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羽不相信似的問：“你這樣寫一下就管用了？”
顏真說：“當然有用。”顏真不理溫羽，他得對豔子趁虛而入套案情：“你能不能把孩子給我抱一下？”
豔子笑着說：“這鬼崽誰抱都哭鬧得不得了，你小心他給你送見面禮。”
“沒關係。”顏真笑着從豔子手裡接過嬰兒，在嬰兒的眉心上輕輕撫摸三下，又按照顏冬敬教他的方法在嬰兒的屁股上不輕不重拍幾下。奇蹟還真的出現了，嬰兒片刻後不再哭鬧，他朝顏真格格笑起來。
豔子驚喜地說：“嘿，沒想到這鬼崽喜歡你抱他。”
顏真把嬰兒還給豔子，說：“沒事了，他今後只要不再被鬼嚇着是不會再哭鬧了。”
德仔很想看到顏真出醜，但是顏真成功了，他感覺背後冷嗖嗖的，昨天在康樂醫院顏真看到鬼了？那他陪着顏真不撞見鬼了。他有一些後悔昨天在胖護士送他護身符的時候死要面子沒接。他越想越驚慌，打算等一下跟顏真要一道護身符。
溫羽也止不住問顏真：“你是怎麼做到的，我想學。”
顏真說：“你想學，等你……”
“好了，好了，”溫羽噘起嘴說：“我知道你肯定跟清虛大師一樣說‘等你將來大學畢業到了社會上你有了一定的社會經驗和人生經驗了，如果到那時我們有機緣的話我再教你吧’。”
顏真說：“誰說的。”
溫羽說：“你說的。”
顏真說：“我可沒有說。”
溫羽高興地說：“那你是願意教我了。”
顏真說：“當然，等你有了孩子之後我再教你。”
“去死。”溫羽一巴掌毫不客氣地甩過去。
顏真一矮身，溫羽一巴掌打在顏真身後的德仔胖臉上。
“哎呀，爲什麼打我？”德仔正在低頭想鬼的事情，冷不丁被溫羽一巴掌打驚，止不住跳起來。
溫羽忙賠笑，“對不起，我打他，他讓開就打着你了。”
“痛不？”顏真補一句。
德仔本來要一笑泯恩仇，顏真補一句就讓他把腳擡起朝顏真踢一腳，然後騷情地說：“溫羽打的不痛。”
“嘖嘖。”顏真正要再取笑德仔，豔子搶道：“對了，我想起一件事情了，不知道是不是他在作怪？”
顏真忙問：“哦？是什麼事情，說來聽聽。”
豔子臉色有一些異樣地說：“我也說不準，我也只是瞎猜。”
顏真說：“你不妨說一說看，沒準這裡面會有什麼線索。”
豔子神色很奇怪地望了望他們，然後對顏真說：“那個事情我只能單獨跟你說。”
顏真看了看德仔和溫羽，說：“你們可以讓我跟她單獨談一談嗎？”
德仔站起來，說：“這有什麼不可以的，溫羽我們出去玩，他們家門前有水梨我帶你去摘水梨吃。”
“好啊。走吧。”溫羽說着站起來跟德仔朝房門外走了。
顏真等他們出門後，就說：“現在就我們倆
了，請你講一講你那件事情吧？那個他是誰？他又爲什麼要對你婆婆作怪？”
豔子憂傷地說：“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哦，那你們很相愛？”
“嗯，我們很相愛。”
“是不是你和他後來發生了什麼變故，你們然後分手了？”
“嗯。”
“你的意思是指，有可能是他假扮女惡鬼到康樂醫院嚇死了你婆婆？”
豔子痛苦地搖了搖頭，眼淚止不住地滾落了下來，說：“不，他如果要嚇死我婆婆是不用扮鬼的。”
顏真不解地問：“哦，爲什麼？”
“因爲他在我嫁人那天喝農藥自殺了。”
“他在你嫁人的那天喝農藥死的！”
“嗯，這事是我後來聽人說起，才知道的。”
顏真這時很想抽一根香菸，但考慮到旁邊還有一個嬰兒在搖籃裡躺着，只好在手習慣性地伸進褲兜裡掏香菸時又抽出來。一個可憐的癡情郎，這世上居然還有那種癡情郎。
顏真問：“他的死是不是跟你和她的愛情有關？”
豔子擤掉鼻涕，沉默了一會兒，說：“嗯。”
顏真小心問她：“你能不能跟我講一講你和他的事情？”
豔子沉默起來。
顏真見她沉默不語，以爲觸及她的傷心事便說：“對不起。”
“沒關係，事情已經這樣了。”豔子嘆一口氣，她像一個很需要傾聽者一樣開始向顏真講述她與那個男人的故事。
原來七年前她初中畢業後跟村裡大部分女孩一樣，走上打工的道路，她那年跟着家人到溫洲打工，進了一家皮鞋廠，那個男的當時也只有十八歲，跟她一樣做普工，他們因爲彼此是一個鄉里的，她和他常在一起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們倆同居了。
