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書辰一連串的話，讓百里容光雖有疑惑，卻還能聽懂。

“所以，焰醉其實不是因爲保護千尋而死的吧？”百里容光突然眼神變了，直勾勾1盯着莫書辰。

莫書辰被這樣突然間銳利的眼神盯得眼皮子跳了一跳，似乎是沒想到看起來最柔柔弱弱的百里容光，也是個柔中帶剛的。

“若是焰醉因爲保護千尋而死，那千尋被抱回來的時候，手裡就不會滿手鮮血，還死死握着刀了，況且，焰醉……”百里容光閉了閉眼睛，剛剛還未乾涸住的眼淚順着桃花一般的面容又淌了下來，語氣卻仍然是平靜的。

她其實能理解焰醉的心情。

百里容光想，若焰醉是千尋，而她是焰醉，那個時候，她必然也會爲了焰醉而死的。

“焰醉的淨蓮妖火，一直都是……解除千尋封印的良藥，其實早在千尋被莫千尋那女人打了一掌生命垂危的時候，焰醉就已經有了獻祭的想法，將自己完完全全獻祭給千尋，解除掉她體內的淨化之力讓她的身體開始自我修復……”

“只是後來……沒想到月寒生先一步求到了九死還魂草，這件事本來就只有少數人才知道，也就沒有人再提起。”

“那天，我們三人一起面對着追殺，我去引開魔界的人搬救兵，焰醉與千尋……應該是最終獻祭了……”

“後來，我與天界的人趕到的時候，千尋已經將周圍的魔族全部殺光了，那場景，狠辣程度可見一斑，簡直就是人間地獄！”莫書辰想起了那天的場景，明明是那般的邪惡而讓人作嘔，卻偏偏因爲千尋的存在，多了無比的悲憤與哀傷。

百里容光沉默了很久，突然有些哭笑不得，好不容易露出一個笑容，卻是比哭還難看。

“我一直以爲……自己足夠愛他了。”

“現在看來，是我錯了……”

百里容光苦笑。

連生命的最後一刻，焰醉心裡眼裡想的，都是千尋，明明有時候是三個人的事，她卻從來沒有多餘的戲份。

但是，她還是記得，是那個總是笑起來一臉陽光的少年，那個總是看起來溫暖而灑脫的男子，卻是成了她心上第一個烙上了烙印的人。

他治好了她的臉，給了她新的生活與自信。

千尋也是一樣。

只是……事到如今，百里容光除了哀悼，做不出任何的情緒。

她不能怪千尋，對方的封印，本就是爲了救焰醉而落下的。

若是沒有千尋當初的不顧一切，焰醉可能早就變成了妖后的祭品。

或許朱兒說的沒錯，焰醉在千尋心中的分量，不比在她心中的差，區別只是，一個是愛情一個不是。

莫書辰沒有說話，只是看着這個從前都沒怎麼說過話的女子，突然道：“其實我還是挺想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的。”

百里容光看着她，卻是被這個根本不好笑的笑話逗弄地不好意思再哭。

“到時候你會明白的。”

“其實我很討厭他不喜歡我的感覺，但是又很喜歡我喜歡他的感覺……感情其實是個很奇妙的東西。”

莫書辰歪着腦袋，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將自己瘦削的肩膀靠了過去，讓百里容光能枕得舒服些。

…………

千尋其實早就醒了，但是她卻是不想一醒來就面對那樣多的人與事。

焰醉的死，壓垮了她心中最後一點名爲仁慈的東西。

千尋一時間腦海中想過很多很多。初見時候倉皇從妖道角手中救下一命，小小少年的驚惶與狼狽，忘川河畔忘了穿衣服的尷尬窘迫，一次次的爲了追趕上她的練功，她四千歲的時候昇仙界的落寞，她再次在忘川河畔醒來看到他的欲言又止的面容……

往生棧裡一次又一次的打趣，歷練時候的歡笑眼淚，各自成長時的瀟灑道別，面對魏承寧時候的惺惺相惜，歸來時候的欣慰，雪山上她心態崩塌時候的那響亮的一巴掌，以及……最後落在她脣間的那個虛幻的如同蜻蜓點水一般的吻……

那是一種超越了友情與愛情的感覺，彼此的心態惺惺相惜，幾乎要變成對方骨子裡的一部分……只是……那樣好的人，現如今終究是因爲她，而葬送了他本該還有無限希望的人生。

千尋默默地坐起來，沒有哭，也沒有表情，只是默默給自己梳妝，取出空間中的一些靈藥養身體，然後將自己梳妝打扮，恢復成冷漠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千尋猶豫着，放下一顆蓮子，將其囑託交給地藏菩薩，於是便再無音訊，消失在了地府之中。