夏媽媽關切地問道。
“沒有,我沒事。”夏雪爬起來,坐在爸爸的身邊,默默地看着爸爸。
“那誰病了?那個人嗎?”
“嗯,他神經病。”夏雪隨口答道。
啊?夏媽媽驚了一跳,臉都白了,不會吧?
“雪啊,你和一個神經病結婚了?”
夏雪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不過是胡謅,把媽媽嚇得可以,勉強一笑,連連安撫道:“媽你想哪兒去了,我說着玩兒的。”
呼呼,夏媽媽撫着胸口順了半天,一顆心總算落了地,冷酷也就算了,再加上神經病的話,女兒還要不要活了。
“對了,這幾天林騫那小子不斷過來,讓我勸勸你,這不……還給了一張支票來。”
夏媽媽從包裡拿出一張支票,遞給夏雪。
五十萬?夏雪一驚,差點兒沒跳起來,不會吧?
“媽媽,你爲什麼要接?”
“爲什麼不接?林騫那孩子還是不錯的,至少比剛剛那個男人好多了,我一看剛纔那人的眼睛就犯怵,雪,真不知道你每晚睡在他身邊是怎麼過來的?”
夏雪渾身都抖了起來,把支票裝進包裡。
夏媽媽一驚,“你幹什麼啊,雪?”
“還給他。”
“你瘋了,雪,趕快離開那個人,怪慎人的。”
“哪有那麼簡單?媽,以後不準再收林騫的錢,一分也不要。”夏雪說完,站起來就要走,被夏媽媽一把拉住,不依地搖着她手臂。
“雪,你笨啊,這是個跳出火坑的機會啊,多難得啊。”
夏雪悽然,“媽,你又知道林騫不是一個火坑?”
夏媽媽冷不丁打了個寒噤,不會這麼倒黴吧,她夏家到底上輩子做了什麼孽?
“雪,你別嚇我。”
夏雪冷笑:“媽,以後再也不要接受林騫的任何東西,我們倆緣分已盡。”
夏媽媽搖搖頭,“怎麼會?林騫那麼愛你,他哪次來不是哭得傷心欲絕,反觀那個男人,把我女兒娶走兩個月連個面都不照一下的,好像買賣人口一樣。”
買賣人口也強比買賣靈魂,夏雪覺得,在知道林騫身份背景的那一刻,她就再也不是夏雪了。
空了,她心底徹底空了,就像雲啓航那雙空洞一般的眸子,再也沒有了任何的靈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