她說她不是隨便的女孩，她是真的愛他纔跟他同居。她也知道他愛他。在外面打工的生活特別清苦，他們倆當時每個月的工資加起來也不足一千元，租房和生活費都差不多花光他們所有工資，但是他們仍然對兩人的未來抱有希望，兩個人的家人也都滿意他們倆的結合。
然而，三年後就在他們倆準備結婚的時候，他爸爸做生豬生意出了車禍，不光人殘廢在牀上還讓家人背了幾萬元債務。他們家陷入絕境，連過年都有人上門討債。她說她當時並沒有想過放棄他，因爲她愛他，但是她的父母卻勸她離開他。她的父母勸多了，她也慢慢接受父母的勸告。這年月誰都現實，沒有錢就沒有生活和未來。這些殘酷的現實用不着誰來教導，睜開眼睛看看身邊的人是怎麼活着的就清楚。她痛苦地說：“我真的不想那麼做，可是我那時真的沒有別的選擇。”她的手指在桌面上抓的扎扎作響。
顏真的手又摸到煙，看到嬰兒又收回來。
“我真的好害怕。”她緊接着說了一句顏真無法理解的話。
顏真忙問：“你害怕什麼？”
她痛苦地搖了搖頭，嘴脣動了動卻沉默起來。
顏真小心
地問：“是不是後來你聽從你家人的建議跟他分手了，然後他爲這個就……”
她痛苦地說：“我真的不想那樣。可是我這種沒用的女人我又能怎麼樣，我真的沒有自由的選擇啊！”她說完絕望地望着顏真。
顏真的手再次習慣性地伸進褲兜裡，真想吸一口煙，但是他看到嬰兒在搖籃裡朝他笑，又收回手。
窗外的烈日不知道什麼時候溜進了屋裡，照在光滑的地板磚上明晃刺眼。一隻黑色的螞蟻，在光滑的地板磚上往前面那隻高壓鍋爬去。這間房間顯得有一些零亂，沒準這對小夫妻在母親的突然離世後還不懂得料理家務。
“人死後能不能在陰間和自己相愛的人做夫妻？”她突然問顏真。
顏真的手再次習慣性地伸進了褲兜裡，他不得不吸一口煙，否則他回答不了她的問題似的；但是他望着嬰兒在搖籃裡已經睡着的樣子。爲了等待的戈多，爲了新的希望，呵，忍住你的慾望。
“你是巫師，哦，不對，你是道士。我想你一定知道。”她望着顏真又來了一句。
顏真把手從褲兜裡抽回來，說：“人死後在陰間不能做夫妻。”
她說爲什麼梁山伯和祝英臺能夠呢？還說她現在整晚整晚都會夢見那個男人，她很想見他。
顏真見自己的指甲縫裡有點污垢，便用另一個指甲剔了剔，剔完指甲縫裡的污垢，還想找點什麼事情做一做，他害怕回答錯了會鑄成大錯。他需要一點時間尋找一個美麗的謊言。
“你怎麼不說話？”她步步緊逼，“你是不是害怕說出真話我會自殺。我跟你說吧，我活着一點意思都沒有。”
顏真被她逼到死角上，只能說：“不是。那只是戲劇，是人杜撰的神話。人死後不可能成爲夫妻。而且如果人爲了逃避人生苦難而自殺的話，死後會增加一百倍的苦難報應，到時會更加痛苦不堪。如果你在陽間找不到幸福，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你到陰間會更加痛苦。”
她嘆一口氣，用手扶住搖籃望着嬰兒像在夢囈似的說：“死也死不得，活也活得這麼痛苦，我該怎麼辦喲？”
顏真說：“你要是覺得實在跟他過不下去，你可以選擇離婚嘛。”
她搖了搖頭，說：“我跟他離了婚又能到哪裡去找合適的婚姻呢。農村的女人有幾個離婚後有好下場的。”
“什麼都講緣分，其實我看你老公人還是蠻不錯的，挺帥氣的一個人。你應該試着慢慢接受他，說真的這麼好的男人不容易找呢。”顏真不知道說什麼隨口說了一句俗不可耐的話。
“他還蠻不錯呢，都醜死了。”她說完情不自禁地笑了笑，不是冷笑，而是一種被他人誇獎自己某種優點的驕傲笑容。
顏真頓時發覺這個女人其實是一個情緒化的女人，她剛纔跟他所說的那些話很有可能是因爲她剛纔跟丈夫吵架時積下的怨氣。顏真對這種女人沒什麼興趣，更不想浪費時間，因爲她等一下消了氣就什麼事情都沒了。如果他在這裡跟她愈談這些不開心的事情，她會愈加來勁。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